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晦暗的光线里,锦弦的奶奶讲了左耀宗这些年的故事,原来跟着他的那个女人骗走了左家一大笔钱后离他而去,锦弦的爷爷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而离世了,左耀宗也在某个晚上突然中风,治好之后就成了这样的样子,原来衣冠楚楚地左耀宗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老迈的老人,话语表达不清楚,提起往事,只能用悲声代替。
在锦弦奶奶竭力平静的叙述中,锦弦的父亲还是时不时会捶胸顿足,呜咽着说:“我是一个有罪的人……”
孟凌东叹气,有罪没有罪的,也许只有上天知道,但这个老人对锦弦的伤害却是充满罪孽的。他不时地看锦弦,她已没有了先前的紧张和胆怯,只是紧抿着嘴唇,长长的睫毛上堆满了细碎的悲伤。
不管过去是怎么样,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人总是要学会往前看,孟凌东很希望妹妹能从此走出来,走出往日的阴影,走出悲伤。
从左家出来,天色已经渐黑,小巷很窄,女孩无声地走在苏楚和孟凌东之间。苏楚在后面,他原想快走几步拖住女孩的手的,孟凌东已回过头,先他一步将锦弦的手握在了掌心,他黝黑的眸子掠过女孩的脸,目光里全都是疼惜。
苏楚有些失神,孟凌东因为参与了女孩的成长经历而与女孩的生活息息相关,而他很像是个外人,不经意翻看了他们的故事,心内五味杂陈,却也只能做旁观者。
他的步子越走越慢,他在想,他或许应该及时退出,锦弦也看起来比前些日子好了很多,而且有孟凌东在,她也不再需要他。他看起来很像是一个多余的人。
三个人一起在房东家里吃的饭,这些天里,苏楚塞了些钱给房主夫妇,夫妇两个倒也热情,一日三餐做好后送到他们房里。
苏楚想离开了。吃饭的中间,孟凌东不时地布菜给锦弦,嘱咐她多吃点,锦弦也一样,把孟凌东面前的碟子装得满满地,说:”哥,你也要多吃点。”
他很无聊地醋意满满地,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刚想开口提离开的事,孟凌东的手机铃声响,他起身到走廊上接电话。与此同时,苏楚也接到林硕的电话,林硕在电话里邀功,说:“你交代我的事办妥,你就好好想想怎么谢我吧。”
他有些无语。来之前,为了能和锦弦多呆几天,他告诉林硕给孟凌东的公司制造点小麻烦,让孟凌东无暇来分心管他和锦弦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林硕早不动手晚不动手这会才选择了动手。
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却碍于锦弦在场,不能说得太明白,就胡乱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很快地挂断了电话。
孟凌东再次进来的时候,已经和先前的气定神闲不同,神色略略有些焦急。苏楚心里想,看来林硕给他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他拿外衣,说:“锦弦,我要走,你的身体怎么样,跟我一起走还是……”他看苏楚,不是很放心。
最后还是还是把锦弦留给了苏楚。
当晚苏楚醉倒。
孟凌东走后,气氛略微有些拘谨,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两个人都会有一些尴尬。恰好房主上楼送来了他家自酿的酒给他们尝,喝酒至少可以缓解这种不自在的气氛。
苏楚酒量一向不怎么样,又有心事,醉得很快,有一搭没一搭地趴在桌子捏着酒杯说胡话:“锦弦,我以前并不知道爱是什么,没来由地,就爱上了……,可是你不爱我,我也知道,你病了我比你还难受,后悔自己做错了事,后悔得想去死……可是,锦弦,你想过没,孟凌东他凭什么能得到你的爱,无非是因为他比我先我一步遇到你,他不爱你……,那天之后,我对自己说锦弦,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任,一定会对你要比孟凌东好上千倍万倍,可是有什么用呢,锦弦你不爱我,不在乎我……锦弦,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得到你的心,我很难受,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小时候因为没有做好一件事情被爷爷罚站,因为不听话被父亲打……都没有这么难受过,锦弦,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锦弦有些感动,她守在他身边,拧了热毛巾为他擦脸擦手,他似醉非醉地,一会睡一会醒地,在床上痛苦地辗转着呢喃地喊她的名字,她也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会给他带来这么多的困扰,更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哥。
心底很不安,她的第一次给了眼前这个男人,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恨他。最后还是抱了他的头,让挣扎不安的他在她的怀抱里安然入睡。
第二天清晨是在阳光中醒来的,阴郁多日的天空终于放晴,苏楚从房间里出来,也记不清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只是鼻间隐隐有一缕甜香飘过,不知道是不是院子里那棵花树的清香。
锦弦在院子里洗漱,哗哗地流水声中,她抬起头对倚在二楼栏杆前往下看的苏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柔顺的长发向后仰起一个美丽的弧线,太阳的光线在她的发丝上闪烁,晨曦里的她如身披彩虹。
他看得痴了,以至于院子里调皮的孩子拿水枪对着他喷水都没有发现,水喷到他脸上,引来她一阵愉快的笑声,他追下去,和房主家顽皮的小男孩闹在了一起。
锦弦关了水龙头,静静地看他,这样的清晨,这样的阳光,还有这样一个往日光风霁月的男子,如今却如一个普通人家的大男孩般在院子里和孩子们追逐,俊朗、灿烂的笑脸让这样一个江南的清晨充满了明媚。忽而又想起他昨夜酒醉后的一番话,不禁心头一片旖旎。
只是马上要启程,孟凌东还是不放心,为他们定了下午飞回去的机票,吃过早饭后他们便启程先坐汽车到机场。
一路上无事,出机场的时候,苏楚还在和锦弦开玩笑,说:“不让我抱抱你吗,也许从此以后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锦弦当了真,想了想,还是投身在他的怀抱,他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女孩的心中还是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同时不舍涌上心头,她问他:“你怎么办?不然回去和你爷爷好好解释一下,你爷爷也许会原谅你的……”
他抱着她不松手,很享受怀中她柔软的身体,说:“怎么解释,说我爱上了别人,而那个人她……不爱我?”
女孩很为难,她不愿意违背哥的意思,又对苏楚有些莫名的依恋,更不想看到他难过,就说:“也不是……”
“那就是爱了?”他很快地接话。
女孩不说话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如果不爱,怎么会和他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可哥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又是怎样的?她不会想。
出了一点状况,苏楚站在门口接电话,她先出来的,刚到路边,就被一辆疾驶而来的车子吓傻了,所幸苏楚推了她一把,她没有什么事,苏楚却飞了出去,他手中的手机落在水泥地上摔成了碎片。
锦弦觉得自己成了罪魁祸首,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地,每一次,苏楚都是为了她受的伤,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他是昏迷不醒被抬上救护车的。
很奇怪,苏家的人很快就来了,一个********哭得泪水涟涟的,一个中年男子陪在一侧不说话只是烦躁地抽烟。锦弦想,他们可能就是苏楚的父母。
孟凌东是随后到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给孟凌东打电话,孟凌东让她先跟着120的车走,他很快就赶了过来。
苏楚还在急救室,又进来了一群人,看样子都是苏楚的亲戚,有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子走到锦弦面前问:“你就是那个缠着我弟弟的女人吧?把我弟弟害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你这个贱货!”
不等锦弦明白过来,她挥手一个耳光就打了过来,但是被孟凌东捉住了手,孟凌东把锦弦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目光犀利,说:“到底是谁想害谁,还不一定吧。”
“你……,我饶不了你们!”
她伸手还想打,苏楚的父亲过来阻止了她,说:“行了,依娜,苏楚到现在生死未明,你就不能安静一点吗?”
叫依娜的女子跺着脚不情愿地喊:“三叔……”
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出来,接着一群护士推着苏楚从急救室出来,一大群人都跟了过去,真情假意地问候不绝于耳。
锦弦听到医生在说:“病人没有大碍……”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再见到苏楚,已是几天以后。苏楚打电话给她,说:“想你了,想吃你做的粥……”
她的眼睛马上就有些湿润了,心中乱乱地,也忘了孟凌东交待过她的话,熬了粥往医院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