皇后摸了一下巴道:“嗯,这可记下了,改日本宫必去唠叨,只是肖淑妃常去淑华殿,怕要比别人能多得一枚有心的蛋了!”
肖淑妃淡淡地一笑道:“嫔妾虽有心多吃,但醉妃却是一视同仁的,皇后不是深有体会吗?”
两人打着哑谜,只有我知道皇后是在暗示肖淑妃与有多有来往,好引其它人猜忌。
皇后笑而不答,忽然一拍脑袋,满脸自责地道:“本宫真是糊涂了,真真现放着一件天大的喜事忘告诉众姐妹们了。李贵嫔有喜已是我朝之福,兰夫人也怀有龙嗣了!”
这句话无疑于一滴清水溅入油锅中,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众人的视线纷纷投着一直高傲地站在一边的辛兰月身上。
辛兰月上穿繁复华丽的正红广袖收腰九鸾暗纹正装,下着胭脂色鸾鹊锦绣长裙,裙上刺有织金捻珠的鸿雁衔绶纹,随着行动金光熠熠迤逦耀人。
她自有一股冷傲的气质,面无表情,宛如冰山莹雪一般站立在一边,唇边的一缕冷笑却带了厌恶的颜色。
辛家炙热可热,再加辛兰月怀孕,更是众人既慕又嫉的对象,众女不过略略一愣,便谄媚之声四起,大拍马屁。
唯有皇后,那含着笑意的唇边弧度渐渐终结,冻成一抹僵硬的线条,无人能窥得那抹笑的复杂含义。
晨省散后,辛兰月的瑶光殿一时间热闹非凡,众人皆有礼物送去。
但辛兰月却闭门不接客,毫不顾忌众人的面子,众妃虽然内心愤懑,却也不敢表以颜色,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我的人缘越发不好,处处被人挤兑讽讥,我虽不愿惹事,处处忍让,但小蝶她们却忍不了,每每和别人多有口角。
我总教训她们,人的言语伤害最为浅薄,不能伤你分毫,然暗中的一击才最为致命。
你与她们争执,便与她们一般见识,且落得个不善的恶名。
且禅语有云:“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答曰:“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小蝶不服,问道:“人善被人欺,难道主子贵为妃子便由着她们践踏不成?”
我微微一笑,拂着衣领上油水极好的水貂皮毛道:“经过了这么些事,我已经明白不能坐以待毙。先让她们猖狂些时日,久了,自然会破坏规矩,且我原比一众人的品阶高些,平时不拿出妃子的威严,她们只当我好欺。待寻到一个致命的理由,再杀一儆百,便可一劳永逸了。”
小蝶她们听了认真收敛了几日,见了那些人,只是避让,倒是平静了几日。
我偶去谨见澹台谨,零星从他哪里得了一些消息,澹台浩拼死杀敌,屡立战功,甚至不惜孤军直入回鹘军中,差点丢了性命,肩上中了一箭,此刻还不能引箭。
我心中微酸,又担忧他,一腔愁绪无可发泄,这几日便揪然不乐。
忽一日宫中突然传出消息,太后发了头风,日夜请太医医治,却是毫无效果,连皇后也跟着常去昭阳殿探望了。
我思付莫非是澹台谨命人欲暗中要了她的命?但终是不敢确定。
然我不去寻太后,太后却命贴身的姑姑来请我。
昭阳殿许久不去,忆起当年去时的繁华,如今的冷寂更加上伤感。
因宫女减少,花木也怠于打理,不少横生枝节,就连一向整洁的白玉栏杆也沾了些微的尘土。
辉煌大气的主殿依旧明亮,却因为少了指挥若定的人儿而显得寂寂若雪。
我随着芳若进入内殿,一股苦涩的药味直冲入鼻端,掀开东珠串成的水晶帘和厚厚的毛毡,只见一个忧忧老妪正冷寂地坐在榻上。
她脸上骇人的伤痕蜿蜒在左侧的脸颊,仿若蜷曲的蚯蚓,在晦暗不明的日影里,带着凶煞之相。
我悚然一惊,虽则太后失势,但余威仍在,须得步步小心。
“嫔妾参见太后!”我急走了几步,微微弯腰。
她冷笑了一声,连敷衍也不愿意,道:“这场祸事竟成全了你,好,好……”
我不知她说好什么,屏息不敢出声。
才不过两月不见,太后的形容竟已憔悴至极,我不禁暗自心惊。
后宫的女子如花,不过靠三样过日子,一是恩宠,二是权势,三是子嗣。
太后虽为后,但却一生无子,过继了澹台谨为嗣,唯得一公主,却被和亲番外,经年不得见一面,如今又失了势,竟如失了水份的花,迅速地枯萎凋落起来。
她伸出手,接过漏窗的一抹光影,让那光影透过手指,映得手指透亮似的一抹轻红。
“哀家执政二十年,经过多少大风大浪,不想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她猛地转头,鹰聿一般的眼中带着一点尖锐的亮光,冷冷静地盯着我的脸。
我不知如何答言,只得默默无语。
太后突然话锋一种,起身一步一步地逼近我,眼神凌厉如刀:“你这贱婢,不过是一个丑陋的花奴,竟敢暗害哀家?”
她猝然伸手,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音若孤舟嫠妇,声音绝望怨毒之极。
那枯瘦的指紧紧地扼住我的动脉,让我的呼吸顿时一窒,迅速转目,却发现四周没有一个人,两扇雕花木门已经紧紧地闭合。
想要挣扎,却是挣脱不得,片刻之后便难受得咳了起来,但我却百思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她。
“太……太后,嫔妾无知,不知哪里得罪了太后?还望赐告,嫔妾……更不敢有任何加害太后之心啊!”
太后眼中闪过一缕不甘,慢慢地松开手,冷冷地说:“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我不停地咳喘着,眼中呛出了泪水,却坚持道不知。
太后一脚踢向一盆茂盛的迷迭香草,愤怒得失了仪态,胡乱地踩踏着,状若疯虎。
“好歹毒的心肠,竟在花土中添加“失魂散”意欲加害哀家!”
她踩完,又冷冷地向我走来,那绣花的鞋底因染了红色的粘土,一步一个脚印印在弹墨锦锻的软毯上,宛如泣血一般,触目惊心。
“哀家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盆花,是你当花奴时送入昭阳殿的吧?”
我猛地睁大眸子,一缕恐怖如细细的钢细紧紧地扼住了我的咽喉!
我突然忆起了澹台炎命我搬至昭阳殿的那盆迷迭香!
那是,我曾仔细地检验过,并无任何有毒的物质在花叶中,原来,竟出在这些土中!
太后瞧我脸色微变,更是愤怒,厉声道:“真真心如蛇蝎,哀家这一生,为了项国操碎了心,可是项国回报哀家的是什么?”
似是想到了心酸的往事,太后的眼神悲伤而愤怒,缓了一缓带着切肤之痛道:“昔年因媚妃那贱人,皇上便狠心赐了哀家“红香凝露丸”,哀家当时还欢喜,以为是独一份的宠爱,却不知,那丸中含有极历害的红花,以致后半生膝下凄凉。
纵是如此,先帝仍不解恨,还要让哀家的女儿去偏远之地和亲。那北疆蛮夷之地,风沙侵日,哪次不是以宫女代公主出嫁,他却一意要用亲女和亲。这一切皆因那个贱人而起,本宫若不锁她起在冷宫,骗皇上她死了,不知道这贱人又会生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