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离开后校考的合格证陆陆续续的寄过来,有的人能通过四五个外省的学校而有的人一个也没有,可心收到了云艺的合格证还有两个二本的学院,李智也如愿的得到了西北一所大学的垂青,而我收到的是一个来自江西,一个来自成都。好多人在那时选择了沉默,那时的思考是复杂而沉重的,它包含了太多太多无法表达的梦想和残酷的现实,我们这群远离繁华都市小县城的孩子有着比其他人更多的压力和负担,试卷一张张盖过了头顶,老师的政治教育越来越少,有一天,因为在集训期间和我争画具而一度被我瞧不起的女生拿着英语试卷认真的恳求我的帮助,我看着那三十九分的试卷,狰狞的红色圆珠笔迹扭曲的绕在一起,我绝望的摇摇头神情麻木,“放弃吧,”我说。
“不,我想试一下,”她抬起头来微笑着对着我,拿着试卷走回座位,我呆呆的站在那里,这样下去会死人的,高考不过是一场考试而已,只要尽力而为每个人都可以及格,因为它不仅代表着高中的结束,还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呢。
高中时代的最后一次逃课,珍珍带我去了农民的种的麦地里,那个地方不仅人少而且安静,在黄昏时分渲染出苍绿的色彩和迷人的天空,一场小雨过后,脚下是松软潮湿的土地,有些地方还有低洼的小水沟,里面淌着清澈透亮的雨水在阳光的反射下静静地泛着蓝光,小道两旁一片生机的草丛里几朵星星黄色的小花点缀其中,蝴蝶在上面旋转舞动着一个个夏日的美梦,温热的太阳慈祥的注视着南边的一片树林饱含着令人销魂的黄绿蔓延到永恒。
“最近没时间听歌了吧?”珍珍问,“看你挺累的。”
“当然听了,”我说着绕过脚下的一洼雨水,“不过不是你听的那种。”
“比如说呢,都有哪些,爵士?哥特?”她问。
“王若琳。”我说。
“Janis Joplin”她反驳。
“朴树。”我又说。
“鲍勃迪伦。”
“孙燕姿。”
“QUEEN。”她摇摇头,“你怎么听起这种垃圾歌曲了?”
“姐,”我突然很反感她一派老成的样子,“垃圾,垃圾,只有你听的东西不是垃圾,叮叮咣咣非得自杀死了,吸毒,****,才不是垃圾,我的音乐怎么了?都是用五线谱写出来的,能有多大区别?”
“区别大了,”她倒是不介意我有一点生气,“这就好比你们画画,颜料盒里颜色无非那么几十种,怎么有的人调的色好看有的人不好看?”她反问道。
“这,”她一下子噎到了我,“这有什么可比性嘛,怎么又扯到画画上来了?”
“小诺,你又进了媚俗的圈子。”她说。
“媚俗是什么,”我问。此时我刚才的一点生气消失全无,我总喜欢她讲一些我没听过的却很深刻的东西。
“一切大众化的东西都是媚俗。”她解释说,“我在昆德拉的一部小说中读到的。”
“怪不得你喜欢那种生僻的音乐,难道他们就不媚俗了吗?”我问,因为那时我根本不知道昆德拉是何许人也。
“所有呈现出的事物都有媚俗的因素,但它们比起那些偶像歌手流行团体来说程度相对低一点而已。”
“那怎样看一个人是否媚俗呢?”我紧追不舍。
“小诺,我不是说了吗,那些哗众取宠的行为都属于媚俗,一个人如果要摆脱它就要有自己的思想和做派。”
“你烦了是吗,”我说,“那我不问了,你绝对不是一个媚俗的人。”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走到前面靠在一棵树旁说了些什么就招呼我往前走,“快点,孟勇电话来让我回去吃饭呢。”
我马上想起了一个好玩的问题那就是她怎么会和那个没有一点优势的孟勇好了,“喂,你等会我,”我跑了几步追上了她,“你不媚俗,那你为什么和孟勇好呢,他可是个典型的大众型男人,这样的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伸出右手食指向我指来,骄傲的扬着下巴,“这嫁人结婚吧,不是你喜欢谁就嫁给谁,我喜欢的人多如繁星,总不能都嫁一次吧,孟勇人厚道踏实,和他过日子最合适不过了。”
“可是你那么喜欢唱歌,孟勇对那些音乐一无所知,这以后连个共同语言都没有。”我说,仍对他俩不抱期待。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那要是在摇滚和孟勇之间选一个呢?”我接着问。其实我不应该问这个的,也许我不问她就不会在心里衡量孰轻孰重,也许就不会毅然的放弃孟勇投奔她理想的国度。她呼了一口气没回答,我摘了一大把花束成一捆边走边丢。
“摇滚。”她忽然回头,双手搭在我肩上,我手中的花撒了一地。后来我终于明白了我少年时的懦弱源于对未知命运的妥协,在那个恬淡午后的另一面,命运老人正瞪着凶恶的双眼和细长的獠牙虎视眈眈的注视着,而我一不小心转身看到了它,却因为它凶残的面孔害怕的不敢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