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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法不传六耳

孟凡与师父久别重逢,正道不尽的别来之情。忽见韦晓婕从方丈禅室里出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有些担心,上前问道:“大小姐,没什么事吧?你脸色不太好……”

韦晓婕勉强一笑道:“能有什么事?可能我有点累了而已……”转头向行痴和尚道:“还未请教大师法号?前来京城下榻何处?”

行痴和尚早已从孟凡口中知晓她身份,笑道:“贫僧方外之人,粗鄙惯了,韦姑娘叫我行痴和尚就好。此番前来,有些琐事交待劣徒,完事即走,未必久作盘恒。”

韦晓婕突然一展愁眉,嫣然笑道:“行痴大师有所不知,您这位宝贝徒弟听说您来了,就差连滚带爬往这儿赶了……要不是看在他这份孝心上,我才懒得送他过来呢!”说着眼睛瞟向孟凡,见他忸怩的样子,又道:“不过大师远来不易,晓婕便想略尽地主之谊,请大师到寒舍住上几天,也好随时向大师请益佛法。”

孟凡正愁怎么才能和师父多呆两天,一听这话乐了,哇,大小姐,原来你这么善解人意,我以前真的是误会你了啊,谁再说你刁蛮任性我一定帮你揍他!看你这水放得……比中超联赛的假球还明显,我要再不领情,简直是人神共愤啊!

还没等行痴和尚说话,他赶紧道:“师父,韦大小姐素来是虔诚礼佛的,这次听说是您要来,非得来见您,我是拦都拦不住啊……不如您就成全她这番心意,小住几日再走?”

他也是睁眼说瞎话脸都不红。

行痴和尚看得明白,哈哈大笑道:“老和尚这秋风,都打到徒弟的主顾头上了,罪过罪过!既然这样,韦姑娘,你可别怪贫僧白吃白喝就好。”

韦晓婕笑吟吟看了孟凡一眼道:“没事的啊,好吃好喝完了,大师才好帮我收拾有些恶人。”

孟凡傻眼了,喂,不是吧大小姐,我躺着也能中枪?

一行人和明空方丈告辞下山回程不提。

回到别墅,已得大小姐嘱咐的老孙头早施展手艺,整治出一桌丰盛的酒宴虚席以待。

韦大小姐称专为行痴大师接风洗尘,师徒二人自然寒暄谢过,众人一一入席。

韦晓婕见行痴和尚席间只饮酒吃菜,并不动肉食,他徒弟孟凡却酒肉不禁,忍不住道:“原来传言佛门戒律森严,并不尽然。”

行痴和尚一杯酒下肚,闻言笑道:“韦姑娘可是笑贫僧师徒都是不守清规的酒肉之徒么,呵呵!”

韦大小姐轻笑道:“大师是有道高僧,特立独行,晓婕自然不敢置喙,只是有的人嘛,也算是佛门弟子……哼哼,就不守规矩得很……”

孟凡正啃着一个鸡腿,闻言差点给噎个半死,心道大小姐您能不能不找我麻烦啊?我喝点小酒吃个肉肉碍着您啥事儿了?

行痴和尚道:“既然韦姑娘问起,贫僧便简略说下其中缘由,以释你心中之惑,否则贫僧可是食不甘味呢,哈哈!”

“愿听大师开示?”

行痴和尚正色道:“其实世人对佛门戒律颇多误解,譬如这酒戒,虽在五戒之中,但又称为遮戒。何为遮?遮挡也。饮酒本身不算过失,但饮酒容易引发过失,故而佛陀将之列为戒律,以作防护遮止之意……呵呵,贫僧自问心性尚足自律,故而不忌。”

韦晓婕恍然道:“大师高明,晓婕明白了,其实这意思就是说,喝酒容易误事儿,能不喝最好不喝,实在要喝,也得量力而行,保持足够的自制力。”

“韦姑娘果然聪慧……”

“那吃肉又怎么说,佛门不是说不能杀生么?”韦晓婕看来是不打算放过孟凡了。

孟凡赶紧说:“我平常虽然吃肉,可从来不杀生啊!”

韦大小姐白他一眼:“你说了不算,我要听大师讲。”

行痴和尚微微一笑道:“听韦姑娘方才所言,便知你和大多数世人一般,对吃肉与杀生之别,混淆不清。其实,学佛者并非完全不能吃肉。”

“啊?何以为证呢?”

“佛家经典《四分律》第四十二卷,《五分律》第二十二卷皆有对三净肉的明确阐述,贫僧不敢妄言。”

“哦?原来真可以吃肉?那什么是三净肉呢?”韦晓婕讶道。

行痴和尚伸出三指道:“其一,眼不见杀。其二,耳不闻杀。其三,疑不因我而杀。符合这三个条件,即为三净肉。”

韦晓婕略一思索,已明其意,心道:“这不掩耳盗铃吗?吃就吃吧,还找这些理由……像那小子一样虚伪!”她嘴上不好说,脸上却很是不以为然。

行痴和尚看她脸色,便知她心中所想,随即道:“这三净肉只是佛陀在特定条件下开示的方便法门,却不是教人心安理得吃肉……”

“此话怎讲?”韦大小姐大为好奇。

“初学佛之人,积习难改,很难完全弃肉食素。若强行戒除,难以持久,反而容易因畏难放弃,远离佛法。佛陀为使修行者能坚持如一,才以三净肉为循序渐进之方便法门,食用者须怀惭愧之心,待勇猛精进后,及至受菩萨戒时,便要完全隔断肉食了。”

韦大小姐朝孟凡一撅嘴道:“大师您看他有点惭愧的样子吗?”

行痴和尚哈哈大笑,看了看正郁闷不已的孟凡,才道:“韦姑娘有所不知,贫僧这徒弟,虽自幼在庙里修行,其实并未出家受戒,只是跟贫僧学些粗浅功夫而已,因此佛门戒律,大多可以不守,总的来说,还算是个本分孩子,呵呵……”

韦晓婕不依:“大师您就是护短,尽找理由给他开脱……”心道就他还本份?那昨天晚上的事算什么?……不过这事可真没法说。

孟凡道:“开脱什么?本来就是啊!”

行痴和尚将韦晓婕的小儿女态看在眼里,心道业力因缘果然真实不虚,也不挑明,只是笑道:“徒弟啊,你可是哪里得罪韦姑娘了?我看定然是你的不是。须知既在其位,便要忠于其职,以后断不许再惹韦姑娘生气,否则韦姑娘来向师父告状,师父可护不了你……”

韦大小姐得意洋洋地一瞪孟凡,那意思就是:喂,听见没,小凡子,有你师父给我撑腰,以后你还敢来惹本小姐?

孟凡苦着脸道:“师父教训得是……我以后一定注意……”

韦晓婕笑靥如花,端起杯子道:“大师真是好人,晓婕再敬您一杯。”

宾主尽欢后,韦晓婕知他师徒二人必有事情要谈,让刘妈安排了行痴和尚的住处后,便自行上楼休息。

房间内,师徒俩一脸肃然。

孟凡道:“不知师父此来有什么要事交待?”

行痴和尚道:“慢慢细说无妨。我且先问你,最近修为进境如何?”

孟凡听师父考察起自己的功课,自然有些兴奋,连忙将最近发现任督二脉已通及内视通明,眼力耳力大为提高的事都一古脑说出来。

谁知行痴却问:“前些日间你是否曾被五雷轰顶,侥幸得生?”

“啊?师父您怎么知道?那天太奇怪了,我确实被雷电劈中了却没有事儿,我也不明所以……”

行痴和尚沉吟道:“其实你身上这些变化,与我教你的内功并无太大关系……有些事,已经到了该和你细说缘由的时候了……”

当下从如何奉菩萨开示,在自在寺等候孟凡开始,原原本本一直讲到他怎样渡过天劫,解除封印。

像听天书一样的孟凡了解事情的所有真相后,惊呆了!

我居然是自在门机缘注定的传法弟子?

我居然渡过了命中注定的天劫,还不知不觉间获得了光身虹影的体质?

我居然有宿世慧根?与佛门有不解之缘?

我身体内居然潜藏着佛门的天眼通和天耳通等诸般神通?

我居然成为了数百年来中土打通任督二脉的第一人?

我居然还有可以开发的无穷潜力……

原来我真的不是普通人……

我居然以前什么都不知道!

……

等等,师父,您老人家能不能一次说完,否则我这小心脏真有点承受不住……

这算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吗?孟凡心里真的不敢相信,但他却明白,师父不是信口开河之辈,他绝对不会骗自己。

已经完全颠覆了自己多年来对科学体系的认知,完全颠覆了自己对宗教体系的认识,也完全颠覆了他的人生观……

行痴和尚见孟凡忽而呆若木鸡,忽而震骇莫名,脸上时惊时乱,时喜时忧,知道自己这番话使他已暗生心魔。

不过这确实难怪,就像一个乞丐被突然告知自己马上就可以当国王一样,那种巨大的反差和幻想绝对可以让正常人颠狂。

《儒林外史》中记载的范进中举,不就是个例子吗?

行痴和尚迅速结个手印,猛然一声大喝,声若洪钟,振聋发聩。

孟凡神志正浑浑噩噩间,突闻此声,如遭当头棒喝,浑身一激灵,只觉眼前幻化出如来佛祖灵山传法,拈花微笑的场面,佛光普照之下,一切妄念消失得无影无踪,心绪归于宁静平和。

一摸额头尽是汗水,孟凡颤声道:“佛门狮子吼?”

电影小说中经常提到佛门狮子吼,说什么这是极高深的佛门武功,一声大吼便能毙敌无形,最少也能让敌人身受内伤吐血云云,其实都是对佛门狮子吼的严重曲解。

佛祖慈悲为怀,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怎么会传下这种霸道的武功呢?

“狮子”与“实质”谐音,其实是如来开示最直接的法门,旨在破除妄念,直指本心,见性成佛。

所以它跟武功真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行痴和尚点点头,问道:“方才你看到什么?”

孟凡道:“弟子好似看到佛祖灵山传法,拈花微笑的场面……”

“果然根器不同,所见迥异。”和痴和尚心里暗道。

须知这佛门狮子吼也叫自性法门,能明白的人并不多,历史上著名的六祖慧能将其诠释得透彻无比。

简单来说,你是什么根器,在幻像中看到的就是什么。比如说业力深重、心怀邪念之人,受此一吼,出现在眼前的自然是地狱恶鬼,索命无常。而孟凡身具宿世慧根,自然而然所见不同。

行痴和尚缓缓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句出自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中的谒语,孟凡从未听过,如今猛然入耳,如醍醐灌顶,突然心中似有明悟。

见他面露会心微笑,目光中神采奕奕。行痴和尚忽道:“你是谁?”

“无所谓我,我即是我。放下执念,世间无我。”孟凡平静地回答。他知道师父所指,也清楚该如何去寻找自己的位置。

哈哈哈……行痴和尚仰天长笑:

修行十年未参禅,一朝顿悟胜十年!

大乘根器,我不如也!

终于可以放心传法了!

行痴和尚道:“徒弟你身上所具种种异象,本是宿世善业所报,可惜你虽身具大机缘大根器,却是应本命中之三灾六劫而生,须要在今世尘缘中了结过往。如今末法时代开启,法消魔长,乱象从生。你既被祖师定为我门秘法传人,须恪守正道,善自珍慑,为我法门留下将来成佛的种子。切不可生出贡高我慢之心,更不可挟秘法之威为非作歹,否则不仅神通尽失,将来必坠地狱,永不超生!”

训诫之后,他命孟凡跪下,以自在法门第五代住持身份,正式传他师门无上秘法。

只见行痴和尚手结师门秘传之智慧定印,口中念动真言咒语,一道白光化现,他通过法力源源不断将秘法信息灌入孟凡脑海。

佛门尝有云:法不传六耳。指的是秘法之珍贵,只能师徒间私相授受,断不可让第三者知道。但自在门的无上秘法竟然不着文字,而是以座师法力传承,当真是惊世骇俗!

孟凡只觉脑海中一片清凉,那些纷涌而入的梵文闪着柔和的光芒,一个个镌刻在他神识里,永难忘记。而他只要心中念动,梵文竟然能够自动发音诵读,清晰无比。

片刻之后,传法已毕。

行痴和尚颓然坐地,头上汗水涔涔。

孟凡大吃一惊:“师父您怎么了?”赶紧将师父搀扶到床上休息。他自然不知道师父以法传秘的实质,就是师父将刚才消耗的法力,转移到了他的体内!

行痴和尚轻轻摆手,示意不妨事,又道:“此秘法分为上下两部,上部为根本智,包含了《本命真言神咒》、《金刚伏魔神咒》、《忏尽千罪万业神咒》、《如来往生神咒》等无上秘咒,下部为后来智,有《知尽万法根源神咒》及各种神通手印咒语及护法神印绶修法,根本智不起,后来智不真。须要牢记!”

孟凡慧命提升,心有灵犀,点头道:“徒儿明白,根本智为体,乃法力之根源。后来智为用,乃法力之化现。根本智为出世法,后来智为入世法。二法俱得,方可圆满如意。”

行痴大喜道:“正是如此。你入门十余年,苦修本命真言咒及六字大明咒,根本智已有不小根基。所谓身在红尘中,当问红尘事。可先修些后来智,与根本智印证。再说了,此末法时代,妖魔横行,若无斩妖除魔的神通手段,又如何存续法嗣呢?”

孟凡道:“若非亲身经历,弟子实不敢想象佛法有如此神通!”

行痴和尚一叹道:“岂能人人如你这般际遇?末法时代众生愚昧,纵是亲眼见证神通,也必心生疑惑,不能坚信。此劫数也!”

沉默半晌又道:“后来智修成的神通,运用时须损耗法力,若用途不当,则有损慧命,于修行精进妨碍甚深,千万慎之!”

孟凡又请教道:“秘法众多,该如何择而习之呢?”

“秘法自成体系,有层次渐进之分,若未修成最基础的,你意识中自然不能得窥上层秘法。”行痴和尚说完便闭目靠在床上歇息。

孟凡本待还想询问自己本命中三灾六劫是怎么回事,却见师父神情萎顿,心下不忍,连忙说声谨遵师父教诲,轻轻退出。

出得门来,想起自幼师父对自己的恩遇和期望,心中由无限感激崇敬而转生出大菩提心:我若修成秘法,必誓死护卫正法,救亡存续,不离不弃!

是时,诸天神佛震动:未闻法而自见法灭相,为护持正法而发心。善哉!(此为发菩提心之第三种缘)

夜色迷人,星河灿烂。

韦晓婕倚在露台的躺椅上,正和闺蜜死党任菲菲通着电话。

“菲菲呀,这都两天了,怎么这时候才想起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有了男朋友就把我给忘记了呀?”

“喂喂喂,小魔女,你不会是恶人先告状吧!明明是你把我忘了好不好,我还以为昨天你就会来找我这个超级智囊商量的,左等右等也不见你打电话来,还好意思说我呢?”电话那头任菲菲一副痛心疾首的口气。

韦晓婕笑道:“怕了你这张嘴了,我是不想打搅你的二人世界,对了,你新交的那个男朋友怎么样,啥时候带出来看看?”

“先别说我……咦……我发觉你不太对劲哦?”

“怎么了嘛?”

“以前你一打电话就跟我诉苦的哦,今天居然不提保镖的事儿了,不正常耶,有情况,一定有情况……”任菲菲真是属狗的,嗅觉很灵。

韦大小姐这边脸有点红了:“哎……你想多了,哪有啊?”

“老实交待吧,是不是来了一帅哥,把你给拿下了?”

韦晓婕心底立即浮现出那个人的面容……

奸滑起来很可恶,认真起来又有点可爱。

没觉得他多帅啊?但好像也不丑……

可就是让人印象深刻,才相处两天耶,就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

想着想着,竟有些走神。

“喂,怎么不说话嘛……想什么呢?”任菲菲奇怪地嚷嚷。

“哦,没什么,他那长相啊,也就是勉强对得起观众,没让我喷饭的程度,帅不帅的跟可他一点不沾边……不过呢,好在听使唤,办点事情还算贴心……哎,看在他忠心耿耿,还算是个好奴才胚子的份上,本小姐就把他留在身边伺候了……”韦大小姐这嘴损得,都快赶上毒舌了。

谁说男生爱吹牛?这女生不靠谱起来,得把男生甩八条街!

人家孟凡一根正苗红、体健貌端的好小伙子,到她那儿就变成狗头鼠脑、俯首帖耳的奴才相了。

任菲菲多精呀,一听就察觉韦晓婕这话不尽不实。她和韦晓婕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这姐们的脾气还不清楚?

于是马上试探说:“不要太勉强自己啊,不合适的话,我帮你出个大招,保证有效,明天就让他自己乖乖滚蛋!”

韦晓婕紧张道:“菲菲你可千万别乱来啊……”

“哈哈,露馅了吧?哼哼,还是不是死党了,居然重色轻友,私藏帅哥!说吧,是你领过来见本小姐呢,还是我带人上门来围观?”

“……”

韦晓婕颇有些哭笑不得,谁让自己关心则乱呢?

咦……不会吧,刚才我真的是在紧张他?

只能无奈地道:“这两天不方便啊,他师父在我家里做客,要不空了我约你逛街,到时候不就见着了嘛!”

任菲菲惊叫:“哇,这么快就开始讨好人家师父了?这是要倒贴的节奏啊!”

这损友就惟恐天下不乱……

韦大小姐终于招架不住了,气急败坏地吼了句:“疯丫头,你真是属狗的呀,张嘴就咬……我可没空陪你疯,睡啦睡啦!”说着便摁掉电话,心里却想着任菲菲刚才说的那句话。

对呀?我这都是怎么了,难道说,本小姐真的有点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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