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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她没有什么告别,也没有在下课时一笔代过,只是在课下和新的老师做了一下交接就算是离开了。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这句话在现任的数学老师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考虑到我们学艺术的逻辑性不好和基础低的状况,她放弃了高考时最后两道大题的专项训练,把重点都放在了选择和填空上,严重偏科的在考试时保证稳拿六十五分就行。

她在讲台上信心十足的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征求我们的意见,毕竟她擅自做主放弃了一些题目,我感动的不知要说什么好,以前我们的意见就像废话一样从来得不到关注,我们想提都没机会,而她却主动要和我们商量,带毕业班的老师果然有经验,我们热烈的鼓掌表示对她的认可。

第一节课她出了一套题来摸清我们每个人的水平,题目全是简单的填空和选择,我第一次把题目做到了最后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她讲课的方式和佳佳很像,就是讲几道很浅的例子后再逐渐引导我们自己做,然后在其基础上稍微变通一下再讲给我们,再让我们自己做,如此下来不仅提高了我们的自信心,而且简单的解答我们也能写出几步了,她的作业并不多,每天十道选择十道填空而已。

这样两天下来,昔日讨厌的数学也没有那样令人烦恼了,反而让我对未来有了很多光明的向往。

佳佳去学校呆了五天后,在周六又乘早班车回来了,晚自习我根本没看出来在门口等待的他,所以出去时被他的突然拥抱吓了一跳,“小诺,是我,我挺想你就回来了。”我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肚子里,看着他无辜下垂的眼睛在灯光下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又爱又疼,“我也是,”我抓紧他的胳膊好像下一秒他就会融化一样。

路上他讲,“我们班有一个男生暑假时女朋友和别人好了,他回去喝的烂醉如泥,哭得昏天暗地,谁劝都不顶用,那场面真是惨不忍睹。”

“为什么呀,”我问,“他女朋友不喜欢他了吗?”

“不知道,”他说,后来的一句话才是重点,“小诺,你不会那样吧,”他松开我的手搭在了腰间,把我围了起来。

“绝对不会,”我毫不犹豫,“除了你,我肯定不会再喜欢别人了,”他点点头,在夜色里我看不清他的脸,他搂紧了我。

第二天中午,他搬来一盆月季,“怎么样,很少见盆栽的月季吧,奶奶在花卉市场买的,本打算放我屋里,我寻思也不常回来干脆送给你了。”

在所有我见过的花里,最喜欢的便是月季,我总觉得它有一种别的花儿不具备的气质,它的芳香没有玫瑰浓烈,花瓣也不及菊花柔美,茎根也没有百合的纤细,但我仍是喜欢它,可能有一段时间我喜欢它们的时候正在读红楼梦,总认为它们一朵朵淡雅的花苞像极了红楼中在阁楼里守望的女子,虽然他们总是成片的种在花园里,却有一种朴素洒脱的高贵,我一直觉得它们也是需要被疼惜的,也应该种在盆里被呵护。这些佳佳都知道的,当他把花搬来时我立即怀疑就是他自己买的。

“佳佳,你要是说实话,我也送你一样东西,”我太了解他,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他把实话抖出来,我每次都故意这样说,每次他都会上当。

“真的呀?”他的嘴咧开一个很好看的弧形,“好,我告诉你,这是我在早上没事干去花卉市场买的,花了八块钱。”

“哈,”我大声的笑了,真是一个天真的大孩子,连价格都说了出来。

“我的东西呢?”他期待的看着我。

“厄,”我耸耸肩,“忘,忘拿了。”

“小诺,你耍赖,每次都是这样,男子汉大丈夫一言……”

“我不是男子汉。”我说着跑开了。

“小女子大丈夫……”

“我明天再给你。”

“明天我就走了。”

“我真的忘记拿了,”我们边走边斗嘴。

“那我不要了。”他说。

“太棒了,”我回头看了一眼,他就在我身后一米之外的距离。

“不如你亲我一下吧。”他一步向前一把拉住正在蹦跶着的我,由于惯性我转身弹在了他胸前挣脱不掉。

“下次好不好,”我抬起头正好碰到他下巴,他正一脸笑意的看着我,“求你了,”我装作可怜的样子眼巴巴的望着他。

“好吧,说话算话。”他松开紧握的手,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轻快的哼着歌,路过了姐的书店路过了我经常买早点的小摊他才停下脚步,“回去吧,”他说,“我也回去了,”说罢,向我摆摆手。

看着他单薄的背影,一种爱恋涌上心头,那个人就是自己喜欢的啊,他一个人回来看我,明天又要一个人回去该是多么孤单啊,“佳佳,”我对他喊,“等会。”

他转过头来,“怎么了?”我跑过去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轻轻吻了一下,美丽的吻就像落叶,悄悄地飘在湖面上,他刚刚反应过来,我就放开他跑开了了,那时我十八岁,那个夏末,佳佳和我,我和心爱的人的初吻。

我回家把花放在了窗台上,三朵已经开了,姿态慵懒而健康,两朵含羞的花苞躲在叶子下面,露出一点淡淡的紫来,我担心就那么一盆花摆着单调,马上又托妈妈买了两盆君子兰和仙人掌。

连早上醒来的心情都很特别,一切都像是欣欣向荣的样子,数学也渐渐有了些起色,我们的学习状态越来越好,自习课时班主任在门后的玻璃上偷偷地观察我们,不一会就会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来。

这次考试原则上是不公布成绩的,因为即将面对的是至关重要的省联考,哪怕是小小的成绩波动也可能会撞击到我们脆弱的心灵,所有的老师都敏感的对成绩只字不提,我们把那颗悬着的心放稳后又转移到学习中去。

所有的科目中我最拿手的要数英语了,音乐带给我很大的帮助,每次听歌我都会把不认识的单词记下来,然后认真的整理好誊在笔记本上,我永远都有这个习惯随手记下一些东西,这在漫长的生活中有很大的好处。有时候老师上课很累会让我给同学讲题,她总是让我讲完形填空,每次我都紧张的要死,因为有些文章确实难懂,而我就不得不在课下把它理顺并提前核对一下答案。

“苏诺,你在课下时去我办公室拿答案对一下,下节课我去开会,你把完型给大家讲一下。”老师说。

“好的,“我说,每周五老师都会有例会,所有的办公室空无一人,我走到英语老师的桌前,找那本熟悉的答案参考书,几张白纸在桌角盖住了下面的复习资料,我将它们拿开然而几个明显的黑体字映入眼帘‘高三三班专业考试成绩及排名’这个时候我想任何一个参加过考试的学生都不会对它视而不见,我焦急的在上面找着自己的名字,苏诺,那一排过去分别是素描79,色彩82,速写78,名次21。

我怔住了,原本信心十足的高三开始被这一盆冷水浇的奄奄一息,全班三十五个人,我最好的一次专业排名是第十二,此后就一直在中间徘徊没有很大的起色,李智排名第十六,可心第七,但我没告诉他们。

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回教室给大家讲题,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可是内心有一样东西在渐渐地倒下,我很脆弱,我的时间很少,我害怕这样嘲讽的玩笑,我承受不起,按理说每次成绩都差不多我不应该感到绝望,可每个人在心里都会期待些什么,期待一点意外,一点惊喜,我也是个平常人我也不例外,当期待的东西得不到时就会失望,屡次得不到时就会绝望。

回到家我像一只软绵绵的气球瘫在了床上,没有哭,只是频繁的叹息,当初一个莽撞的决定做错了就要用一辈子的不情愿去继续,但我仍没有后悔,因为我知道,想着如何弥补错误远比后悔要实际很多。

我的亲生父亲是一名画家,他以前在墙上贴满了画,家里到处都是我读不懂的颜色和分辨不清的画笔,他是在一次写生意外中死去的,他开车去一个偏远的山区,回来的途中一场大雨发生了滑坡,我无法想象那场决堤的山洪是怎么把他带车一起淹没的,当翻滚着的混合着碎石头的泥土咆哮而至时,他也许还在期待着不懂事的小女儿又胡乱画了些什么,或许他早计划好了在二十年后的某一天,父女俩一起办个画展。他死后,我从来没有在妈妈面前提及他,因为贫穷和落魄的生活根本没有给与我们缅怀和思念的权利,然而尽管是苦难和艰辛依然不能磨灭我们之间深深地爱,所以在选择高中时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艺中,我要学画画,这是我和父亲之间唯一可以维系的东西,虽然班上好多同学在初中时早已接触过它,基础很好,但我还是顶着巨大的压力选择了它,其实我根本就没得选择。

是上帝的考验还是玩笑,在画画的过程中,我意外的发现了自己在语言上的天赋,我想当一名翻译,一位外交官,然而这个想法我却从不敢说出口,我像大多数学美术的孩子一样说着想考艺术学院,我说我喜欢它,热爱它,只是后来我才明白,我强迫自己接受它,只不过是自己太想念父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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