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时候,我们所谓的“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只是一相情愿,或者说是一个美好的愿景。当现实汹涌澎湃,以一种不可阻挡之势迎面袭来的时候,你就知道那句“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的深刻含义了。
当莫听南关上查看完邮件正准备关上电脑睡觉的时候,电脑旁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
她拿起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一直不停地在闪啊闪,接起电话的时候莫听南顺便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了,又折腾到这么晚,不过现在已经不用上班了。
莫听南这一辈子最不想接到到的就是来自两个地方的电话——医院和警局。可是偏偏都让自己碰上了,上一次是姐姐,而这一次是易文。
在她穿上外套准备出门的时候脑子突然闪过顾漠河发给自己的电邮,那些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字里行间尽是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他依然是那句话——“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是没有过犹豫,但是还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脚,向着他在的那个地方走去。
在警局办好所有的手续将易文从警局里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五点了,醉酒、打架,若是四年之前,不管怎么样,莫听南都不会将这几个词同易文联系在一起;但是现在她不得不信。
她将他拖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里,战战兢兢的,生怕白斌会突然出现,虽然她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手心还是冒出了冷汗。
看着躺在床上半醉半醒的他,莫听南觉得很是好笑,为什么每次都让自己看到他酩酊大醉的样子?
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那张俊逸的脸上有着几块淤青,看样子还动真格的了。刚刚在警局帮他办理手续的时候,莫听南看到了同他打架的那个人,膘肥体壮,也是满脸淤青,看来这易文下手也够狠的。关于具体的原因,警察也只是轻描淡写见怪不怪地说了句“喝高了”。
她找了个冰袋给他敷着,这冰袋似乎也有点儿醒酒的效果,他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坐在一旁的莫听南。
“莫听南,真的是你?”
莫听南笑了笑,很是勉强“既然你让警察叔叔给我打电话,你就应该知道是我。”
“你真的是故意躲着我?”
“你用这么拙劣的办法引我出现。”
“办法拙劣,但是效果显著。”他不无得意地笑着,牵动嘴角的瘀伤不禁有几分疼痛。
“你就相信我一定会去?”莫听南不禁有几分被人看穿的窘迫,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么笃定地相信自己一定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帮他脱离困境。可是,他到底知不知道,在自己帮他脱离困境的时候,莫听南自己已经身陷囹圄,无法脱身。一个多星期的自制就在这个凌晨瞬间崩塌,继而再也无法重新修葺。
“其实,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只是在警察要求我给一个人的电话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就是你,并不是我相信你会来,而是因为我满脑子都是你。”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找点儿药,不然你就真的没脸见人了。”她最害怕的就是面对他的倾诉衷肠,自己对那些完全是缺乏抵抗力的。
“莫听南,你听我把话说完,说完我就走。”他坐起身,靠着床。
“不要再说了,算我求你了。”
“你到底在逃避什么?”
“你。”
“我?”
“你先睡一会儿,天亮了我再叫你起来。”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是,我是说过。但是那并不能代表什么。”
“如果我也对你说一样的话,你是不是能够安心一些?”
“易文,请你不要再逼我了。”
“莫听南,我喜欢你,从你出现在我的酒吧那一刻我就开始喜欢你,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我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喜欢一个人,无法自拔……”
这一堆近乎俗套的表白让莫听南心弦震颤,易文说“莫听南,我喜欢你”。其实她不在乎他喜欢她有多久,原来这么久以来,那种强烈的自制以及在他面前的冷静都是假装的,真的是虚伪至极。
“我喜欢你”——那么轻轻巧巧的一句话,穿过了六年的时间,几百公里的空间,就那么轻轻地落在她的心里,顿时,那颗风尘仆仆的心真的开出一朵花来了,绚烂无比。
他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她那冰凉的手背上,包在自己的手中,好像永远永远都不会放开。他深深地看着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莫听南,柔声道,“我觉得有点儿饿了,你能不能煮点东西给我吃?”
莫听南点点头,“鸡蛋面,怎么样?”
说完,马上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他的温暖是很容易让自己不知所措的。
莫听南站在电磁炉前,看着锅里的水一点一点地沸腾,水蒸气正在拼命地试图掀开锅盖,手里握着那把面一动不动。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莫听南觉耳朵痒痒的,一双温暖的臂膀将自己揽入怀中。
“你怎么来了?再等等,一会儿就好了。”莫听南被他这动作弄得手足无措,赶忙掀开早已经躁动不安的锅盖将握在手里很久的那一打面放入沸水里。
“要是我不来,估计你连这水干了都不知道。”他凑近她的耳朵,轻轻吻上她的耳垂。
“你这样我怎么煮面那?”
他让她转过身,给她一个很是安心的微笑,继而吻上了她的唇,如棉花糖般柔软甜蜜。
至于那碗面到底有没有成功地出现在碗里,莫听南已经不得而知了。易文的那个吻让她晕头转向。
他一把将她抱起,从厨房到了卧室。
“莫听南……”他将她拥在怀里,轻声地唤着她的名字,总是喜欢这样连名带姓地喊她,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觉得真实。
他的身上依然散发着浓郁的酒精的气味。其实莫听南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能够同他靠这么近,何况这一次是在他意识清醒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
他褪去她的衣裳,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其自然。
只是在一刹那,莫听南猛地清醒了,脑子突然闪过白斌的那张冷俊的脸庞。
她阻止了他。
他亦被她的这一动作一怔,“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那个人的存在时时刻刻地提醒着自己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言爱。她穿好衣服,笑着对他说,“你喝多了。”
他一把抓住正准备离开的她,带着些许的怒意,“你以为我这是醉了?”
她不敢看他,是或不是那都与她无关,她还希望最好是他喝醉了,一时的意乱情迷而已,这样,酒醒之后便是各自归零。
“莫听南,我知道你是莫听南,我知道你就在我面前,那天晚上你出现在我的酒吧里,我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这句话,若是早几年说那该有多好,只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上次你问我,在D大图书馆电梯里的那个人是不是我,我说是;可是后来呢?为什么没有后来了?为什么偏偏过了这么多年你才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你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易文,你这么做不觉得很过分吗?”记忆如潮水席卷而来,是的,积蓄多年的暗恋终会酿成一种很是复杂的情绪,悲喜掺杂,爱恨相织。
他伸出手,试图将她拉回来,没想到她条件反射似地缩回了手,“如果我说我有去你们学校找过你,你相信吗?”
莫听南突然笑出声来,聪明如易文,他总是以这样一种假设性的问题把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如果,而是‘后来’。”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来,你坐下,我告诉你你要的‘后来’。”
莫听南在床边坐下,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拼命地摇着头,“我不要听了,不管后来怎么样了,对于现在来说都是‘以前’了。”
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看了看窗外,东方渐渐泛起了一层鱼肚白,时间过得真快。
“我的确去你们学校找过你,不过那是两年以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我看到你跟一个男生一起在食堂吃饭。再后来,我就毕业了,然后就结婚了,半年前就离婚了。”
他说得平静如水,仿佛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他口中所说的那个男生应该是顾漠河。
莫听南一言不发,静静地听他说下去,“然后在我打算去找你的时候,那么巧,你就出现了。”
她突然泪如雨下,仿佛多年的委屈能够全部化在这泪水里。易文,你的“后来”之前还有莫听南的“之前”,听他这么说,莫听南笃信高中的时候他是真的不知道莫听南这个人,那就更不知道那些个阴雨霏霏的日子了。但是莫听南知道,自己不应该奢求那么多,过去那么长,怎么可能要求别人记得一清二楚?
易文轻轻地将她拥进怀里,柔声道,“不管那些已经过去的‘后来’了,我们还有那么多还没有到来的‘后来’,这些‘后来’我都会在你身边的,好不好?”
莫听南泣不成声,听到他的低声软语,在这么一个朦朦胧胧的清晨,觉得心都软了,那么乱七八糟的坚持和不知所谓的抗拒在这一刹那全都化为乌有,她点点头,在他的怀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