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周的适应性训练很快过去,眨眼就到了最后的考核阶段。
清晨天刚亮,全团就集合完毕。每十辆战车作为单位,主要考察行进途中的情况处置,成绩不达标者,将继续进行一个周的补训。
梁逸在指挥帐篷里下达情况处置指令:“一号战车,1号炮手阵亡。二号战车,车长受重伤……”
硝烟滚滚中,各辆战车根据梁逸给出的指令进行应对,萧伟和许漠南则在一旁记录着每辆战车的表现情况。
最后,各辆战车都依次处理的紧急情况,穿过各种障碍,最终达到了目的地。其中百分之八十的战车打靶都达到了五发五中的好成绩,这种成绩确实是喜人的。
就连沈彻所在的那辆战车,通讯受阻之后,十分钟之内成功排除了故障,并且在缺少一名炮手的情况下,五发四中,考核圆满成功。
梁逸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尤其是沈彻在面对路障的时候,驾驶的战车比以前平稳了许多。在总结大会上,他特意点名表扬了沈彻,那小子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两只手鼓掌的时候拍得格外响亮。
许漠南摇头叹气,笑了声:“那小子一看就还是个小孩,给点甜头就高兴成这样。不过么,他这次这个成绩确实还挺让人满意,没掉链子。虽说吓唬小孩不厚道吧,可效果显著啊。依我看以后惩治这些太子爷,就得下狠招。”
梁逸一挑眉,嗤笑了一声:“还说他小孩?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我可记得当初你刚进团的时候,在二营当副营长,结果有一次驾驶战车通过障碍的时候比对手慢了一分钟,你气得一整天没吃饭,一直耗在训练场上跟自己瞎较劲不是么?”
许漠南摸着头发笑笑:“梁团,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您还提这事干什么?”
梁逸冷哼了一声,也懒得再损他了。他转了转酸疼的脖子,怅惘道:“训练圆满结束,这下终于能回家看老婆跟孩子了。你别说,本来在部队里待久了,一个月不回家都算不得什么,可自从家里有了个小家伙,几天不见都有点想他。”说话的时候,连眼角都在飞,虽然面露疲态,可止不住他心里高兴。
许漠南也高兴,点了点头:“接下来这几个月,就剩下军演这一个任务了。军演之前,我想回趟家,再去趟J市。”
萧伟在一旁好奇地问:“J市?你去那里干什么?看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许漠南忍不住笑出声来:“说出来羡慕死你,我去看我未来的老丈人。”
“哟呵,”梁逸一看许漠南又开始一副贱了吧唧的样子,忍不住浇冷水,“敢情林妹妹原来也是大明湖畔的啊?”
“您就使劲损我吧,正好我今天心情高兴,随便你们说什么。”
说笑了一番,梁逸颇感兴趣地问道:“说正经的,她已经决定要嫁给你了?这都愿意带你去见家长了?我说,你们这进度够快的呀。”
许漠南想起之前问林浅愿不愿意结婚,她说暂时不想的话,神色隐隐暗了暗。却又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只要讨好了未来老丈人,媳妇还能跑了么?到时候她不想嫁也得嫁,由不得她。”
梁逸失笑。
许漠南这个人,穿上军装也是个亦正亦邪的人,只怕在战场上,也依然有颗不正经的心。只不过就算他不正经起来,也总是会出奇制胜,不按常理出牌,谁也拿他没辙。
南方一连下了几天的雷阵雨。每到午后,电闪雷鸣的,格外地吓人。
田菲菲偏偏挑这个时候约林浅见面。
两个人约在一家寿司店里,点完单后,田菲菲叫住了服务员:“再加一瓶清酒。”
林浅诧异:“你不是答应你们家方子谦,再也不喝酒了么?”
“我管他的,”田菲菲冷哼了一声,再一次叫住了服务员,“芥末太少了,麻烦帮我拿多一点。”
林浅这才觉得不对,皱着眉,问她:“菲菲,你是不是有心事?”
菲菲夹了一个刺身,在厚厚的芥末酱里滚了滚,然后一口塞进嘴里。那种难以言喻的辣味瞬间冲上了鼻腔,呛得她眼睛都皱在了一起,眼泪涌了出来,说不出话来。隔了许久才缓过来,她将刺身嚼了嚼咽下去。抬眼看着林浅:“林浅,你来说说,我是不是个非常能无理取闹的女人?”
林浅笑笑:“平时倒没觉得,就是一到了你家方子谦面前,可真是无理取闹。不过么,我跟方子谦都习惯了。”
菲菲不满地撇撇嘴:“你就非要这样直话直说么,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眸光黯淡了一些,又继续说,“其实我觉得,一个女人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使小性子,不叫无理取闹,那是她爱这个男人的表现。”
“那也得有个限度吧。菲菲,我不是要指责你什么,只是你说说,这几年我这个专业救火队员去救了你多少次了?哪回你们吵架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方子谦他那是脾气好,能够容忍你那么多次,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受够了你的无理取闹了怎么办?当然了,这一次他把别的女人带回家里是他的不对,你骂他也应该。”
菲菲垂了眼,露出一抹苦笑:“他这次大概就已经到了极限了。我跟他虽然和好了,可是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总觉得中间变了点什么,我也说不出来,只是感觉不对劲了。”
“你啊,把你男人栓太紧了。以后没事别再乱翻他手机了,男人都爱面子,也终归需要一点私人空间的。”
菲菲将筷子轻轻一放:“林浅,我妈跟我说过的一句话我觉得很对,男人就该拴紧点,不然指不定就闻着哪家的肉香跟着跑了。”
林浅失笑:“你就这么听你妈的话?”
“你不懂,”菲菲摇了摇头,固执地说,“我爸,就那个暴发户,有了钱以后背着我妈不知道在外面找了多少个女人。后来有个贱女人,挺着肚子找上门来跟我们耀武扬威来了,我妈这才知道原来我爸那个好丈夫好爸爸的形象都是装出来的。我怕我会变成我妈那样,自己的男人做了那么多龌龊事,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林浅听着菲菲的话,沉默了一会。
服务员上了一瓶清酒,林浅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了下去。
辣的喉咙有些痛。
她清了清嗓子,说:“有句话我要劝你,什么事情都有个限度。我不爱跟别人说我爸妈的事情,但是我妈就是个例子。她那时候怀疑我爸跟部队医院的护士长关系不清楚,我妈就为了这个跟我爸天天吵,吵到最后,不得不离婚了。后来我爸再婚,就是跟那个护士长,你说,这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田菲菲砸了砸舌:“我觉得吧,这说明你爸跟那个护士长真有问题。”
林浅笑了笑,攥着手里精致小巧的杯子:“我觉得我爸不是那种人,反而我妈容易陷进自己的牛角尖里出不来,再加上我妈的性格固执要强,她认为对的就是对的,从来不给别人辩解的机会。菲菲,我说这些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不要步我妈的后尘。”
被林浅说了这么一通,菲菲都听进了心里,咬着筷子,也不说话了。
林浅打趣:“在做自我检讨?”
菲菲笑了笑:“我觉得你说得对。等晚上回去,我跟子谦好好把这事谈谈。”
开导完田菲菲,林浅自己也觉得做了件大善事。走在路上,已经是雨过天晴,所以她心情也算是格外地神清气爽。
恰好这时候接到许漠南的电话,一接起来他就开始不正经,阴阳怪气地说:“想我了没啊,浅浅?”
林浅轻嗤了一声:“不是很想。我这儿有大把的帅哥排队等着跟我约会呢。”
许漠南先恼了:“林浅你是不是欠收拾了你!”
她咯咯地笑了一会,心情越发好了:“怎么,训练完了?我天天给你打电话都是关机,我还以为你到哪里去风流快活了呢。”
“不敢,”许漠南很谦恭地说,“家里那只母老虎比较厉害,我惹不起。”
“许、漠、南!”
这次轮到他高兴了,笑了一会才说:“你下午有空吗?”
“有啊。”
“那你坐地铁到农讲所下,我在这里等着你。”
“你怎么又到G市来了?”
“嗯,我带你去见个人。”
“谁?”
“你来了我再跟你说。”
就这么挂了电话,林浅走进了地铁站。从这里去农讲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还要换乘两次,不过林浅今天心情好,倒也没觉得这段路途有多漫长。
等见到了许漠南,他整个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活像逃难来的。
林浅诧异地打量了一番:“许参谋长,您这是……半路遇上劫匪了?敢问劫的是财还是色呀?”
许漠南狭长的眼角含满了笑意,也不跟她生气:“林浅,你看我手里拎这么多东西呢,你好歹也有点眼力见,主动点不成么。”
林浅听了他的话,走上前帮他拎东西。
他却轻而易举地躲开了,摇了摇头,依然风轻云淡地笑着:“我说的不是这个。”将自己右脸凑上去,“来,主动亲一口。”
林浅又气又羞,抬起穿着细高跟鞋的脚就要踩下去。
他笑嘻嘻地躲开了,还趁机一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洋洋得意的模样,活像只偷了腥的猫。
闹了一阵,林浅才好奇地问:“你到底要带我去见谁?”
许漠南这才收起了笑,严肃了一些:“是一个战友的家属。我们师工兵团的曹参谋长一个星期前抗洪的时候牺牲了,我这次过来就是见见嫂子和他们的儿子。”
林浅怔了怔,没想到“牺牲”这样遥远的字眼,也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我今天给嫂子打电话,她声音听上去挺平静的,还让我叫上你一起去她家吃晚饭。我想了想,有你在场也好,我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该跟嫂子说什么。”
林浅还是不说话。
许漠南笑笑:“你要是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你……”
她一抬眼:“你会不会哪天也……”话没说完,又摇了摇头,埋怨自己,“咳,我这是说什么胡话呢。”
许漠南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是担心有一天他也会像曹参谋长那样,把生命交给了国家。其实这次许漠南叫林浅过来,也是想给她机会了解一下军嫂的特殊性,不仅仅是不能时常见面,更重要的是,军人是属于国家的,他们有自己特殊的职责所在。
他手上拎着东西,空不出手来,只好瞪着她:“能说点好话么?你男人我可是健在着呢,再说了,像我这种混世魔王型的,只怕还没有哪个阎罗王敢收,不是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么。”
林浅笑了笑:“是我说错话了,我做自我检讨行不行?”
“哼,”他冷哼一声,凑到她耳旁,暖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检讨留到晚上吧,越‘深’刻越好。”
他故意强调的那个字眼,林浅仔细一琢磨就明白了,一气之下,还是用高跟鞋跟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又碾了几下,这才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