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俱是色变,秦将军正要发火,却被肖相按住,澹台连似乎意态闲闲,对这番话充耳不闻,依旧姿态淡远地站着,但手中的剑却一刻也没有放松。
我有些疑心这皇家的水的确很深,不是我这种智谋低的人可以趟的,好似每个人都胸有成竹,都临危不乱,只有我一个人穷紧张,瞎忙活,赔上一生还没落个好。
澹台浩冷笑一声道:“二皇子还是想想清楚的好,不要鲁莽行事,否则后悔晚矣!”
皇后流华亦是正气凛然:“正是!澹台炎,不要以为迫了我姑姑便可以登这帝王之位,我长孙一族是绝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
我更是疑惑万分,这次的事情不是长孙氏联合澹台炎发动的吗,怎么事到临头反而生变,两家反目成仇起来了?
澹台炎哈哈大笑,指着太后和皇后讽刺地道:“真真是笑谈?长孙氏手握朝中兵马大权,历来功高震主,行事骄纵蛮横。你们的司马昭之心,我这位三皇弟岂有不知的?更可笑的是太后至今掌握着朝中大事的决议权,至于三皇弟嘛,不过是个空架子,实则这皇帝做得窝囊之极,倒不如让于本皇子做做。”澹台炎这番话说出了众人心中的隐疾痼痛,一时间,气氛更是沉闷,于无声处听惊雷,众人的眼神俱转向了长孙右相。
长孙华果然老狐狸一只,眼皮微抬,刚要辩解,却被澹台炎生生地拦下。
“还有你,长孙流华,”他指皇后嘿嘿一笑,“你以为你将长孙一族押上,以为凭了性命冒险救了澹台谨,他便会爱你一生一世?真真可笑之极!我那三皇弟的品性你不了解,本皇子可是了解得很。他现下尊你为后,不过是赖得你长孙家的淫威,一旦你失势,只怕等你的便是“暮春宫”里的空房子!”
皇后脸色雪色,身体微微发抖,失了冷静,中指颤抖着伸出,哑着嗓子:“你你……”你了几声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自进宫以来,我从没看到过她如此惊惧疑虑过,此刻她却如寻常的小女子一般,楚楚可怜地望着澹台谨,眼眸中半是委屈,半是爱意。
我心中默然,原来,她竟也是爱着澹台谨的呀!
这也不难判断,为何会将黑手一次一次地伸向各个嫔妃腹中的婴儿!
我瞧着澹台炎疯狂的模样,不觉轻声叹,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挑开了腐烂的脓疮,让它暴露在空气之下,丑陋而刺眼。
让每个人心中都种下了猜忌的种子,那种团结的局面开始动摇,如果这个时候自乱陈脚,恐怕局面又要重新改写。
我紧张地注视着澹台谨,一颗心砰砰直跳,他先望了一眼皇后,那一眼,像一道闪电,让我不能动弹。
那一眼充满了柔情和蜜意,如柔和的月光抚过你的心,可以让你的心温柔地飘浮着,给你勇气和力量。让你感觉到他对你的爱,可以战胜世界上的一切困难。
在两人的对视中,皇后的神情开始安宁,开始明亮。
我知道,那种力量只有心爱的男子可以给她的!
“各位爱卿!”澹台谨缓缓地扫了一周,坚定有力地说:“朕与诸位向来同心同德,从无生任何异心,诸位万勿被这乱臣的言语所惑!朕将兵马大权交于长孙丞相,是因为朕信任丞相而非嫌丞相功高震主,而皇后娴德兼备,足以母仪天下,何来废后一说,真是荒谬之极!朕今天在此,滴血为誓。”
他撕下一片白绸的内服,将手指凑在澹台炎的剑上一划,有鲜红的血滴了出来。
“朕继位后,绝不撼长孙氏一分一毫,除非皇后自请,否则朕绝不废后,更不会加任何责难于太后,众臣!”他一边锵铿有力地说着一边用血一笔一划地写在白色的绸衣上。
众将相见到血书,不觉都暗松了一口气,微妙的局势又开始变化,势力渐渐地倒向澹台谨的一方。
澹台炎的脸色渐渐雪白,知道这一次是生死之战,澹台谨也存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不禁冒出了豆大的汗。
“我是皇上,我才是皇上!”澹台炎将剑柄一用力,一道血线渗出,澹台谨痛得微微皱眉。“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一剑杀了他!”
众人都上前一步,不敢妄动。
澹台浩低声对我道:“妤是,想办法稳住他,我去去就来!”
我的手心全湿透了,不过仍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盯着澹台炎,缓缓地说:“二皇子,你隐藏性情多年,不可谓智谋不深,奴婢深为佩服!”
众人见我一小小的奴婢发言,不觉都将视线转移到了我身上。连澹台谨也甚是讶然,似乎现在才发现我的存生。
他的眸光有讶然,有喜悦,还有一点点的温柔,让我情不自禁地壮起了胆子。
只要有你关注,再苦再难我也不怕。
“但是,二皇子有没有想过你杀了皇上和太后的后果有多严重?”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眼神尽量温和平缓,用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安抚他狂躁的情绪。
“现下项国国力微弱,四面环敌,而连王爷,秦将军,浩王爷和长孙小将军这些精锐的兵力都被抽调于此维持大局。相信消息不日便会传到敌国耳朵里。此时边疆兵力空虚,敌人只需一支精锐铁骑便可长驱直入,铁蹄踏我项国江山。届时百姓遭难,江山蒙尘,且不说你能不能夺得帝位,试问你就算夺得帝位,又可以安稳得几时?”
我已分析过要害,因此字字皆指主要矛盾,引开个人恩怨,果然澹台炎的神色怔了一怔,众人皆点头称是,那狐一般的女子冷眼瞧着我,不知为何唇角竟浮起一抹看透人心的笑意。
我勉力稳住心神,不去瞧她的视线,继续说道:“相反,如果二皇子可以迷途知返,放下兵刃,以兄弟之情和国家社稷为重,那么我想皇上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我望了一眼澹台谨,他鼓励地点了点头,示意我大胆地往下说。
澹台炎怀疑地问道:“以他的心胸会放了本王吗?”
二皇子的母妃也清清淡淡地说:“不成功,便成仁。生死我们母子早已经置之度外,本宫倒要听听你这丫头以什么样的理由来说服本宫放下这把剑!”
我下意识地望了望背后,不知道澹台浩干什么去了,还是没有来的迹象。
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只能硬着头皮强撑下去。
夏日的阳光越发毒辣,我舔了舔唇,定了定神一咬牙道:“不管你提什么条件,皇上都可以满足你。比如说独立称王,封地不纳贡不朝拜,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
“皇上……”辛老将军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样的条件不但是放虎归山,简直是养虎为患,形成给了他一个独立的小国家,这些大臣们自然沉不住气了。
但是,澹台谨却不动声色地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言。
这个条件果然诱人,就连二皇子的母妃也犹豫了。
“澹台谨反复小人,谁知他日后会不会变卦,本皇子还是不信你这巧言令辩之辞。”澹台炎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