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招抚李高
(第一节)
琦玉大婚后,于这易铭秦王府,来往更加勤密。照理说这时候女人婚后,更应在家大门不出,相夫教子才对。但琦玉身份特殊,一来她深受易铭信任,委以内务府大总管一职,琦玉婚后数度请辞,易铭都不允,琦玉心里也着实舍不得这呼风唤雨的权势,见易铭不允,巴心不得,自然不怕辛苦,继续再接再厉,统管起这秦王府大事小务来。二来如今嫁了李侔,贵为********大臣正室夫人,这李侔又是当今大王兄长,按理易铭要称之为“嫂”,何等尊荣!何其显赫!所以琦玉竟有些飘飘然。
她出入内府,总是仆役、随从众多,大秦王府,事无巨细,都要她经管。除了易铭居住宅院、思沅静思一庵,之余这府内前后左右,均无限制。府内大事小事,自个儿说一不二、独断专行。初初还小心谨慎,事事报与易铭知晓,后来见易铭也不详加过问,对她信任有加,所以就更擅自做主起来。
只是她决绝不知道当今大王李易铭是他玄玄孙子,照琦玉秉性,如若知道了,那尾巴还不翘上天。
她贪财,这府里上下,每月用度不是小数,所以她就千方百计,中饱私囊。更有各色人等,成心巴结、行贿讨好,她来者不拒,一概笑纳。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这“潜规则”,要办事,得先把她考虑周到了才行。
秦府上下,忌惮琦玉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眼见琦玉深得易铭信任,人家又是大王“嫂子”,正牌的“皇亲国戚”,所以虽然看不惯,也只得听、不敢惹、躲远点,更不敢说。
只有这近卫军头头周文秀,不甚理她,琦玉数度与周文秀争执,但易铭往往各打五十大板,两边劝着。
然而这周文秀一回比一回更有恃无恐,几乎专司和她作对。这周文秀明目张胆和琦玉对着干,和她琦玉过不去,琦玉不知道易铭真正怎么想的,易铭既不制止,也不支持。于是,她赶去参谋范旷老先生,那老夫子分析半天,提醒琦玉,说感觉易铭玩儿的帝王权术,好像在搞平衡。
琦玉被周文秀掣肘,诸多事宜不得方便,于是心里恨之切切,她千方百计、想方设法打压周文秀,正觉得无计可施、无处下手之际,谁知机会竟来了。
原来跟在琦玉身边做事的秋菊,无意间竟撞见周文秀和柏香君私下幽会,这等糗事,竟发于大王宫中,秋菊不敢隐瞒,因对琦玉忠心不二,就到琦玉处如此这般一股脑地讲了。
那琦玉听罢,当然大喜过望,急叮嘱秋菊不要声张,那姑娘哪里知道这事儿严重,所以一切听凭琦玉安排,没有多想就告退了。
这日易铭在听取完李千秋、赵龙甲、朱信等人的工作汇报,回到住处已是下午了。易铭劳累了大半天,觉得腰酸背痛、头脑发昏,恰逢怡晴来邀约易铭打麻将,说姐妹们都打上了,希望陪大王玩儿几圈。
易铭为了“与民同乐”,愉快接受了邀请,这战场就在怡晴住过的院子里。话说怡晴成了易铭夫人,搬到易铭处后,这大王府有几处院子闲置,琦玉请示怡晴,同意改作“休闲娱乐中心”,这会儿名称叫作“棋牌别院”。里边安放了十来张麻将桌子,王府上下,整日里就这里热闹非凡。
易铭还未进院门,早听见里头嘈杂不堪,这声音有女人的、太监的,还有杨明义、周文秀这种雄浑男人的,与那稀里哗啦竹牌子作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易铭打了几把,见香君不在,就感觉奇怪,这女子生平就好这个。她牌品很好、牌技也高,十场总赢他七八场。那两只手上下翻飞简直如花间彩蝶,又似林间跳跃闪转腾挪的两只可爱的小松鼠,收放自如、好不潇洒。
正想着,突然就听见院子外面一阵喧闹,紧接着涌进十来个人,为首正是琦玉。后面跟着秋菊、冬梅,再后面则是七八个太监押着周文秀和柏香君。
这二人神色慌张惶恐,被这一行人押进院内。一众太监,直将二人往地上一丢,周文秀及柏香君就跪在地上,气儿不敢出,话儿不敢说,浑身发抖、惊恐万状。
易铭将牌一推,起身出屋,赶紧问:“怎么回事?”
琦玉双手叉腰,鼻子里“哼”了一声,恶狠狠对易铭说道:“大王,瞧这两个,私下偷情,正卿卿我我呢!被我逮个正着。”
易铭轻蔑看了琦玉一眼,正欲问个究竟,琦玉又道:“大王,请将这对狗男女交与内务府处置,卑职一定严加审讯,绝不轻饶。”
易铭心想:谁不知道你对周文秀恨之切切呀!交与你处置,还不把这二人往死里整。
他又想到:这不过是一对男女谈恋爱么!关你琦玉何事?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棘手,这柏香君毕竟自己身边的女人,照这大秦上下的说法,将来是自己的女人,周文秀行为不是给易铭戴绿色帽帽吗?挖墙脚都挖到他易铭头上了。
想及于此,易铭又有些愠怒,他将眼光又狠狠地扫向二人。周文秀自然吓得要命,不住磕头认错求饶,只是那香君虽然跪着,却高昂头颅,面无表情,又一言不发。
见易铭看着她,目光也不回避,俨然视死如归、绝不忍辱偷生的模样。易铭见她这副模样,竟瞬间心软了,他惊异发现,这柏香君坚毅决绝的勇气和神态,简直神圣不可侵犯,更显得凄美绝伦。
这女子本就长相艳丽,但易铭府里,鲜花太多,所以看的久了,觉得香君也并不出众。只是经过琦玉这么一绑,绳子勒在人家粉嫩嫩、白皙皙的臂膀上,让易铭动了恻隐之心。何况,易铭与这柏香君,那日风雨交加的晚上,有了一番故事。
柏香君傲然不屈的神情,易铭看了,反而喜欢,他内心喜欢,对周文秀戴他帽帽行为,愈加愤怒。
这牌局自然早就散了,怡晴偷偷让其余人等先行退下,院内只剩下易铭、怡晴、琦玉、香君、周文秀及几个侍立一边的太监。
待众人完全退下,易铭也终于平复了激烈的情绪,但对于眼前这档子事,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办才好。又过了片刻,想到了李千秋,唤过来怡晴,低声叮咛数句。那怡晴冰雪聪明,自然去传李千秋不提。
怡情匆匆去后,易铭就对在场众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件事要调查清楚,我要亲自处理。”
那琦玉想要再坚持,说道:“大王……。”
易铭白了琦玉一眼,打断说道:“我说过,我要亲自处理,怎么?你不同意?”
琦玉赶紧说道:“不敢!”心里却想:看来这回周文秀大祸临头了,于是就赶紧闭嘴,站在边上,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易铭强压内心的怒火,走上前去拍了拍周文秀肩膀,轻言细语说道:“你们起来吧!进屋去说。”
周文秀抬起头,声泪俱下,见易铭语调平和,无过多责怪的意思,有些意外,更多了几分羞愧。
进了屋子里,易铭再三让两人坐下,周文秀情绪激动,竟哭泣起来,是否真情流露,易铭说不准,只见他泪水都流过了河。
琦玉也跟着进了屋子,见周文秀和香君都坐了,自作主张也要坐下,谁知易铭看了她一眼,却对她说道:“吴总管,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琦玉听罢,感觉出乎意外,刚要问,易铭拔高声音,再次说道:“吴琦玉,这里没你什么事,你给我赶紧下去。”
易铭说完,又对站在房门外的那几个太监喝道:“你们几个,听到没有?也给我滚出去。”
这回琦玉算是听明白了,慌不迭和外面几个齐齐答道:“是!”自大惑不解,悻悻退下了。
房间里只剩下易铭和周文秀、香君三人,易铭不知从何说起,一时无语,又过了几分钟,怡晴风风火火领着李千秋、杨明义二人走了进来。怡晴刚作势要退下,易铭叫住,说道:“你们都留下。”
怡晴、李千秋坐了下来,易铭就问周文秀道:“你说说,怎么回事?”
周文秀见易铭语言温和,也有了些胆气,但这事要他说,他还真羞于开口,再三犹豫,拿定了主意,索性豁出去了,周文秀就答道:“大王,卑职死罪,断无可恕,卑职听凭大王发落,望大王念在旧日情分上,允许卑职自尽,只是希望大王饶过柏玉。”
易铭转身向李千秋问道:“柏玉,柏玉是谁?”
李千秋只朝香君努努嘴,算是作答,易铭问周文秀道:“香君原来叫柏玉?”
香君这回总算说了一句话,她凄切地应道:“回大王的话,贱婢正是柏玉,香君这名儿是后来义父给改的。”
易铭听了,又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李千秋,心里想到:你这家伙,人家名字也还起得不错,就你多事,擅自做主给乱改一气。
只是李千秋坐着,却没有说话的意思,看样子,他打算将这桩麻烦事,交由易铭自己裁断。所以他居然端起茶杯,似乎心情不错地喝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易铭本想通知他过来帮忙出主意、想办法,岂料竟是这么个态度,易铭无奈,只得又想了想,决定撇开李千秋,自己处理。
他再次看了看柏玉及周文秀,开口问道:“你们是怎么……?”他差点说你们怎么勾搭上的,话未出口之际,顿觉不妥,灵机一动,改为说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李千秋未等两人回答,侧边递过来几句,说道:“大王,这两个本就一个地方出来的,要说起来还是一个村的人。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也是我的过错,前头没有给大王讲清楚,还望大王原谅。”
易铭听了李千秋一说,什么都明白了,原来这二人彼此早就心心相通,只是一个在“深宫大院”,一个在军队服役。好不容易有了接近的时间和机会,却碍于易铭的原因,不得如愿,所以只好偷偷摸摸,私下里说说话、叙叙旧,交流一下感情,如此而已。
两个自然知道事情厉害,内心明白今生今世共携白头,已是奢求,如何敢互相表明心迹,又如何敢像易铭时代的男女,义无反顾、不顾一切、理所当然地走到一起。
易铭想明白了,责备李千秋道:“既然他两个有这意思,资政把她送我这里干什么,否则我……,你们该对我明说的。”
易铭本想说:否则那天我也不会和她如此如此,这个比较麻烦,看来是老子给这周文秀戴了绿帽。怎么办。周文秀要是知道了,岂不是哥们儿也不得做……。
易铭还在胡乱想着,李千秋自然赶紧自责,说道:“大王责备的是,是我糊涂,是我糊涂……。”
易铭白了李千秋一眼,却回头看着香君,想起和她情意绵绵的美好景象,心里舍不得。又问道:“香君妹妹,哦不……,柏玉,你对周文秀有意,也可以给我讲清楚的,是不是?”
柏玉听得易铭这么说来,方才坐着,一时就又跪下来,对易铭说道:“大王,奴婢前头在义父府里,本以为将来安定之后,能与文秀成就百年之好。只是、只是后来进了大王府里,就、就由不得奴婢了。”
易铭听罢,心里感慨万千,体验到了这万恶的封建社会的冷酷,他自然而然想起了一生悲情的陆游,这个被封建礼教束缚了思想与手脚的混账诗人,因不敢忤逆妈妈的意愿,竟然被迫和自己一生的最爱唐琬女士离婚。
可悲的是,既然离了吧,就要内心强大、斩断情丝,表现要爷们一些,而这家伙此时才陡然发觉唐琬才是最爱,痛定思痛,他凄凄切切复铮铮地写下了名篇《钗头凤》: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文章是好文章,易铭不得不佩服,只易铭觉得陆游夫子,真爱都守不住,所以对于陆游为人,甚是轻视。
易铭往往咬牙切齿读到这里,就觉得要再加上两句:
书读臭,人依旧,满腹经纶堪不透。云飞过,人已没,只因愚孝,终生落魄。何!何!何!
见这一对互相爱慕的男女,易铭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多余,觉得自己过分,觉得自己自私,觉得自己成了罪恶之源,也觉得自己居然成了需要排除的障碍。
所以易铭决定“高尚”并“伟大”一回,他不愿再细作了解二人的过去。但他毕竟舍不得香君,为了怕自己以后反悔,他决定快刀斩乱麻。
于是,易铭对这忐忑不安的二人说道:“你们两个听好了,我决定成全你们……。”
这二人千想万想,决计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好事,自从他们事情败露,就早已作好死的心理准备。所以周文秀感觉是自己听错了,又激动又迷惑问道:“大王,你是说……。”
易铭说道:“是,趁老子现在还没有反悔,你们最好离我远远的。”
李千秋见易铭如此处置,虽然不感到意外,但易铭真正这样做了,也是感动万分。只见他起身,突地给易铭跪下,大声道:“大王英明!”看到周文秀和香君还傻傻愣愣发呆,就喝道:“还不快跪谢大王?”这二人如梦方醒、惊喜不已,给易铭老老实实磕头,如母鸡啄米一般。
易铭话一出口,果然后悔不已,这香君文文静静,又漂亮、又秀气,温婉可人,错过了实在可惜。易铭觉得实在便宜了周文秀,心里想:老子好不容易有个漂亮“女秘书”让你给勾跑了,非得让你付出点代价不可。
于是易铭又说道:“本大王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从今天开始,我就认香君为妹妹,如何?”
李千秋又是一番赞颂感慨,这香君岂有不愿的道理,周文秀也满心欢喜,再三磕头言谢。
易铭又说道:“既然你二人情投意合,本大王愿意成人之美,周文秀你给我记住,我要你此一生不辜负香君情意,不准你他妈讨小老婆,你要敢,老子这儿还差个端茶送水的太监。你清楚没有?”
周文秀想也没想,满口应承,只是厚颜无耻、讨巧卖乖的秉性,露了出来。周文秀答道:“大王,如若我周文秀平生有负柏玉,死无葬身之地。只是能在大王身边当差,也还不错……。”
易铭见他拐了自己香君妹妹,还油嘴滑舌,心里气恼不过,大声骂道:“去你……,滚下去。”
易铭上前,扶了还跪在地上的香君起来,对她说道:“好了,你们下去,我还有事找资政商议。”这二人自然退下。
原来,易铭想要和李千秋商量如何重新安排周文秀岗位和职务,他倒不是不想再见到此人,而是怕再见到香君。
李千秋何许人也!他建议让周文秀和李马丁对调,易铭同意,吩咐杨明义,出去将资政意思,给还未走远的周文秀讲了。他让府里众姐妹,帮着香君收拾,当日就是良辰吉日,易铭随了大礼,权当后家哥哥,办了陪嫁,打发出门。
这当然更让周文秀大喜过望。因为在遵义这段时间里,虽然可以接近自己心上人,但眼看那些弟兄在战场上捷报频传、战功赫赫,而自己整天和一帮女子和太监厮混,心里早就怀念以前那种千军万马、战场杀敌的军旅生涯了。
此事的处置大大出乎琦玉意料,她实在看不懂易铭心思,从心底里讲,对于易铭如此“雅量”及处理方式,也是暗自佩服五体投地。
她想到李马丁统领近卫营,此人要纯真率直一些,脑筋少,心里头也没有花花肠子,比不得周文秀,打起交到来要轻松许多,于是,琦玉也放心满意不少。
不过这件事情处理还带来另外一件事,原来易铭身边杨明义,大概见周文秀、柏香君,竟然因祸得福,他再也稳不住。其实他早就对夏荷有意,那夏荷姑娘,也对他上心,就前几日,看到杨明义老爷们一个,衣服没人洗、鞋子没人做,所以给他操心了几回。这杨明义就对她特别满意,他心里想着夏荷,就瞅准了易铭心情不错的时机,向怡晴坦白,说他想要夏荷,请怡晴给易铭说说。
易铭听了怡情这么一说,哈哈狂笑不已,易铭心想:就这个夏荷,以后如何找个婆家都是个问题,现在居然有人对她感兴趣,而且这人居然是自己身边“宠臣”杨明义。
易铭不得其解,找来杨明义,未等他说完,就问:“杨明义,你确定要娶夏荷?”
杨明义自然答:“是!”
易铭又问:“你怎么看上夏荷了,老子可不许你反悔。”
那杨明义的回答,让易铭忍禁不住。杨明义说道:“大王,明义绝不反悔,这妇人妇人,就要富态,这种女人生孩子在行,又巴家、又旺夫……。”
易铭当然求之不得,愿意全力促成,找来夏荷问了,那夏荷不比香君,一刻也不犹豫,爽快同意了二人之事。易铭很快为二人举办了婚礼,还为二人保了媒,赏赐了一座府邸,允许二人秦王府来去如旧,以期尽力为易铭办差。
好事也传千里,易铭处置周文秀及杨明义之事,被人透露出去,市井传言厉害,说书人也添油加醋、虚构情节,均以易铭为“千古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