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姑娘接过了香囊,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方文渊定定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可不由得心里不是滋味起来:“文渊,你这么舍不得,不如跟着流云姑娘一起到这花船上去坐一会儿。”
方文渊这才醒过神来,笑着说:“小可你这话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
“你知道就好,以后离她远一些。”萧可哼了一声,拽着她往前走去。
“她虽然千娇百媚,可她是个女的,小可你不觉得你有些过了吗?”方文渊忍住笑说。
“哼,就算她是个女子,可我看着她还是浑身不舒服。”萧可闷声说。
方文渊斜睨了他一眼:“那我不舒服可要和谁去说?”
萧可顿时没了声音,这些年方文渊独自一人看着他左拥右抱,嫔妃一个又一个地迎进宫来,不知道心里要比他现在苦上几百几千倍。他心里又是心酸又是后悔,乘人不注意,牵起她的手在嘴边吻了一下,低声说:“文渊,等我慢慢想个妥贴的主意,把那些嫔妃们都好好安顿安顿,以后定不会让你再心里不舒服了。”
方文渊怔了一下,凝视着他,缓缓地笑了:“小可,你有这份心,我心里就高兴得紧。”
渐渐地,弯弯的弦月升上了夜空,人群渐渐地有些散去了,昭阳河边杨柳低垂,微风轻拂,恢复了静谧的模样。两个人沿着河岸走了一会儿,忽然方文渊疾步地走到一个小摊贩前,惊喜地说:“小可,你快看,这里有烟火!”
那个小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撤摊了,一见有人询问,立刻高兴地说:“公子,我家的烟火都是特制的,放到空中特别漂亮,买一些带去热闹一下吧。”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烟花卖?不会是过年时剩下的吧?”萧可随手拿起一个圆筒问道。
小贩有些尴尬,旋即振振有词地说:“这位公子,就算是剩下的,那也一定是好的,要是放不了,你拿回来,我双倍把银子还给你。”
萧可嗤笑了一声:“你这一走,我到哪里去寻你?”
小贩急了:“公子,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每日都在这附近摆摊讨口饭吃,不能骗你的。再说了,这些东西我可是当祖宗一样伺候着,用油纸一层层地包了起来,放在家里的最高处,断不会坏了。这样吧,公子要是喜欢,我便宜点卖了。”
方文渊眼巴巴地看着萧可:“小可,这烟火放起来一定很好看,我们一起放几个玩玩好不好?”
“这里人太多了,只怕惊着别人。”萧可往四周看看,有些为难。
“那我们回家放,”方文渊的眼睛又有些发亮,“家里好闷,正好放些烟火热闹一下。”
说着,方文渊蹲了下来,一手抓了一大把,放进了小贩准备的布袋里。萧可无奈,只好说:“好了,只是不许偷偷放,走火了就糟了。到时候和李公公说一声。”
方文渊抬头笑道:“我才不偷偷放呢,我们俩一起放,烟火绽放的时候最美,我想和你一起看。”
萧可的嘴顿时抿了起来,努力想让笑意不让嘴角溢出,瞅了一旁的杨名一眼:“愣着干啥,赶紧付账!”
杨名的手上又多了一袋烟火,不由得嘟囔了起来:“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家里人都等着呢。”
萧可见方文渊仍然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犹豫了片刻,说:“再过会儿吧,还早。”
几个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当时的重逢时的那个巷子里,豆花摊依然摆在巷角里,一看到他们俩,摊主立刻热情地招呼起来:“两位公子,今天可一起来了,不闹别扭了吧?来来来,一起喝碗豆花,今天小摊还有粽子卖呢,正宗的豆沙棕,香甜可口,来两个吧。”
萧可笑着说:“好,老人家,多谢你吉言,给我们上两碗豆花,三个豆沙棕。”
一旁的杨名插嘴说:“公子错了,三碗豆花。”
萧可瞪了他一眼:“一边吃你的东西去,少来凑热闹。”
杨名摸了摸鼻子,一声不吭地另外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了。摊主乐呵呵地把豆花和粽子端了上来,只见那粽子只有半个拳头般大小,带着一股粽叶的清香,小巧而精致。
方文渊看了十分喜欢,夹起粽子,一口就咬掉了一半,香甜的豆沙陪着软糯的糯米,又软又甜,她禁不住快活地眯起了眼睛,等不及都咽下,就一口把剩余的半个都吃掉了,还眼巴巴地看着萧可盘子里的那一个。
萧可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盘子移了移,一口咬掉了一大半,淡淡地说:“一个够了,不能多吃。”
方文渊不由得咂巴咂巴嘴,一把抢过来那碗豆花,欢快地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那我喝这个。”
萧可慢条斯理地说:“我也要。”
方文渊看他一脸坚持的模样,只好舀了一勺放到他嘴边,不甘心地说:“你少喝点,都被你喝光了。”
萧可心满意足地说:“喝完了再要一碗不就行了。”
一旁的杨名看得目瞪口呆,摊主笑着悄声对杨名说:“这位小哥,你家两位公子的感情可真好,从小就这样,这么多年了,可真是难得。”
“他们……他们以前也这样?”杨名不可思议地看着萧可,这个素来威严的少年帝王居然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是在令他咋舌。
“你们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以前两位公子在我这里可开心了,每天打打闹闹,八成是在府里憋坏了。”摊主笑眯眯地说。
眼看着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不一会儿就把这碗豆花喝完了,杨名看看天色,忍不住上前催促说:“公子,太晚了,我们该回府了。”
萧可刚想答应,却见方文渊眉头微蹙,犹豫了片刻,轻声说:“小可,景文的住所就在这附近,能否帮他拿几件换洗的衣服,免得他身上不舒服。”
杨名飞速地瞥了萧可一眼,生怕他生气,连忙说:“公子,今天太晚了,不如明天我去拿吧。”
萧可的脸隐在夜色中,让人看不清表情,良久,他轻笑了一声说:“既然文渊要去,那我舍命陪君子了。”
田景文的宅所离这个小巷大约五六条街道,夹杂在一排民居之间,青砖黑瓦,一点儿也不起眼。方文渊上前扣了扣门,半晌也没有人应门,她不免有些着急,高声叫道:“田七!田七!”
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一阵杂声,不一会儿,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从里面探出头来,惊喜地说:“方公子!你可算来了,我家公子呢?我都好几天没见他的人影了,急死我了!”
方文渊背对着萧可,冲着他挤了一下眼,笑着说:“你家公子在外面有点事情,只怕这几天是回不来了,你理几件你家公子换洗的衣服,我帮他送过去。”
田七怔了一下,看了看她身后的两个人,嘟囔着说:“公子就是这样,每天影踪不定,叫我一个人守着这个宅子等得好苦。几位公子里面请,我去收拾一下,稍候片刻。”
三个人被田七迎进了屋子,只见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一点儿也没有主人数日未归的杂乱。萧可在屋子里一边缓缓踱着步子,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方文渊,只见她并没有跟着田七往内室走,而是负手站在堂前的八仙桌前,定定地看着墙上挂的那副仕女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田七拎着一个小包裹走了出来,递给了方文渊,方文渊并没有接,示意他把包裹递给杨名。杨名接了过来,瞥了一眼萧可,笑着说:“让我来瞧瞧田公子素日里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
说着,他打开了包裹,只见里面有几件素白的内衣,两件外衫,都是绛红色的。
方文渊皱着眉头说:“田七,你怎么拿了这个颜色,你家公子喜欢蓝色的,赶紧换两件。”
田七嘟囔着说:“公子就是麻烦,穿什么颜色有什么打紧,人长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杨名想起那田景文每日里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忍住笑说:“莫不是田公子每日都要打扮好了再出门?”
田七一边去内室拿衣服,一边大声应道:“这位公子,不怕你笑话,我家公子就这个毛病,不把人拾掇整齐了就不肯出门见人。”
蓝色的外衫终于拿出来了,杨名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便放进了包裹里。方文渊也没有多做逗留,神色自若地告别了田七就往外走去。
萧可暗笑自己疑心病太重,心里不觉有些愧疚,走到方文渊身边,笑着问:“文渊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叫内务府帮你多裁制些衣服。”
方文渊侧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颜色的。我只知道你最喜欢白色和青色,每日睡前必喝一杯蜂蜜茶,用膳最喜有酱油配菜,看书时不喜折书,写字时喜欢浓墨……”
她这一细细说来,竟是把萧可平日里各种习惯和爱好如数家珍,萧可怔了一下,终于回过味来:原来,文渊是在变着法儿地抱怨我对她的关心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