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容原名绍陶,又名桂文,字蔚丹(一作威丹),四川巴县人,生于1885年(清光绪十一年)。他的父亲邹子遥是个拥有巨资的富商,除在重庆开有“利川升”、“同镒园”商号外,还行商于沪、汉以及陇、蜀之间。
邹容六岁开始上私塾,很快就读完了必学的四书五经,还读了司马迁的《史记》、班固的《汉书》等历史名著。父亲邹子铱吹剿聪明好学,对他寄予厚望,期望他走科举之路,获取功名、光宗耀祖。
但是,邹容并未按照父亲指定的道路走下去。十二岁那年,他跟着哥哥邹蕴丹一同参加巴县的童子试。临试时,他对词意晦涩的考题不甚了然,要求主考官解释,被拒绝。他当场同主考官顶撞起来,气愤地退出考场,以拒考表示抗议。后来,当父亲再次劝他认真赶考时,他坚决地回答“臭八股儿不愿学,满场儿不爱入,衰世科名,得之又有何用!”勇敢地向传统的科举考试制度提出了质疑。
1898年,维新变法的思潮由北京、上海、广东、湖南等地吹到了巴山蜀水。邹容得以接触严复译述的《天演论》、梁启超等主编的《时务报》等维新书刊,使他眼界大开。为寻求新知识,他与一些青年来到重庆,跟日本人学习日语和英语,并学习西学。他如饥似渴地阅读书报,用西方的民主学说来认识国内外大事,政治视野不断开阔。这年九月,戊戌变法失败,维新人士有的被杀,有的被放逐,有的流亡。消息传来,邹容悲愤异常。他怀着对为变法而流血牺牲的谭嗣同的无比敬仰,无所畏惧地在自己的座旁高悬谭嗣同的遗像,并题诗“赫赫谭君故,湖湘志气衰。惟冀后来者,继起志勿灰”以自勉。少年邹容的这些举动,在一些人看来,已经是离经叛道了。
1901年夏,四川总督奎俊效法其他省份,宣布要选派二十二名青年去日本留学,在成都招考。邹容闻讯即要求父亲让他前去应考。他的一个亲戚认为邹容年少倔犟,多有不安分之举,若到国外,肯定会闯出大祸,从中阻拦。为此,邹容手提菜刀要同那个亲戚拼命。邹子壹状无奈,才同意他报考。但是邹容虽被录取,却因为愤世嫉俗、思想激进,被川督以“聪颖而不端谨”为由,取消了他官费留学的资格。被除名后,邹容来到成都经学书院学习。在这里,他还是不安分守己,与同学辩论之际无所顾忌地抨击孔孟之道,“指天画地,非尧、舜,薄周、孔,无所避”①①引自章炳麟的《赠大将军邹君墓表》,见《辛亥革命》第1册第365页。主持书院的吕翼文很快就把他开除出书院。
邹容虽频遭打击,却并不气馁。他鄙视“旧学”,向往“新学”,打定主意自费去日本留学。1901年冬,邹容来到上海,进入江南制造局附设的广方言馆补习日语。当时在此学习的许多人,是想以学习外语为敲门砖,寻求升官发财的捷径。邹容对他们无视祖国安危的态度极为愤慨,曾书写别人作的诗,借以抒发自己的感慨:“落落何人报大仇,沉沉往事泪长流。凄凉读尽支那史,几个男儿非马牛!”
在争取自费留学的过程中,邹容也遭到了亲友的种种阻挠。他的舅父刘华廷以谭嗣同被害为例相恫吓,并劝诱他学好英文当买办,以后将享用不尽。邹容毫不动摇,认为舅父之言顽固不化,是不堪入耳的谬论,表示“虽粉身碎骨”也要到国外去追求新知识。
1902年春,邹容冲破重重阻力,毅然踏上征途,渡海到达日本东京。由于他的日文程度还不能读正式的专门学校,就先进入同文书院补习日语和初级课程。
与中国一衣带水的日本,当时是中国青年到国外留学的主要国家。邹容到日本时,中国的留日学生已增加到近两千人。这些留学生关心祖国的命运,经常以集会、演讲等方式讨论问题,交流思想。邹容在一些革命青年的影响下,阅读了卢梭的《民约论》、孟德斯鸠的《万法精理》及《法国革命史》、《美国独立檄文》等西方资产阶级革命理论和革命历史的书籍,接受了革命民主思想,并积极地参加留学生的革命运动。
1903年春节,一千多名留学生在东京骏河台留学生会馆举行新年团拜大会。会上,马君武和邹容等人相继发表演说,痛陈清朝统治的罪恶,声言不推翻清朝政府的反动统治,就不能挽救中国的危亡。这些愤激的言词,很快在留学生中广为传播。此后,邹容每会必到,到必慷慨陈词,很快成为留日学生中鼓吹革命、反对清政府的最年轻的进步分子。
对留日学生的革命倾向,清政府分外警惕。当时的留日学生监督姚文甫受清政府指派,在日本破坏留学生的革命活动,迫害留学生,作恶多端,是留学生运动的死对头。1903年3月,姚文甫与另一个留日学生监督钱某之妻私通,奸情传出后,留日学生决定乘势煞煞姚的气焰。3月11日,邹容约同几个留学生闯进姚的住所,痛殴姚文甫,并称要取其性命,以惩其恶。姚连连磕头求饶,邹容指着他的鼻子说“纵饶尔头,不饶尔辫发”。拿出剪刀,将其脑后辫子咔嚓剪掉,悬于留学生会馆的房梁上示众,旁边还大书“禽兽姚文甫之辫”数字。
对于此事,清驻日公使蔡钧大为恼怒。他照会日本外务省,要向同文书院索拿邹容,称“近来留学生之宗旨变坏,应推邹逆为祸首”。邹容毫不畏避,只是在朋友们的一再劝告下,才离开东京,到了大阪。不久,他离开日本返回上海。
邹容在日本留学的一年多时间里,一边读书,一边投身革命运动,既增长了才干,又经受了锻炼。他很鄙视以留学为“镀金”跳板的那些人。有一次,一位留学生知道他擅长刻印金石文字,就拿来一方石印,请他为自己刻上“壮游日本”四个字。邹容听了,把石印掷还,严肃地说:“汝仅游日本,即曰‘壮’,彼环游地球者,又谓之何?”
1903年4月,邹容回到了小别年余的上海,进入由蔡元培等创办的爱国学社学习。爱国学社实际上是一个革命团体,在青年学生中积极宣传革命思想。邹容在此如鱼得水,异常活跃。他的聪颖果敢、生气勃发很快引起了在此讲学的知名革命家章太炎的注意,两人结为忘年之交。章太炎还与邹容、章士钊、张继等四人结拜,以兄弟相称,与邹容尤为相得。在章太炎的帮助和影响下,邹容的革命民主思想日渐成熟,旗帜更见鲜明。
4月27日,爱国学社在张园集会反对沙俄侵略我国东北。在这次拒俄大会上,邹容登台演说,揭露沙俄的狼子野心和清廷的腐败无能,言辞犀利,滔滔不绝,使与会诸人深受感染。之后,他针对保皇派组织“国民议政会”妄图将拒俄运动引入立宪岐途的阴谋活动,进行了坚决的斗争,据理驳斥了他们散布的谬论,并劝使受骗的爱国学生脱离他们的组织,狠狠地打击了保皇党人的反革命活动。邹容为了团结全国学生“鏖战于中国前途”,还发起成立了“中国学生同盟会”,得到了爱国学生的广泛支持。
在与保皇派的思想交锋中,邹容也站在战斗的最前沿,勇猛冲杀。是年5月,邹容以饱满的爱国热情,完成了富有战斗力的宣传民主革命的著作《革命军》,铸就了一柄刺向清王朝的利剑。
留学日本期间,邹容就决定写一本书,写一本讲革命的书,发挥资产阶级的独立、自由、平等思想,揭露清政府的血腥统治和帝国主义的残暴侵略,以唤起更多中国人的觉悟,投入革命行列,同敌人搏斗。这本书的名称,就是赫然三个大字:“革命军”。
邹容为躲避迫害回到国内后,一面积极投身爱国学社的各项革命活动,一面奋笔疾书,续写旧稿,以酣畅淋漓的笔墨著就了两万多字的《革命军》。完稿后,邹容将它交给老大哥章太炎,请他指点,加以润色。章太炎仔细阅读全文后,击节称赞,认为语虽浅直,然而要感动社会上的大多数人,就应该这样写,不用修饰。他主动提笔为《革命军》写了一篇序文,序中说:“呜呼!世皆髅炼不知语言,主文讽切,勿为动容。不震以雷霆之声,其能化者几何!”这段话是说人们糊里糊涂,不懂得那些以隐晦之法抨击清政府的话。而《革命军》为“雷霆之声”,足可催人猛醒。
《革命军》完稿后,当时也在爱国学社的柳亚子很感兴趣,遂约同几个革命党人为之筹集经费,请上海大同书局印行。1903年5月,《革命军》出版问世,恰如一石激起千重浪,立刻引起了强烈的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