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磊明华夫妻俩的心情犹如这两天晴朗的天气一样晴朗，犹如这两天火热的天气一样火热，伟达三科考下来，感觉很好，昨夜头挨着枕头就酣然入梦，今天早晨六点半才被叫醒，中午又美美地睡了一觉，连续几顿饭的饭量都不小，有这样的状态考试，肯定能考好。只剩下最后一科外语了，只要这一科正常发挥，伟达应该能够考出理想的成绩。
被从考点清场出来后，明磊明华又准备回家休息，不知哪个考生家长说了一句：“马上就要进行外语听力考试了，这条路是交通要道，来往的车辆很多，机器声和鸣笛声会干扰孩子们的听力考试，我们在路的东西两头站成人墙，不让车辆在考听力这段时间内通过，确保我们的孩子考试不受干扰。”这句话立即得到所有家长的响应，不到三分钟，路的东西两头就有了两堵厚实的人墙，尽管在火辣辣的阳光之下，尽管汗水在两颊上犹如一条条小虫在向下蠕动，痒痒得让人难受，但大家毫无怨言。
明磊明华站在了东头的人墙里，“享受”着阳光，“享受”着痒痒。
人墙刚刚站好，家长们就看见交警来了，带来了一个支架牌，牌上用鲜红的墨水写着“前方高考，禁止鸣笛”八个大字，还带来了两组支架栅栏，拦在了人墙之外公路的正中央，这是播放听力时间内阻止车辆从考点门前通过的。有一个交警留下来执勤。
家长们都觉得：今天的交警真是亲切，想他们之所想，急他们之所急。家长中有人递烟给交警，有人送矿泉水给交警，都被交警谢绝。
交警劝人们可以到阴凉处，不必再站人墙，但大多数家长还是没有离去。
开考了大约五分钟，一辆飞驰而来的出租车在栅栏外急刹而停，从车上狂奔出两个人，一个中年妇女，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子，他们狂奔向东城小学的大门，将大门拍得震天响：“快开门！快开门！我的儿子要进来考试！”
天哪！这个孩子迟到了！
大门口吸引了所有送考家长的目光，那妇女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剜痛着每一个送考家长的心。家长们同情这母子，痛惜这个孩子的命运，也担忧他们在大门口这么一闹，会影响里面孩子的听力考试，听力考试刚刚进行！
人墙中一部分人聚拢到大门口，一部分人还在坚守，明磊在坚守，明华到了大门口。
明华看见里面很快出来一个挂主考证件的人，问：“怎么回事？”
“我们睡过头了，求求你，快开门让我儿子进去考试吧？”那中年妇女双手攀着大门，身体斜靠在铁门上，喘着粗气哀求道。
“那可不行，你不知道吗，外语考试提前半个小时入场，考前十五分钟之内考生就不准进考场了，你看现在开考都将近十分钟了，我怎么敢放你的孩子进去，你的这种情况我也很同情，但是我没有办法。”主考说。
那妇女“扑通”跪下了：“求求你，行行好，开门让我儿子进去吧，我儿子可是潜江中学的尖子生哪！”
“我做不了这个主。”主考也十分同情地说。
“那我们求你跟领导反映反映，让孩子进去考试吧，来，儿子，给主考跪下！”那早已哭成泪人的孩子顺从地“扑通”一声跪下了，跪在烈日炙烤的滚烫的水泥地上。
在孩子跪下的瞬间，两颗豆大的泪珠从明华的眼中滴落。
见到母子俩这样，主考同情地说：“那我跟上级去反映。”说完，一路小跑进楼里。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说但愿好心的领导能答应，有人小声地责怪中年妇女失职，有人说门口这么闹肯定要影响里面孩子的考试。说什么的都有，但都十分同情这个可怜的孩子。
在人们热切的目光中，主考又一路小跑，来到门口说：“领导不同意，说不能违反相关的规定，我也无能为力。”
中年妇女立即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那孩子凄厉地叫了一声“妈——”之后，也瘫倒在地上。
主考也惊呆了。
围观的人立即七手八脚将这母子抬到阴凉的地方，还有人在愤怒地谴责主考，主考说：“你们责备得有理，可我做不了这个主啊，我也十分同情这母子的遭遇，我的孩子去年参加了高考，我能不理解家长的心吗？”有个家长说：“不要废话了，考点里面不是有医生吗，你快去叫他出来给这俩人看看，不要闹出人命来。”主考如遇大赦，跑进去找医生。
医生出来用听诊器听了听俩人的心跳，问了问刚才的情形，说这是又急又热造成的，没有什么大事，在这阴凉处休息一会就会好的，可以喂他们一些盐水或凉开水。围观的人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孩子醒了，见妈妈还在昏迷，凄厉地喊道：“妈妈，快醒醒！快醒醒哪？妈——”在众人的期待中，中年妇女终于睁开了双眼：“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耽误了儿子高考，我该死啊，我无用啊！我该怎么向你爸爸交代呀？”声泪俱下。孩子见妈妈醒了，只坐在妈妈身边的地上痛哭。
在妇女的哭诉中，大家知道，孩子的父亲是军人，在西藏，孩子父亲是要请假回来陪儿子高考，她认为自己陪儿子就可以了，不用他两头奔波，谁知出了这天塌地陷的事；昨天两科，孩子发挥得不太好，昨晚几乎没有睡，她也跟着没有睡，今天上午孩子考得还可以，中午她劝儿子睡一会儿，开始儿子睡不着，后来睡着了，她很高兴，不知不觉中，她自己也趴在饭桌上睡着了，她惊醒时一看时间已经是两点四十分了。
众人不停地劝着这母子俩，可在这惨痛的遭遇面前，所有的劝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有好几个妇女也陪着这母子俩流泪。
有人问了他们离县城最近的亲戚的电话号码，孩子说了自己舅舅的号码，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孩子的舅舅和舅妈都来了，将母子俩接走了。众人的心都沉甸甸的。
外语考完，明磊明华将儿子接回来，儿子感觉不错，笑得一脸的灿烂。可明磊明华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那母子俩伤心欲绝的情形不断地在他们的眼前浮现，痛彻心腑的哭诉和哀求不断地在他们的耳边回响。
九号下午，伟达到学校去取高考参考答案，听说昨天那个迟到的孩子，要投河自尽，幸好被他舅舅及时发现了，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九号清早，明磊就要赶回罗江，这天是星期一。临走之前，他告诉明华，下午让伟达将答案取回来，认真地估一下分数，可以到学校了解一下其他人的估分；三四天之内清江晚报上会公布省内各示范高中估计的各批次的分数线，这几天的傍晚要多到附近报刊亭去看看，一定要买到这份报纸，这对选择志愿有好处。
下午两点，明华就催还在午睡的伟达：“起来起来，快去学校看看，看高考参考答案来了没有，来了快取回来，估计一下分数。”
“估什么分数，反正是知分填志愿，估多估少有什么用，都得以正式公布的分数为准。”伟达还想睡。
伟达被妈妈几次催促，两点半离家到校，到五点半还没有回家，明华有点急了，六点仍然没有回来，明华真的急了，拨通了杨老师的手机，杨老师说参考答案刚刚才拿到，正在发，张伟达刚领了答案走了，明华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伟达刚进家门，明磊就来电话了，他告诉明华，让伟达赶紧吃晚饭，吃过之后，静静地一个人对照考题和答案估分，将确定对的作一种记号，不能确定对错的作一种记号，肯定错的作一种记号，而后将各科肯定对的的分数累计出来，不能确定对错的分数累计出来。
晚饭后，家里静悄悄的，伟达在房里估分，明华在屋外，透过窗户的玻璃，看伟达不停地在考题和答案之间来回看，她在闷热的夜幕中不停地摇着蒲葵扇，在焦急地等待着伟达估分的结果。
终于，伟达站起来了，拉开了房门。明华赶紧从屋外进来，问：“总共多少分？”
“还有一科外语没有估，快了，我要上趟厕所。”
明华一看墙壁上的钟，已经将近十点，她没说什么，就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等着伟达接着对答案估分，这时，她感到脚面上很痒，脱下凉鞋和袜子，发现脚面上有许多硬包，原来是刚才在外面被蚊子叮了，而她竟然没有感觉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伟达拉开房门说：“妈妈，估完了。”
“多少？”
“600分左右，具体的你看吧。”
明华仔细看着伟达各科的估分，用计算器加了一下，肯定对的590分，有38分不能确定对错，如果有一半对的，那么就有590+19分。
明华立即告知了明磊，明磊很高兴，说这是个很好的成绩，去年前年清江省一本线都在570分左右，这个分数可能比一本线高40分左右，具体的看清江晚报上全省各示范高中对各批次线的预估情况。明磊又告诫明华和伟达对外人只能说估了570分，免得别人笑话。
听说孙子考得了个好成绩，老太太在床上坐起来，双手合十，不断地念叨：“阿弥陀佛，菩萨保佑，阿弥陀佛，祖宗保佑。”
十号下午，伟达到学校遇见了许多同学，大家都是来找杨老师的，杨老师一一问了估分情况，并做了记录，伟达见600分以上的有16人，最高650分；还有五六个成绩好的同学没有来，其中就有王菲菲。
大家问各批次的分数线可能是多少，杨老师说，只有校内各个班估分情况收集得差不多，汇总到一起，学校才能根据汇总估出各批次的分数线，估计最快明天下午可以出来。
在杨老师办公室和校园内大家嬉笑打闹，好不欢喜，出了校门，伟达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感到很失落，他今天来，主要想看看王菲菲估了多少分，自己和她的分数差距有多大，偏偏她没有将估分情况告诉杨老师。是不是她考得不理想，不愿意将分数告诉杨老师，不会的，昨天在杨老师那儿取参考答案的时候，她满脸灿烂，丝毫没有发挥失常的迹象；生病了，不会的，昨天还好好的；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可能吧……
“你们学校估计一本线是多少？”妈妈的问话，才让一路上想着王菲菲为什么没有来的伟达意识到已到家了，他说最快要明天下午出来。
吃过晚饭，明华说我们祖孙三代去看看清江晚报有没有登出各批次分数线，伟达说肯定没有，我们学校的分数线还没有出来呢，明华说买不到不要紧，我俩带奶奶在城里玩一玩，老太太在城里三年了，我们只带她出去玩过一次。
果然清江晚报上没有分数线。母子俩搀扶着老太太转了一圈，老太太一路上问东问西，笑声不断，不停地说“城里的晚上真热闹”。
十一号下午，伟达又在妈妈的催促下去学校，他也想去杨老师那儿看看王菲菲究竟估了多少分。想了解的他都了解到了：潜江中学预估理科的一本线为565分，二本线为505分；王菲菲估了630分，他不知道王菲菲有没有像他那样，扣了几十分跟杨老师讲，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有650分以上，唉呀，看来自己不能跟她上同一档次的学校。
他心里莫名地失落，考试前学习的压力，让他没有时间想这事，现在仔细地想来，他发现王菲菲完全可以用“完美”来形容，要成绩有成绩，要容貌有容貌，要人品有人品，而且三年来在理科尤其是数学上她对他的帮助确实很大。今天到学校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她，唉，也怪自己，上午也应该来的，说不定就遇见她了，这样也可以以估分为名好好和她谈谈。
回到家，明华问他分数线，他一一说了，明华十分高兴，立即打电话给明磊，明磊说看来我上网的重点是搜索历年录取比一本线高35到50分的学校和专业。
明华见伟达坐在书桌前呆呆的，就问怎么了，伟达说天热有点累，搪塞了过去，明华哪里能知道伟达的内心。
十二号傍晚，终于买到了想要的清江晚报，各示范高中估的一本线和潜江中学估的差距不大，在10分左右。
十三号一大早，明华只带了那报纸和一些必备的东西准备回家，伟达问：“这些东西不搬回去吗？”明华说：“马上填志愿我们还要来，将志愿交上去后，再将这些东西搬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