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楚第二天回去,车子刚进院子,就听到从花园的方向传来说笑声,下了车走过去,远远地就看见左锦弦和张阿姨一起在收拾花草,她和原先的装扮不同,头发是挽着的,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一双纤纤玉手沾满了泥土,她看起来很开心,脸上的笑容透着孩子气的甜美。
这个女人还真是奇怪,平时言语清淡的,神色间有与年龄不符的冷清与疏离,却又随时会流露出孩子气般的天真与笑容。
唯一可惜的是,她的这种笑容只有在没有他的场合里才会出现。一看到他,她马上就换上了一副谨慎疏离的面容。
“你---回来了。”她起身,略略有些局促地起身。
他这才看清楚她的身上穿了一件宽大的衬衫,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件衬衫应该是属于他的。倒不是他对这件衬衫有多熟悉,而是它明显是一件男式衬衫,而这间别墅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男性。
他的目光继续往下移,这样一移,他差点要笑出来了,除了衬衫外,她又画蛇添足地穿了一条属于他的牛仔裤,原本纤细的双腿被裹得严严实实,裤脚处长了很多。好在她在衬衫的下摆处打了个结,因此整体上虽然累赘,其实并不难看。
她也注意到了他略带戏谑的目光,微微有些不安,说:“我的衣服应该干了,我去换衣服。”
刚迈步,冗长的裤脚却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一步出去就栽了下来,巧的是竟不偏不倚扑进他的怀里,他又一次抱了一个温香满怀,只是这一次没有第一次那么幸运,她手上没来得及洗掉的泥土抓了他一身。
她狼狈地看他,惊慌失措,他却没忍住,愉快地笑出声来。
她躲在卫生间里“吭哧吭哧”洗他刚换掉的衣服,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他让张阿姨去劝了几次,她都不肯出来,他好笑又好气,想想也就任她去了。
这样也好,他倒是可以趁着她不在房间的时候做点别的事。
吃过晚饭,他在楼下看了会财经新闻,她先上了楼,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满心期待着她看到那一整面墙的衣柜里整齐码放的女装会惊呼出声,或许还会奔下楼来投进他的怀抱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吻也不一定。
然而等了很长时间,楼上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终于坐不住上楼去看,敲了一会门,从里面传来她睡意朦胧的声音:“我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行吗?”
行吗?他也问自己,或许她真的只是把他家当成了她的临时住所,却从来不去想他为什么会收留她,难道就因为她长得漂亮养眼用的?说实话,苏家不缺花瓶,他的几个堂姐堂妹也都不是一般的养眼。
那日林硕来见他,还开玩笑地说:“黑眼圈这么严重,看来晚上没少做运动,难怪这几日总不见你出来。”
他闷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林硕还不知趣,大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说:“你别不待见我,我今日可是受人之托来的,”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盒子放在他办公桌上推给了他,说:“看看。”
他打开了,是一枚钻石戒指,样式似曾相识。
林硕啧啧地说:“就知道你认不出来,本来这种出力不落好的事我也不想管的,不过现在看你的表情我还是觉得管对了,像你这种无情无义,到处沾花惹草的大少爷,哪个女人嫁给你会幸福------想起来没有,这是你送给蓝家大小姐的订婚戒指,她托我转交给你,她要----退婚!”
林硕说得他好像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一样,好在他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些,他斜眉,问:“因为孟凌东?”
林硕夸张地拍了一下桌子,竖起大拇指,说:“聪明,不愧为苏少!”
苏楚旋转着戒指,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来:“她为什么不自己来?或者,我应该问你收了她什么好处?”
林硕有些尴尬,略微犹豫了一下,原先嬉皮的笑容变得苦涩,他点了一支烟,而后才说:“你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我只对一件事情感兴趣。”
苏楚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戒指随手扔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管风和月。林硕一直放不下的心结是关于他前女友黄子琪的,据说她当年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绝交的信笺,令林硕一直耿耿于怀。只有苏楚知道,这么多年来林硕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寻找黄子琪的下落,而黄子琪当时和蓝心夏要好,也许只有她才知道黄子琪现在身在何处。
他当年亲眼目睹了林硕在黄子琪失踪后的那几个月里所受的煎熬,莫说他对蓝心夏的退婚根本就不在意,就算是在意,他也能理解林硕的所作所为。
因此他对感情的态度一直是适可而止,点到即停。不放任自己的感情是他做事的底线。
不过他也真没有遇到过能让他倾其所有为之一醉的人。
这些繁华都市里有太多或明净或聪慧或狡黠,懂得一些文学名著诗词歌赋,懂得和男人调情,懂得电影和艺术,出的厅堂下得厨房的女子,不管她们是空谷幽兰或是风情万种,他的底线仅限于上床,大家你情我愿的,既可以宣泄一下情感,又能清火败热解闷,几乎没有什么坏处。但是如果真的让他娶某个女人回家,他还真的需要考虑清楚才行,包括蓝心夏,因此他对她的退婚非但不介意,反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至少在老爷子那儿能有个交代。
至于左锦弦,还真是个例外。
算起来,她住进他家也有一段时日了,和他依然是不远不近地。
他回来,她就不言不语地陪着他吃饭;他不回来,她也没有任何表示。他送她礼物,她都微笑着说“谢谢”,不管是什么礼物,小到皮包衣服,大到珠宝首饰,她一概荣辱不惊,从不拒绝,也从不使用。
当然除了一些必要的换洗衣服之外。这源于她不爱出门,终日静静地呆在他的书房里看他的那些藏书,或者和张阿姨做一些简单的家务,衣物什么的日常生活用品都是他命人买回来的。
可他毕竟是男人,有些事还是考虑不周全,那天晚上下雨,他开车回来的路上,迎面看到她冒雨出来,一边跑一边往路边看,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摁了喇叭,把车停到她身边,打开车门,让她上车,她不肯,只是问他:“离这儿最近的超市在哪儿?”
“超市?”他还真是为难了一下,这里是别墅区,平时鲜有人会在附近买东西,真要找个超市的话靠走路是走不到的。
“你要买什么东西告诉我,我找人帮你买。”他拿出电话。
她脸迅速红了一下,不肯说,他也不是个笨人,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她住进来的时候,他虽然让人把家里要用的日常生活用品都准备齐全,但唯独忘了她是个女孩。
“上来吧,我载你去!”
他不再多问,女孩也大概猜到他已经知道了,也就不再扭捏,上了车关好车门。
他打方向盘,调转方向,娴熟洒脱的动作恰到好处,遇到女孩投过来的目光,他微微笑了笑,嘴唇的弧度又是恰到好处的迷人,眉宇间更是一片光风霁月。不知道的,会误以为他是为某个品牌汽车做广告代言的。
女孩有些出神,他应该是她所见过的除了哥之外唯一一个让她觉得好看的男子。但是如果是和哥比,她还是觉得哥更儒雅清俊了一些。
这样的念头一有,她便控制不住的思念,不知道她出来这么多天,哥联系不到她,会不会着急?
到了超市,他在车上等,女孩自己进去的,不一会儿,女孩回来,提着个袋子,他很贴心,开了后备箱让女孩自己放进去。
她回到车上,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看他,只是轻轻地说:“走吧。”
“以后有什么事告诉张阿姨,她会替你去办的。”在路上,他对女孩说。
女孩回答:“张阿姨的孩子病了,我让她回家了。”
他“哦”了一声,原想说张阿姨不在,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但想了想,是这么尴尬的事,也就闭了嘴。
回到家,女孩上楼换衣服,他洗手出来注意到餐厅的桌子上有做好的饭菜,拿开倒扣着盘子,几道看起来品相不错的小菜呈现在他眼前。
他尝了尝,清蒸的黄花鱼入口鲜嫩,素炒素什锦淡而清爽,粥应该是菠菜粥,也不知道是放了什么香料进去,不仅粥的色泽清新,闻起来还有扑鼻的清香,吃进嘴里更是口感鲜润,令人食欲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