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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高真宇开始

高真宇开始为木一名和吴亚卓,准备最浪漫、最离奇的一段私旅了。

“当恋人们多年的感情与生命所获,要在某一刻换用新的形式重新体味时,它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的辛酸与幸福;而未来要一起走过的旅途,现在去憧憬,看那些画在布面上厚厚油彩留下的生活轨迹,看电脑里过去微弱文字背后生命的丝丝际遇,谁不萌动柔软的情感细流呢?”高真宇自认是精通心理学和人类所有的情感的人,他会把木一名和吴亚卓的旅行办得漂漂亮亮。

事实证明,高真宇不但精通人类所有情感,而且还是一个旅行规划的天才。

自从认识木一名之后,高真宇忙碌了起来,他不但要为他们准备路线,更主要的是他自己也要做好准备——想办法提供一条连他自己都想体验的旅行计划。但是,他认为制定这些计划需要灵感,急是急不来的。

周日的上午天气突然好转了起来,阳光明媚,让人真正觉到有春的暖意了,这对高真宇思考旅行方案有一定的帮助。

高真宇决定去桶城的东部见一位身材丰满的姑娘,说是丰满,准确讲是“胖乎乎”。他要在上午,和胖姑娘好好聊聊,摸一把她葱段一般肥嫩的小手儿,或者干点儿别的;之后到了中午,如果时间尚早,他就去一个文具店,买一打生宣纸,亲手为艺术青年木一名和吴亚卓绘制旅行手册;晚上他还想,能不能再在永和大王认识别的身材和容貌都好的姑娘。自从他一次在永和大王就餐时,认识了胖姑娘之后,他对怎样结识好身材的姑娘,有了新的办法。

高真宇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坐在957路公交车的单排座椅上,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也许阳光还进入了他的身体里,但是他却始终像一个被世界阻隔的人,不为外界所动。

早上上班的人特别多,大多数人站着。他由于上车早,有一个很舒适的座位:坐着座位的人看车厢里站着的人,会觉得站着的人像青纱帐一样矗立。他们迎风招展,密密匝匝,高高在上,众生百态。高真宇几乎不屑去体验和观察,他戴着耳机——很多时候人戴着耳机,是有意要使别人忽略自己——使自己一点都不要进入到别人的世界里。

他戴着耳机,慵懒地斜靠在窗边,微仰着头,听音乐,后脑勺挂在椅子靠背上,毫不在乎周围人的感受。高真宇轻哼着一首最近流行的新歌;他俨然一副时尚小偶像的形象,但是那并不是他的真实形象。一路上,或许有别的姑娘隔着人群专注地看他,或者有彪悍男人立在他的面前怒目而视有把他丢出窗外的冲动,但是他始终优越地坐在座位上闭目哼歌:

想你此时在何方

今夜的月色好美,星星伴在左右

一起静静地聆听大地上传来的小夜曲

今夜也有两杯酒,却没人陪我喝

举起酒杯向明月,问谁能与我一起醉

自从你走以后,我就孤孤单单,天天在想念

没有你的世界,心就空空荡荡,两眼都望穿

想你此时在何方

是不是在街上流浪

努力寻找自己的梦想

想你此时在何方

是不是正对着月亮

也在悄悄地思念故乡

歌声和体态透出不可言传的姿态,倒不是特别不招人待见。公交车一路向桶城的郊区驶去,轮胎在灰黑的柏油路上缓缓碾动,乘车人在不同的时间和站点分批被抛出,然后再有一大群人鱼贯而入……九点半,高真宇到达终点,愉快地给胖姑娘发短信说他到了。

胖姑娘告诉了他见面的地点为古塔山百货大楼的门口,但是胖姑娘说还得等半小时才能溜出来,叫高真宇在附近转悠一会儿等着她。高真宇不着急——他大多数时候不是一个特别着急的人,他琢磨着,半小时可以做什么呢,这个郊区,他是第一次来,他有每到一个地方就熟悉、了解一个地方的习惯。高真宇决定用十五分钟继续向前走,看看周边的情况,然后,再用十五分钟走回到百货公司的门口。

阳光煦暖,柳絮漫舞,高真宇一路向北。在一片显出废墟、已经拆除一半的房屋处,他停顿了下来。高真宇正走着,突然被飞来的一块小石子击中了头!

此处是一个偌大的院子,灰白色的四壁,淡黄的地面上,残砖断瓦。望着废墟,高真宇脑中直感到一片空茫。石头不大,他并无大碍,但让人觉得蹊跷。高真宇扭头四处张望,但是除了废墟的高楼,还是废墟的高楼,毫无任何可疑迹象。所以,高真宇后来认为那天中午,他在桶城郊区的废墟处——中了邪!

为了探寻究竟,高真宇不得不转过一个弯,进到废墟的另一个院子里面。

院子中间,立着一个金字塔似的完整而未拆除的古砖基石,他对这些被遗弃的城市建筑,猛生亲切之感。在建筑附近,还有两个孩童在这里玩耍。

一个孩子在金字塔的塔顶上坐着,穿着学校统一着装的衣服,但是,废墟周围并未看见他们的书包,可见他们并不是逃学的孩子吧。塔顶上的那个孩子面朝南,双手撑膝,托着腮,若思若睡;另一个和他同样着装的小孩,则干脆趴在金字塔底端的地面上,用手背垫着下巴,若思若悟。

“小朋友,请问前面是哪里?”高真宇停在废墟的边上,冲院子里的孩子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叔叔,前面没有路了,前面是城铁古塔山站,我们在这里晒太阳呢。”

坐在基石上面的孩子说话了,而最下面、离高真宇最近的小孩,却始终闭目享受阳光。

“晒太阳,你们是在这里晒太阳吗?”

孩子们不再说话了。

“你们不上学吗?”高真宇又问,“在这里玩耍,不觉得危险吗?”

小孩子们笑了笑,不再理他。

高真宇继续向北走;因为他刚刚才步行五分钟的路,他还有二十五分钟的等待。他约莫再走了五分钟,眼前出现了空旷的草地,厚厚的青草,青草上有一处,还铺着一张《桶城青年报》。草地更远的地方耸立着一座古塔,孤零零地立在远处漆黑的阡陌之中。

远处的土地是黑的,就像是肥沃的庄稼地刚刚被翻过来一般的黑;土地最上面的一些区域被太阳炙烤得成了灰白色,而古塔也是灰白相间的,所以,要看清那座古塔的真面目,高真宇很是吃力。

高真宇出于新鲜感站在有青草的地方,看着远方。他觉得只要离开这里,古塔山就会和他现实的生活成为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世界。高真宇走到草地上别人坐过的报纸处,坐下来,欣赏着桶城北部迥异的景色,但是他目力不及,只能稍微看清建筑的一些轮廓。

古塔的四周隐约着几座暗红色的四合院,同样由于距离太远、颜色近似程度太高,高真宇辨别不出塔上的字迹。但是,在青草北面三十米远的地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却清清楚楚地写着:明清古塔寺。离石碑稍微再远一些,有一个有机玻璃的大棚和几个不大的建筑群落,上面写着醒目的电脑字:城铁古塔山站。

高真宇对这个城市的历史知之甚少,完全不明白古塔山是什么地方、有什么由来。

石碑旁边有四条专供路人休憩的长椅,呈八字形地在石碑的两边摆开。高真宇用手摸了一下椅子面,上面经常有人坐,很干净,他就一屁股坐在了上面。此时,他的手机非常灵异地震动了一下,胖姑娘发来短信,通知他又改变了见面的时间。她的老板来了,她只能在中午十二点下班吃饭的间隙里才能见高真宇,见面的地点依然在原来的百货公司门口。

高真宇坐在木头椅子上,椅子没有靠背,他笔直着身板向前倾着,感到步行的疲乏并未因休息而减少。他用手机拍了几张古塔模糊的背影照片之后,戴上了耳机,躺在了木条椅子上休息。

这次他真正体验到了桶城郊区春天的慵懒,椅子支撑着他瘦小的身体,让他绝对放松地闭上了双眼。他摸索着把垂在椅子下面敞开的夹克衣角,抓起来,拉上衣服的拉链。IPOD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流行音乐,接近正午的阳光和暖风,让他惬意地闭上眼睛进入到朦胧的世界。熏风自草地上带着热量从他的脸上拂过,高真宇进入了来桶城以来最放松的甜蜜之梦。

在这过程中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一个巨大湖泊,湖水温暖的湖泊。

那水就像小时候在河堤洗澡,河水被阳光晒过一样,非常温热舒服。湖泊清澈见底,辽阔无边。湖泊就筑造在古塔的最顶层!

在梦中,连亲自进过古塔里面的人都不知道塔的顶层有一个巨大清澈的湖泊——古塔是禁止对外人开放的,而古塔在第七层完全被封闭——六层之中并没有人们所期望的物体和景观——所以没有人向上攀登打探古塔第七层的秘密。但是高真宇在梦中,在第六层的正东面,触碰到了一个机关,得以进到古塔的第七层。

一直专研异术的高真宇认为,是他十八岁那年救了自己的爷爷,而他遵守诺言终日漂泊不归;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就是最有资格在梦中更上一层楼的人。

这一切幸亏发生在高真宇的梦中,如果是发生在现实中,他会和我们每个人一样充满疑惑。

高真宇通过第七层塔之后,里面恍如某种时光重现,令他惊喜,像是勾起了前世的记忆:炉香乍热,法界蒙薰,诸佛海会,随处能看见结伴而来的祥云,诸佛现了真身。但是,高真宇全然不理会这些,径直向上走,来到塔的顶层,那里就是梦中的那个巨大湖泊。

要说这古塔本身并不大,里面能储存的水应该不会多,但是高真宇站在顶层的门口时——那是一扇由不知名透明材质所造的门——紧贴透明的门看进去,水池的四周也是透明的,它是一个罕见的清澈见底、无限辽阔的湖泊。

高真宇呆呆地立在门口,心中惊喜而凝重,审视着里面的世界:

在那极乐的领域之中,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四周阶道,金、银、琉璃合成。上有阁楼,亦以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严格修饰。池中有莲花,大得像车轮,青色的散发着青光,黄色的散发着黄光,红色的散发着红光,白色的散发着白光,微妙香洁。

高真宇欣喜如狂,并肃然起敬,心中充满无限澎湃的敬仰。

此时,他面前的水域突然冒起了泡——那泡就像是从他自己的鼻子里冒出来的,因为他贴着顶层透明大门很紧——贴紧了湖泊,好像与它们同为一体!那泡咕咕哝哝,噼噼啵啵,梦中的高真宇居然能破解水泡的密语。那水泡的话语亲切如私语、响亮如洪钟:“谁没有坚韧的意志,谁不能在正确的道路上坚持,谁就必须接受失败的惩罚,人在现实里注定要受自由之苦。真宇你要执行意旨!”就在这时,高真宇感到了耳膜一阵巨响,像塔顶湖泊之门突然被泻闸,洪水漫过了他的头顶……

在现实中,高真宇并没有被洪水漫过头顶;那塔依然存在于他的梦中。他不过是在木椅上被人惊醒:早前的那两个小顽童,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他的身边,他们拽走了高真宇的IPOD耳机,耳机从高真宇的耳朵里挣脱时,他感到耳膜一阵巨响!

高真宇被梦中与现实的情景吓坏了,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等他明白过来时,那两个捣蛋的小孩子已经飞快地朝着城铁那边的建筑群跑远了。他们一边跑一边发出得意放肆的哄笑,消失在一座平房的拐角处。高真宇看着他们奔跑,看见一个孩子在奔跑时,从口袋里掉出来一块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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