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面具下的温柔男子,本不是他!
我们一开始便是错的,这个错误终于在今天结束!
我伸手泯去眼角即将漫出的泪水,轻轻合上他的眼皮,端然起身。
一切情仇,皆可放下了么?
然后,我悲声长泣:“皇上驾崩了!”
一时间,六宫含悲,整个皇宫哭声一片。
我的步履,似乎要黏在地上一样沉重,虽然心事重重压迫胸臆,却也做好了所有的盘算。
殿外挤挤挨挨跪满了各宫的妃嫔宫人,乌压压的叫人心慌意乱。几个年轻得宠的妃嫔已经呜咽着哭出声来。
我一身素服,站在前面,淡淡地说:“皇上有遗命,所有宫妃愿意陪葬者厚葬,并重赏家人,号升****;不陪葬者,送入静安寺出家。”
一时间,悲声一片,大家都在哭自己的命运是如何凄凉吧。
然而我却是一片好意,因为要借着陪葬之名,成全一些想爱却又不能爱的人,比如李顺华,比如杨选侍和宋雪珍……还有许多一生都没有侍寝的宫妃。
放她们走,改名更姓,过一种新的生活。
然而我却没想到,刘碧巧居然真的上吊死去。
呵,到底,还是有一个人真心爱着澹台谨的。
九泉之下,也算有人为他作伴了。
淑华殿阁中帏帘已卷,暮光迷离。小录子上前打起帘子,碧莹莹的珠光之后,浩着一袭银色长衣,长发以金冠端正束起,相视的瞬间,窗外有熏然溜入细竹帘的风,在黄昏的柔光下吹佛得愈来愈温柔缱绻,像一个柔软的梦境。
我有一瞬的恍惚,仿若彼时正年少,我坐在秋千上,他戴着面具来推我。
“我被姑娘的歌声吸引,这才翻墙来见,适得救姑娘于危险之中,倒也机缘巧合。至于我是谁,姑娘不必知道!”
“妤是,他去了?”浩开口问道。
我轻轻地点头。
“他立了祉儿为太子,我已经命人在众臣面前宣布旨意了。”我道。
浩微微皱眉:“我不愿祉儿这一生为权所累。”
我抚了抚额道:“我也不愿意,但是拓儿亲口告诉我,他不愿意做皇帝,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做,情愿让贤。我也知道拓儿不合适。浩,我们不能这般自私,项国需要一个君王来守护他们的子民。祉儿必须当新的皇帝!”
炉中乳白的香烟如一脉游丝幽幽细转,昏黄的斜阳一抹拂过九龙影壁,落进深深庭院。空落落寥无一人,浩恍惚浮出一丝笑意,静静道:“知道了。”
日光那样安静,仿佛时光都烙在了青竹帘上,只晕出淡淡的白影,我带着一抹哀求道:“浩,祉儿还小,需要我们……”
他深深地叹息:“你要我怎么做?”
我艰难地说:“我垂帘听政,你是摄政王。”
他突然一把拥住我道:“要我当摄政王不难,只要你肯答应我娶你。”
我微微赦然:“这不合礼制……”
我俩脸挨得那么近,我能看清他深黑眼瞳中的自己。我的心开始大力大力地一下一下子跳。他缓缓俯下头,温暖柔软的唇印在了我的唇上,然后轻轻浅浅地一路顺着印在了我双唇上。我闭上双眼,温从地回应着他的吻。他的温柔,怜惜,爱恋都通过唇齿间的缠绵传递给了我。我刚开始的紧张失措慢慢消散,只觉如同身置云端,晕晕糊糊,身心俱软。
两人正在缠绵,忽然帘子一响,我侧首见祉儿进来请安,急忙分开。
祉儿身上已经穿得整整齐齐。将及自己肩膀的半大孩子,因为换上明黄色的太子龙袍,加上原本沉稳少言,颇有几分皇储的尊贵骄矜气度。
“儿臣,给母后、皇叔请安。”连着好几日的礼仪教导,祉儿的礼行得洒脱漂亮,头上的云龙噙珠紫金冠更是抢眼,好似正在阳光下灵活舞动。
“祉儿……”浩沉吟了那么一瞬,上前拍了拍肩,“你从今后便是皇帝了,往后更要谨慎言行、严律自身,凡事都要多想一想,断不可凭一时冲动做出决定。唯有如此,才不会辜负你母后的期望,你都记住了吗?”
祉儿欠身答道:“是,祉儿牢记于心。”
今天便是祉儿正式临朝的日子,浩拉着祉儿和我步出内殿,站在门口稍驻。
眼前是蔚蓝澄澈的万里晴空,天上流云舒展、变幻不定,一穹无边的蓝白二色清晰相映,使人心胸格外的开阔舒畅。
他静静站了片刻,朗声挥手道:“祉儿,只管抬头看天大步走,去罢!”
乾仪殿的外殿特意布置过,两侧数条明黄色锦缎帷帐,绸面光滑、影折光线,自房梁上一带一带柔软垂坠下来。殿中设有宽展的金漆盘龙御座,上铺有黄绫锦绣软褥,皇帝端坐其中,我隔着纱帘而坐,两人皆是一身华贵的明黄色刺龙朝服。浩便坐在祉儿的下首,身穿刺螭的袍子,御座两旁各蹲一只瑞兽香炉,一左一右,熏炉内沉水香的轻烟袅袅散开,殿内气氛格外肃穆。
浩朗声道:“皇上驾崩前有遗命,命十皇子继任皇位,太后垂帘听政,本王从旁辅佐,待新皇满十六岁便可亲政。上朝!”
眼下国中大局平定,朝内有浩震摄,外边有李飞度,宫中有颜炽,也就确保了将来的帝位稳固。没有人会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浩一声上朝后,群臣也跟着纷纷拜倒。
“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乾仪殿的位置临近后宫殿群,朝拜声迅速传遍后宫的每个角落。
等下了朝更换了衣衫,祉来来用晚膳时,我方问道:“祉儿,累不累?”
祉儿笑了笑说:“坐得久了腰绷得太紧有些酸,那些大臣们怎么有那么事要上折?”
我微笑着说:“因为你是皇帝呀,掌管全国的事情,大到战争饥饿,小到贪污偷窃,都需要你来管理。”
祉儿迟疑了一下说:“儿臣也并不累,这些折子都由皇叔代劳了。”
祉儿这孩子不比拓儿,单纯老实,心思却是极重的。
我挟了一筷子雪笋丝道:“那是因为你还小,等你亲政了便要亲自处理了。”
祉儿点了点头,这时拓儿信步走来,虽然搬离了太子宫,除了太子的名份,但他依旧是永安王,是祉儿的兄长,我疼爱的儿子。
祉儿规矩地站起身问好,拓儿笑抚了他的头道:“以后你就是皇帝了,该是皇兄向你问好才是。”
祉儿正色道:“兄长便是兄长,现在我还没亲政,我仍须向兄长问安。”
拓儿笑笑不在意他孩子气的话,坐下来和我说话:“母后,儿臣见你辛苦了,特意用紫参熬了野鸡汤婆炖了三个时辰,端来给你尝尝。”
我舀了一口汤,尚没有喝便听到拓儿道:“母后打算如何处置二皇兄?”
武儿现在被禁足在自己的殿里,他向来与拓儿交好,想必拓儿是来替他求情的。
我轻抿了一口汤,放下勺子,拿丝帕擦着嘴道:“你觉得呢?”
拓儿心直口快地道:“母后,二皇兄一向体弱多病,从来没有参于过政事,上次辛母妃逼父皇改诏一事,他事先并不知情。如今他因为此事咳血不止,所以儿臣想求母后开恩,放过二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