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卓然。”纪予馨迈开步子挡在我面前,“你刚刚什么意思?先离开的人不是你吗?你现在横什么横?”
我无意与她纠缠,“那么就再一次让我先离开。”
离开一次,就能离开第二次。在邢质庚面前,在所有的往事面前,我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我卑微而胆怯地活着,只盼能保住卓子尘,给他一个无法健全而平稳的童年,并守住自己无法安然的心。
我挺直腰杆,牵着卓子尘越过那座叫纪予馨的大山。
“离开之后呢?”纪予馨的声音有轻微的发颤,“等着庚子下一次的意外,等着他失去引以为傲的一切,等……”
“予馨闭嘴。这里没有你的事。”邢质庚冷冷地打断她,“卓然,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庚子,她有权知道一切。”纪予馨高声大喊,一改她优雅出众的大家风范,“她都和别人有了孩子,你还象个傻子一样苦守四年。”
我没有再做停留,迈着坚定却颤抖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走掉。
纪予馨果然不是一般人,当年她的几句话就可以动摇我的决心,现在她还是拥有同样的破坏力,不着边际的几句话就足以让我馈不成军,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我什么事情是我应该知道却被蒙在鼓里,可是我不想去深究,过惯了平淡安稳的生活,我再也不想经历太多的风雨坎坷。
谁比谁更傻,这种无聊的问题我不想知道。
不知道或许是一种幸福,可以让我带着卓子尘一走了之。
是的。我第二次逃了,从邢质庚的眼皮底下再一次逃之夭夭。
“妈咪,我们真的要回你出生的地方吗?”卓子尘拖着他的小行李箱,一脸的不情愿。
“是啊,回到妈咪和贤贤长大的地方。卷卷不喜欢吗?”我迅速换好登机牌,拉着他向候机大厅走去。
逃跑是一回生二回熟的本领,我有过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明显顺利许多。
没有风,没有雨,天空一片晴朗。手机也没有丢,我可以联系到任何一个我想见的人。比如钟灵。
我把烂摊子留给她自己去收拾,要是《佳肴如梦》关门大吉,我想冯少轩会感谢我,给我开张百万的支票是没有太大的问题,我又何必为了区区50万而把自己卖了。
这一次,我走得很洒脱。
可是洒脱有其深刻的弊端,就是会忘乎所以。
我的律师江川很尽职地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提醒我要尽快把离婚手续办好。否则,要是邢质庚在这个时候想要和什么人结婚,就会犯重婚罪。
我倒是乐得清闲,反正短期之内我没有结婚的打算,要是邢质庚想结婚而不成的话,我会放三天鞭炮以示庆祝他犯了重婚罪,从此走上不归路。
“妈咪,我们是不是该和邢叔叔say goodbye?”卓子尘忐忑不安地看着我。这是回国之后,与他接触最频繁的男人,他明明不是很喜欢他,却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不必了,邢叔叔是大忙人。”离登机时间还有20分钟,我抱着卓子尘轻轻摇晃,偌大的候机室只有我和卓子尘二人,不禁感叹世道变了,连坐飞机都不守时。
“妈咪,我不反对邢叔叔和你约会。”卓子尘突然搂着我的脖子说道。
我不由地吃了一惊,“你不是不喜欢他?”
“可是他有卷毛。”
我抬头望天,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吗?
“卓子尘,你喜欢有邢叔叔这样的爹地吗?”我小心地试探,卓子尘生来就比别的孩子敏感,他对爹地的概念虽然很淡,却是无比渴望与崇拜,在他的心中,爹地就是天,是他梦想的一切。
卓子尘噘起嘴反问:“那妈咪喜欢吗?”
我淡笑不语,目光望向窗外停机坪上不断起降的飞机,天与地的距离如此遥远,却能用飞机来缩短,而我们之间并不算遥远的四年,却比天与地还要遥远……
我为什么要逃,我也不知道,或许这只是一种本能,在触及往事之后的本能反应。
我承认我在害怕,我害怕真相剥开之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骗自己。
仓皇而逃的四年,卓子尘渐渐长大的日子,是我保护自己唯一的方式。
我抱着卓子尘沉沉地睡去,恍惚间似乎有人在我面前晃动,怀里的重量一下子被抽空,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卓子尘重新揽进怀里,指尖却碰到一具温热的身体,熟悉的触感让我一瞬间清醒过来。
“邢质庚,你怎么在这?”我大惊失色,卓子尘被他抱在怀里,睡得正香。
他阴鸷地挑唇浅笑,“你以为还可以轻易地从我眼皮子底下逃掉?”
我环绕四周,整个候机大厅早已被数十名身着黑色西装、面容肃穆的男人站满,入口处更是一字排开,没有人敢进来。
这些是什么人?难道他真走上不归路了?
“邢质庚,你以为机场是你家的?”我不过是临死时的挣扎,象征性地喝斥几声。
“这个候机大厅是专门为你准备的,你觉得怎么样?”他把卓子尘递给身侧的男子,“先抱到车上去。”
“你想干什么?”我知道抢不过他,也不想做多余的举动。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只能低眉顺目。
“我吗?”他挽起袖子,挑眉上下打量着我,目光中是一片寒冷的光,“你说呢?”
话音刚落,他微微弯下腰打横将我抱起,低哑暧昧的声音在我耳边环绕:“你比以前轻了不少。”
我双颊绯红,不知所措地挣扎,“放我下来。”
“我不会放手的。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只要再动一次歪脑子,我会让你的护照和所有证件在国内甚至是国外都变成一张废纸。不信你可以试试看。”他的目光阴森,让我不寒而栗。
不对,这不是我的庚子,我的庚子不会这么凶我。
“卓然,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儿子被我绑架了,赎金是你自己。”
我的心哀鸿遍野,这到底是在绑谁……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黑衣人是邢质庚从尹姐姐家那位姐夫手中借来的。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敲敲键盘聊以为生的弱女子,根本不必出动这些彪形大汉保驾护航。
据说这样子比较象是在绑架,这是后来尹姐姐和童姐姐告诉我的,很拉风很招摇,很象绑架那么回事。
我和卓子尘被安置在某高级住宅区的一幢别墅内,我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回军区邢家,否则我会不知道如何面对邢家诸位家长。
这里家具齐整,清洁明亮。一层的落地窗全都拉上厚厚的窗帘,感觉很象我们在C市的家,连沙发都是我喜欢的米色布艺暗格,一楼正中央是开放式的厨房,所有的厨具一尘不染,各色调味品摆放整齐,没有被拆封过的痕迹。
卓子尘被邢质庚抱进一间收拾好的儿童房,希望他醒来之后不会惊声尖叫。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我很想把他掐醒,思及连日来他苦练中文,废寝忘食的辛苦,我心中不忍,任由他甜甜地睡着,唇边不时泛起餍足的笑容,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关上门出来,我疲惫地靠在墙上,手臂往前一捞,勾住邢质庚的脖颈往我身上拉了过来,我挑眉媚笑,“赎金在这里,你要如何享用?”
我累了,猫和老鼠的游戏到最后谁也不是赢家,漫长的追逐过程已失去了最开始的疯狂与耐心。
我吻住他的唇角,轻咬吮吸。
没想到,他却将我推离一臂之外,冷眼看我,“我想,我们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我哑然失笑,无力地靠在墙上,鼻尖充斥一股怪异的酸涩气味。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拉起嗅了嗅,味道很淡,不象是卓子尘尿在我身上。
略抬起头望去,淡黄色的地图已然画在邢质庚干净的衬衫上,而他似乎一无所知。
顺着我的目光他似乎也发现了异样,无奈地拉出衬衫,“你儿子的杰作?”
我点头,“我想是这样的。你应该感到庆幸,我儿子第一次尿在除了我之外的人身上。”
他无奈地摇摇头,解开扣子把衬衫脱下,露出****的上半身。他真的瘦了不少!
等等!现在不是花痴的时候!正常情况下,正常人不应该是先闻一闻再扔在旁边,可是他却闻都不闻。甚至尿在他身上,他一点都没有闻到味道,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我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对了,我有一瓶82年的红酒,我们可以边喝边聊。你可以顺便帮我鉴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