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街面人群如洪,搞的气氛比春节还火爆。
周小山想不明白,西方的节日为何在中国越来越火,而中国的传统节日是越过越冷清。好多人,过完春节,说的最多的一句话:过年真没意思。
在周小山的记忆里,小时候,一年中的大事,莫过于春节。
爆竹、喜庆的春联、新衣裳、稀缺的牛奶糖、热乎乎的白馒头、宰猪杀羊……而如今,烟花爆竹、春联、衣服、糖果、肉类种类繁多,在浩如烟海的超市,人们失去昔日春节的兴奋,每个人大包小包,脸上露出的是疲惫。春节,似乎成了一件不得不面对的事,就像人到了一定年龄便要结婚生子。
往年圣诞节,周小山不出意外基本上躲在住处,上网、听音乐、看电影等。
今年圣诞节,周小山有点坐立不安,因为,苏若涵打了电话给他。
上周周末,周小山没有去英语培训班,苏若涵发来短信询问。然而想到黄雪,他的心,阵阵剧痛。黄雪像从世界蒸发,她好像完全把周小山从自己的生活里删除,赵淑言似乎也不愿透露一点黄雪的消息。周小山想疯狂的报复陈辉,可是,他能力实在有限,他能调动的社会资源也许只有他自己。周小山当然没有拿着菜刀去砍陈辉的勇气,因为周小山发现他的人格体系完全倒塌,存在诸多缺陷,当然这缺陷不是指拿菜刀砍人。
伤害苏若涵,报复陈辉?
周小山想想伤害苏若涵的计划,比起陈辉的方案简直就是小孩子的行为,幼稚而且无趣。如果没看到黄雪那天的眼神,周小山还不了解一个女人的那种怨恨与绝望。那种眼神像把刀深深刺进他的心里。他打消了通过伤害苏若涵报复陈辉的计划,因为他已经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懦弱与无能的体现。
苏若涵刚才的电话阻挡了周小山准备封起的心。赵淑言的话也随之缠绕在头顶。自从走出校园被人冷落惯了的周小山,忽然被一位美女暗恋,而且是富家女,不但是富家女,更是有才华的富家女。那天晚上,神使鬼差的一吻,周小山现在想来觉得汗颜。第一次见到苏若涵,周小山瞬间嗅到了一种味道,一种与他唯一相同的味道,这也是周小山似乎仅有的味道——善良。
周小山做了决定,因为他和苏若涵已经并排走在街道。街道两旁,不论是商厦或者小店铺都摆放出美丽的圣诞树。
夜,像一张巨大的黑布。
苏若涵,意外地穿了件红色的呢子大衣和咖啡色的靴子,还是长发披,淡淡的妆。
“你想去哪里玩?”苏若涵打破沉默。
“你呢?”周小山没有看苏若涵。
“不知道,晚饭吃了吗?”苏若涵问。
“没。”
“我们去吃西餐?”
“还是算了,我带你去吃个特别的?”
“好啊。”苏若涵拊掌。
报亭旁边的煎饼摊。
“要吃这个,我以前经常看到,还真没吃过。”苏若涵认真地望着正在做的煎饼人。
“你早餐在哪里吃?”周小山问。
“家。
“请的厨子?”
“恩。”
“老板,我要两个煎饼。”周小山向煎饼摊老板说。
煎饼摊老板,四十多岁,旁边有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负责收钱,找零,她的动作熟练。
“好的,马上好。”老板看起来很热情。
“老板,这是你女儿。”
煎饼摊老板笑着说:“是,今年十一岁,挺淘气的。”
小女孩撅着嘴。
周小山递了一张五十块给小女孩。
“城管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煎饼摊老板,扔下铲子,推着三轮车就跑“妞妞,快跑。”煎饼摊老板转身对小女孩说。
小女孩跟着煎饼摊老板车后跑。
苏若涵再看周围,小商贩们四处逃散。
鸡飞蛋打、狗跳、兔跑……周小山脑子闪过这样的画面。
苏若涵四处查看,连报亭后面都看过。
“城管在哪里?”
周小山指指马路远处。
只见远处一辆江淮汽车,缓缓开来,从容淡定,上面醒目的印有“城管及综合执法”字样。
“钱,还没找。”苏若涵恍然说。
“我楞着看,差点忘了。”
“算了,看她们也挺可怜。”苏若涵忧心重重地说。
周小山点头,算是同意。
小商贩跑的急,地上留下苹果、菜叶、鸡蛋等。
周小山和苏若涵没有买煎饼,因为摊煎饼的跑了。
周小山在前,苏若涵在后,走进被周围高楼包围的平房区。穿过窄窄的巷子,忽然眼前一亮,道路宽敞。苏若涵看到两边店铺林立,店门前烤肉摊、米线摊、麻辣烫摊、煎饼摊等,热气外冒,小商贩们吆喝着,一派浓郁的生活气息。
“先吃麻辣烫,再吃煎饼,如何?”周小山忽然精神抖擞,眼睛光芒四射。
“恩,我看见那个麻辣烫,都快流口水。”
“以前没吃过?”
“没有,平常老去西餐厅。”
“哎,哈佛大学的高材生,难怪上次你带我去西餐厅。”
“啊!你怎么知道我是哈佛大学的?”
“哦,赵淑言说的。”
苏若涵神情紧张:“她有没有提起其它的事?”
“没有,没有。”
“恩,在哈佛我攻读的是工商管理的硕士学位。”
俩人一人拿了一个餐盘,坐在麻辣烫前吃起来。
“真好吃!”苏若涵赞美。
“加些醋,更好些。”
周小山烫了金针菇和豆腐皮放在苏若涵的盘里。
苏若涵眼光柔和看周小山一眼,低头小心翼翼吃,似乎是怕油水蹦到衣服上。
“小山,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退学?”苏若涵吃的脸红扑扑说:“人一生短短数十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是多么愉快!”
“恩,不能浪费父母给我们的生命。”
“我听说你要靠电影学院的导演系?”苏若涵说。
“恩,听说相当难考,每位导师只招一两名学生,而报考的人蔚为壮观。”
“没事,只要努力过就不后悔了。我考电影学院美术系,我们一起奋斗吧。”苏若涵鼓励。
“对我来说,失败的话,是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代价。”周小山顿了顿说:“我家在西部偏远的农村,祖上已经穷了三代,从头到脚的穷。”
周小山有些悲伤说:“其实考研对我来说是孤注一掷。”
“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其实,我想过了,万一考试失利,我要自我修炼,为梦想奋斗。”
苏若涵看周小山的眼神多了份敬意。
“小山,以后有什么困难对我说,我尽量帮你。”
“别人的帮忙是有限的,只有靠自己才是最真实。”
“你当我是别人?”苏若涵眼睛亮晶晶。
周小山看苏若涵的表情,忽然爽朗大笑说:“你想歪,我怎么会拿你当外人,我周小山有需要帮忙的,一定找你,到时候你可别说不认识我。”
苏若涵破涕为笑:“没有的事”
吃完麻辣串,苏若涵抢着付钱,还是被周小山硬生生拦下并说:“上次你请的,这是我来。等我有钱了,一定请你去米高梅大酒店。”
“好的,你的话我记住了。”苏若涵开心地笑了。
“还吃煎饼?”周小山指着煎饼摊。
苏若涵摇着头:“你要蹭死我啊!”
周小山要了一个,满口吃起来,苏若涵满脸幸福地看着,好像她吃一样。
周小山和苏若涵,每人拿着一串糖葫芦。
“你闭上眼?”苏若涵眼睛一闪一闪。
“干嘛?”周小山不情愿。
“你闭上就知道。”
周小山无奈地闭上眼,不时偷看一下。
“不许偷看。”苏若涵监视。
周小山感觉到苏若涵靠上来,一股温温的清香悠悠传来,这是苏若涵身上散发出的,他肯定。苏若涵给自己脖子缠了东西,忽然感觉脖子暖和多了。
“睁开眼。”
“红色的毛线围巾!”
周小山见自己脖子多了围巾,围巾在胸前打了漂亮的结。
“你这围巾从哪来的?”周小山好奇地问。
“刚逛商场时买的,我偷偷放包里了。”苏若涵诚恳中带些调皮。
“就说,我没看到。”
“送你。”苏若涵傻乎乎笑。
“谢谢。”周小山拨弄着围巾,以前见别人戴,自己第一次戴有些不习惯。
“那我送你什么?”周小山魔术般,从背后变出一顶圣诞老人的帽子。
“哇!你从哪里弄来的?”苏若涵抱过帽子,戴在头上。
“你没看见商场做活动,我冒充,领了一顶。”
“谢谢。”苏若涵手足舞蹈。
“今天出来时,我还不大愿意逛,对圣诞节挺排斥。”周小山背着手走说:“可是,我刚猛然明白,其实不论哪个国家的节日,过的开心就是好节日。”
苏若涵愕然:“原来你对西方的节日还有抵制情绪。”
“那是一分钟以前。”周小山辩解。
“那就好,快乐才是最重要,为什么要给自己脖子套上枷锁。”
大街,灯火通明,情侣们手拉手,欢声笑语。
“我想去你住的地方看看?”苏若涵期待的看着周小山。
“我住的地方?还是算了吧。”周小山拒绝。
“为什么不能去?”
“我住的地方,保证你看了不想再看第二眼。”
“不会的。”
“我住的地方很破,里面全是男人,不大方便。”
苏若涵坚持。
周小山无语,双手插在裤兜里,一直往前走。
苏若涵撵上:“我不会逗留很久,就去一会。”
周小山还是没说话。
“你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苏若涵试探。
周小山继续走,苏若涵停下。
周小山仿佛没感觉到苏若涵停下,大约俩人有五百米的距离。周小山驻足,转身对苏若涵说:“怎么停下了?”
“你答应,我才走。”
“你不走,怎么去?”
苏若涵一听周小山的话,笑颜逐开,小黄狗一样跳跃着跟上来。
地铁通道广告牌,耀眼夺目。
“刘亦菲”
周小山眉开眼笑凝望着新《倩女幽魂》的海报。
苏若涵转身,走到海报前,瞧了一眼:“你偶像?”
“你不觉得她很清纯啊。”
“你喜欢她?”
“还行。”
“理解,大多数小男生都喜欢她。”
“她算是很漂亮的那一类。”
“我没说她漂亮,要说漂亮,轮不到她。”周小山嘿嘿一笑。
“范爷?”
周小山摇摇头。
“老徐、杨幂、郑爽、刘诗诗?”
“我品味还没到那份上?”
“克里斯汀斯图尔特、海顿帕尼提荷、艾伦佩姬?”
“海顿帕尼提荷我倒蛮喜欢。”
“爱好挺广泛。”
“韩雪挺有女人味。”
“绕了半天,原来是韩雪。”
“这女人,大气、端正、五官协调是挺美的,眼光不错。”
“也就是想想。”
“那你还想怎么样?”苏若涵一脸真诚。
“你不是考美术、我考导演,以后出名了,你想想?”
周小山做梦的样子,陶醉地如吃了蜂蜜。
苏若涵嘴一抿说:“你闭上眼?”
“又闭眼!”周小山反对。
“哎呀,闭上。”
周小山闭上眼。
片刻,苏若涵甜甜的声音:“好了,睁开眼。”
苏若涵站在周小山面前。
“什么,不会让我看你吧?”
噔噔噔噔……苏若涵配着音,闪在一旁。
明亮的海报上,刘亦菲脸上多了副眼镜。
“啊!”
周小山哧一下笑了。
“你画的?”
“当然,像吗?”
“我能理解这是嫉妒?”
“汗,这聂小倩带上眼睛了。”
“人家一定会惊奇,阎王地府何时开了眼睛店?”
“别贫了,快走,被人发现多不好。”
“又不是我画的?”
“外人一瞧,谁不说你画的?”
周小山早明白这道理。假如男同学和女同学,同时在窗户玻璃破碎现场,老师看见了,肯定不分青红皂白,训斥男孩子一番。玻璃,女同学怎么可能打碎。老师之所以这么想,可能是男同学作恶过多的原因。其实,女同学又不是棉花做的,还是有力气打碎一块玻璃的。
周小山抢先一步走了,苏若涵得意的跟上。
周小山宿舍门前。
“你在外面等一等,我看有人吗?”周小山拿出钥匙,弯着腰试。
“有人怕什么?”
周小山楞了一下,他这会才发现,眼前的这位苏若涵小姐,有时天真的可爱。
“万一哪个哥们兴致大发,没穿裤子?”
苏若涵恍然大悟,红着脸:“那你去看看。”
周小山晃着脑袋,奇怪的是宿舍竟然无一人,莫非大家去约会了。苏若涵进入周小山的宿舍,似乎第一次走进动物园似的。床铺上六人的被子,有的像打鸣的公鸡,有的像蜷缩的懒猫,有的像翻肚子的鱼,有的像一条蛇,而周小山的被子像帐篷。
“你们竟然没一人叠被子?”
“叠被子做什么?”
苏若涵不再问,因为她知道周小山后面的话。
苏若涵环顾整个房间,几乎没有一处是干净整洁的,墙上贴的篮球明星海报一角早已脱落。架子床已摆满,整个房间,剩余空间只够单人走路。鞋子一只在门口,另一只在床底……。外面的阳台,扔满了丑鞋丑袜,迎面扑来一股强烈的刺鼻气体,苏若涵赶紧关上阳台门。
“你们怎么没人收拾房间?”苏若涵邹眉头。
“不管用。”周小山坐在床、边沿。
“我刚搬进了,每周末积极打扫一下屋子,过来一月,我发现打扫或者不打扫一个样。”
“为什么?”苏若涵睁大眼睛。
“前脚打扫,保持不了一天恢复原样,就这么简单。”
苏若涵苦笑。
“我给你倒杯水去?”周小山说。
苏若涵点头。
周小山端着一次性纸杯进来,见苏若涵佝偻着身子忘情地收拾他的床铺。
周小山默默注视着,这是一幅多么温馨的画面,他希望时间停止,空间凝固。他几乎不敢大声出气,他怕打破让他心动的一幕,心里的暖流一波一波冲击着他。
苏若涵起身,转头见周小山手端着水,眼睛迷离地盯着她。
“喂,瞅什么,是不是要感谢我?”
“哦,你喝水。”周小山脸红了。
“Thanks”
“被子叠这么整齐,一会就要睡了。”周小山走近床。
“哇,你看我一收拾给忘了。”
苏若涵喝了口水。
“打扫的工具有吗?”
“算了吧。”
“没事,好环境,好心情嘛。”
周小山满屋子转圈圈,还是没找到扫把。
“是不是在阳台?”苏若涵提醒。
果不其然,周小山在阳台的纸箱底找到了扫帚。苏若涵脱下妮子大衣,找不到衣帽钩,只好放子周小山床上。然后忙乎着打扫屋子,周小山这站站,那站站,不知该做什么。
大约20分钟,苏若涵基本上清理了地上的垃圾,并拖了一边。周小山踮脚走路,似乎怕破坏了苏若涵的劳动成果。
周小山硬巴巴坐在床沿,苏若涵也坐在床沿,抱着纸杯喝水,因为屋子没有凳子之类的家具,只能坐在床沿。
“我回了。”苏若涵忽然说。
“哦,好,时间也不早了。”周小山附和。
“我送你。”周小山起身。
苏若涵披上妮子大衣。
忽然,门开了,汪翔铮进来。
“翔铮回来了,这是我朋友。”周小山抢着说。
“噢,您好。”汪翔铮温和地问候苏若涵。
“您好。”苏若涵自信的答话。
“我送她出去。”周小山说。
“时间早,多坐会。”汪翔铮说。
“不了,回去还有事,拜拜。”苏若涵迈步走。
“好的,再见。”
周小山和苏若涵走了出去,苏若涵拦了辆出租。
“天冷,赶紧回去。”苏若涵已坐进车里,催促周小山回去。
车,嗖地开出。
苏若涵眼泪不知何时已经下来,从她进周小山的宿舍起,她心一下子绞痛。她是多么的心痛,为了周小山,为了有那么一群人。她住在豪华的别墅,第一次看到又脏又破又挤的屋子,而这样的屋子住着她心爱的人。
同情?怜惜?悲悯?叹息?
一个都不是,苏若涵的泪,是那些真正善良的人,看到同类在遭遇不幸或拼死挣扎所抱有对人的尊严和生命平等的敬畏。也许会有人说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然而生命就是生命,用自然法则去剥夺未免有些残忍,那些善良的人们就是人类存在的理由。
外面寒风凛冽。
苏若涵开了车窗,她感到今晚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心随着长发的飘动,慢慢升起一股宏伟的气魄。苏若涵脑袋探出窗户,大声喊叫,出租车师傅冻得发抖,劝苏若涵关上窗户。
周小山呆呆站在地上。
“你发什么楞?”汪翔铮气吁吁举哑铃。
“你艳福不浅,刚才那女的身材挺好,是你女友?”汪翔铮随意说。
“女友个毛。”
“哈哈,宿舍打扫这么干净,把你那狗窝床铺收拾一尘不染,这样的女人现在是稀缺动物。”汪翔铮爬在地上做俯卧撑。
周小山小心翼翼上了床,撑起了小桌子,打开了电脑。
“你拼命的锻炼身体,是不是怕自己不行?”周小山引开话题。
“想啥呢,我看你体质不好,得好好锻炼。”汪翔铮说。
“骗谁,前一段时间,我可看见你了。”
汪翔铮一惊,笑着说:“是嘛,我还以为没人看到,不过站街女质量太差,要使哥们有钱请你去天上人间。”
“这么大方,期待啊。”周小山有心无心地说。
汪翔铮走到周小山床前,婉婉道来他****的历史,周小山开始愈听愈起劲,加入了讨论。
付步奇,蔡才,罗波先后回来加入“找小姐”的话题,大家兴趣盎然,似乎都是风月老手。周小山觉得理论和空话居多,只有汪翔铮的有点实践经验。然而,宿舍的干净或脏了他们都仿佛感觉不到。
侯东和赵淑言已和好如初,这几晚,侯东大约一点多才鬼鬼祟祟回宿舍睡觉。白天上班,晚上回来的很,宿舍的人是要见他一面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