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几天的药,感冒仍是没好,我的嗓子疼得厉害吃不下晚饭了,那天的晚课之前可心再一次陪我踏进那间小诊所,我告诉大夫要重新拿一些抗生素因为原先的都不管用,那个医生拿着灯光不知在我喉咙里看到了什么,“要不输液吧,扁桃体有点发炎,”他建议说。
“行,只要能快点好起来,”我拿着他开的单子去了药房,护士把我安排在里屋的一间小床上,我靠在床边让可心帮我请假并让她先回去,她却执意要陪着我。
“你回去吧,这里没事,”我说,“你明天有考试。”
“不行,你一个人怎么行呢,我不回去。”
“回去啊,去准备考试,”我提高了嗓音,有些生气的样子,第二天她要考一个美院,她很在乎那个学校,“回去啊,”我又说。
她看我坚决的样子留下了她的大长围巾,轻轻地开门出去了。我坐在床前,呆呆的揉着火热的肩膀,连续的几天考试已经耗完了我所有的精力,一个一个外省的考试都是我投注的希望,累一点没什么,但愿我能考上就是。
“是在附近学画画的吧?”护士从里屋出来,一边拍拍我的手,一边按住一条青色的血管,熟练地把针头扎了进去,“是啊,”我说。
“看你的手都知道了,”她笑着说,“你们的手都一样,小拇指都磨掉了一块指甲。”我低下头,这才发现右手的指甲果然很难看,小拇指的外侧由于长期和画板摩擦缺了一块,我不好意思的朝她笑笑,“一会快完的时候你叫我,我过来给你拔针。”我点点头。
那也算是一个休息的正当理由了,许是药效的作用很快,许是我根本就没病只是想好好睡一觉而已,靠在身后柔软的被子上,我一点也没有了身体上的不适,反而觉得很舒服。没一会,我可能就随着玻璃瓶的滴答药剂睡着了。
我是被手机吵醒的,醒来后,包包里它还在震动,我半眯着双眼打开包,拿起了手机。
“还在画画吗?”是佳佳。
“恩,”我说,“我在画素描,”他其实也不轻松我知道,我不想让他在大晚上担心我,就随口一说,“画完了就去睡觉。”
“又考了一些什么学校?”他问。
“厄,有一个南方的,”我扭扭头想放松一下僵硬的脖子,不料右手的针管里却出现了一条深红色的血流,它正随着细小的塑料管缓缓向上升去,大概是刚才拿手机的时候针头动了一下,我一直没注意,眼见着血液从下面像一条蛇似的向上爬着,我顾不上佳佳,大声喊着:“护士,护士。”
然而隔壁的房间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四处张望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躺在我旁边,均匀的呼吸声告诉我他睡着了,我不忍心吵醒他,忍着疼把针头拔了出来,随着我手上针头处流出的血还有我眼眶里的泪水。
“小诺,小诺,你在哪?”佳佳的声音一直在响。
我按住出血处一个鼓起来的包,“在医院里,我在输液呢,”我说。
“一个人吗?”他问。
“恩,”我哽咽的回答,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孤单,艰难的求学路上,我已经付出了太多。
“你可不可以别让我那么心疼,”他叹了一口气,挂了电话。
护士以为我一个人害怕才哭得厉害,一个劲的说对不起,还好心的在我输完后给我裹上可心的大围巾并送我回了画室。
第二天下午,可心考试还没回来,我在画板前一笔一笔的临摹,佳佳就像一股刺眼的阳光出现在我眼前,我忽然想到了杀手里昂出现在马蒂尔达身边的场景,她的身后全是敌人和恐惧,他在关键时刻英雄的出场一次又一次的拯救了她,我扔掉手中的一把铅笔,飞快的跑了过去趴在了他的身上,那段艰辛的日子我太想要一个依靠,只有他才能给我一点安全,而他,绝对是拯救我的不二人选。
所有人都投来了诧异的眼光,连在一旁的指导老师也站了起来,“去和老师说,说要跟我出去一下,”她轻轻地推开我,我没过去,就站在原地对老师讲,“老师,我出去一会,就一会,”老师点点头,仍是愣愣的看着我们。
他拉着我的手去他租的单人房里,一路上说了好多温情脉脉的话,我说,我差点就熬不住了,幸好你来了,他说,等你回去了就不紧张了,我就可以去你们学校找你了,我说,佳佳,你真好,等着我大学毕业了我就嫁给你吧,他笑着说,哪有女孩子这么不害羞主动说这些的,你抢了我的对白了,我缠着他的胳膊体会到了我们之间那么厚重那么深沉却又那么真实的爱。我知道他肯定一大清早就踏上了火车,然后费了好大功夫找到我们那狭小的画室,他一直都那么疼我,疼的连我自己就觉得心疼。
“冷不冷?”他把一个小包放在床上,一会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里面翻出了一件白毛衣,“我们同事穿着挺好看,就托她给你买了一件,喜欢吗?”说着,他把它展开,尖领的造型很漂亮,胸前还有两朵浅绿色的小花。
我紧紧地抱住他,没有多余的想法,就那样紧紧地抱着,因为在复杂的升学压力和劳累的画画中,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只有他才能让我坚持下去,只有他才能鼓励我,我不想说我有多委屈,我就想快点毕业希望能为他做点什么,他给予我的太多了。
那天晚上我没回去,两个人挤在小小的床上,都不肯去睡,我说,我就放肆这么一次,回去老师如何骂我罚我都行,我回去继续考试,你在西安好好工作,我毕业了就和你在一起,你去哪我就跟到哪,尽管是在昏暗的灯光里,我还是看到了他的眼中朦胧,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我还是别的。
他只住了一晚就把房退了,临走前他怕老师会严厉的教训我,坚持自己去和班主任解释,我拗不过他把他带去办公室,而我则在外边焦急的等待着,他们只谈了一会,出来时脸上都挂着微笑,我这才放心让他走,事后也没收到半句话的批评。
那件毛衣在画室我一直舍不得穿,我怕弄脏了沾上了颜料和铅笔灰,就把它收在了箱子里,直到结束后回家才肯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