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怒,不由地动气道,“本宫和皇上说话,岂论到你插嘴?难道魏征直言也是因为唐太宗是昏君?”
薇夫人冷笑:“如果他真是正直之臣,为何他死后唐太宗要毁其墓扬其尸?”
“这……”
“因为他仗着唐太宗的宠信便无法无天,不将皇家尊严放在眼里,这才触了圣怒。难道皇后想让皇上养一些目无圣上的大臣吗?”
澹台谨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情知要糟,只得问道:“皇上,那余大人?”
“三日后,处决!”
“那宫殿呢?”薇夫人以胜利的口吻问道。
“继续建!”
这一次,薇夫人又胜利了!
我回宫,看着余妙人期待的眼光,微微地摇了摇头。
她眼神黯然地看着我,勉强谢了谢,摇摇摆摆地行了出去。
到底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眼下正是秋菊当季,而皇宫中素来又以黄色为贵,淑华殿后院摆有数百盆金菊,齐头并放、争奇斗艳,一地黄亮夺目的灿灿金色,然而此时却看着有些刺眼。
我独自步出内殿,有别于院子内的大片金黄,台阶两旁摆着数盆“凤凰飞羽”,橘红色的硕大花形,一根根细柔的管瓣向外舒展开去,顶头微卷,恰似那凌空云飞的展翅凤凰之尾。
立在清雅花香中凝气呼吸,心绪逐渐舒缓下来,争什么,气什么,倒不如自己活得自在一些。
到了吃饭时间,因拓儿已经另外有宫殿,因此只有嬗儿和嫣儿相陪。我让御膳房做了一桌素菜,豆腐、萝卜、青菜,总之菜里不见半点油星,一律的清汤寡水。
吃饭前是先说好的,如今江南百姓正受着苦,也让她们体会一些,因此特意素食一日。起先嬗儿还觉得好玩,等到菜搬上桌子,咬了一口豆腐便脸有苦色,勉强忍耐着咽了下去。
若是往常素菜的做法,三、两天不吃肉也无不可,而这特别做的素菜,除了有一点儿盐味儿,实在再吃不出什么来。
她们两人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样的饮食?嬗儿因我管教极严,不敢当面牢骚,只稍微吃了一点,便说自己差不多吃饱了。倒是嫣儿,虽然是妹妹,倒是老实得紧。虽然吃的不多,还是老老实实将碗里米饭吃掉,略喝了小半碗青菜汤,方才起身告安出去。
我见状微笑,并不开口戳穿。只是正色吩咐身边宫人,不论瓜果点心,当日之内都不许让孩子们进食,到了晚上又是一顿原样的素宴。嬗儿饿得受不了,也顾不上难吃与否,挑了还能下咽的豆腐,一气儿吃下去好几块。
我笑问:“味道如何?”
嬗儿嚼着豆腐想了会,答道:“仿佛,比中午的要好吃一些。”
结果这一句话,惹得小蝶等人笑了一整晚。大约是怕晚上挨饿,两人早早的就睡了。
第二天,素来喜欢多睡的两人,今日却起得出奇的早,嬗儿此刻正倚在我的怀里,撒娇央道:“就给儿臣一个雪梨吃,要不……,半个也行!”
“先别急,母妃有话问你们。”我吩咐宫人将点心放好,招手让嫣儿也近身坐下,微笑道:“吃了昨儿的素膳,都有什么想法?嬗儿饿得厉害,你先来说。”
嬗儿忙道:“儿臣吃了昨天的素膳,才知道百姓们吃的都不好,每天都吃青菜豆腐,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嫣儿,你怎么想呢?”
嫣儿站起身来,回道:“儿臣记得太傅说过,若是天下百姓都米饭吃,不缺衣短粮,就已经算是太平盛世了。由此可知,很多百姓连青菜豆腐也吃不上,经常都在忍饥挨饿,更不用说日日大鱼大肉。所以,儿臣们享天下百姓供奉,更应该惜福养身,往后再不可有奢靡浪费之举。”
我颔首笑道:“嫣儿说的更好,先吃一块儿芙蓉糕罢。”
“是,儿臣领过母妃教诲。”嫣儿笑嘻嘻地欠身接过芙蓉糕,看着低头抿嘴的嬗儿,遂将手中的软糕掰成两半,递了半块儿过去,“拿着,我们一人一半好了。”
“多谢六妹妹。”嬗儿张嘴欲咬,又怯怯的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知她担心,笑道:“吃罢,你六妹妹的一片心呢。”看着姐妹俩亲亲密密的样子,心下也甚高兴,嫣儿拭了拭嘴角碎屑,又道:“外面已经预备好早膳,都是你们平日喜欢的,一会慢着些吃,都小心点儿别噎着了。”
“是,儿臣知道了。”姐妹俩齐声答应,一起欢欢喜喜跑出了去。
过了一会小蝶撑不住笑着跑了进来:“娘娘,两位公主的吃相,真是笑死人了,脸上,鼻子上都沾得是饭!”
“呵,这才能让她们知道什么叫饥饱,我还想在宫中开辟一块地种些粮食之类的让那些皇子们公主们好知道粮食是怎么种出来的。不然总以来这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娘娘,种米的事先不急,这晨省的时间可是到了,先把衣裳换好罢。”小蝶拿出一套正装来。
是一件真红色缂金丝云锦长袍,因天气寒冷,便多加了两层中衣,底下是九鸾飞天金丝暗绣百褶凤裙。未免正装显得太过直板,又配上两带七珍锦心流苏,柔软无物垂下,立时平添一份踏云而出的飘逸意味。
兰芷服侍我十余年,深知我的喜好,加上手上功夫着实巧致,不到片刻,便盘了一个流云盘桓髻。重新簪上攒心点蓝珠花,将松散发丝抿好,手上取了一支佛手纹镶珊瑚珠栀子钗,沿着发根稳稳的固定别好。
打扮停当,我坐上凤撵,向凤仪殿行去。
请安时辰到,我正坐殿内接受众妃之礼。虽说不过是走走过场,但是也要大致像个样儿。
虽然薇夫人盛宠,但也不敢不来。
我瞧着余妙人眼睛肿着便知她哭了一夜,看她余光略带愤怒地投向薇夫人,不由得为她担心。
温采薇岂是她一个小小的更衣惹得起的?
请完安后,妃子皆不敢急着离去,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闲话之间,不免说到江南的水疫上面。白才人历来是个胆子小的,在人声中插嘴道:“听说,如今水疫已经越过江南,不知怎的,连江北这边都有人染恙了。”
李贵人坐在他的旁边,接话笑道:“这也不算奇怪,南北两地的客商、旅人不少,整日人来人往的,难免会过染上一些晦气。”
“江北算的上什么?”薇夫人不屑一笑,“前几天父亲来请安,说是此次水疫势头不小,最近京城也有人染病,还让我平日多注意着些呢。”
她说这话多少有些得意,白才人忙笑夸道:“是啊是啊,薇夫人说得是,温大人真关心夫人啊。如此看来,后宫里也真该注意着些了。”
“好了。”我打断他们,淡声道:“大家自个儿注意就好,别四处去说,以免闹得宫中人心惶惶的,让皇上听见又是生气。”
薇夫人傲然道:“生气?若是宫中真感染上水疫了,到时候皇上知道了更生气。”
我微微皱眉道:“若是宫中无外人常来,怎么会感染水疫?”
温采薇大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