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想声明,我是一只酷爱流浪与探险的猫。这是我躺在坟墓里写成的,人类可以称之为小说,我则称之为诗。
是的,似乎上天注定了我们这类生灵的一生:居无定所。
为了找寻祖先留下的信物,我一直都疲于奔命,自由地寻找,自由地奔跑,就像在完成自己该去完成的使命似的,无时无刻不在追求着刺激,追求着新奇的生活。
尽管那可能会夺去我的生命,我终究乐此不疲,追逐着太阳,追逐着那美好的霞光。
一天又一天,我从孤独中走来,转瞬间又回归到孤独中去。我觉得孤独没有什么不好,它就好像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一样,和我一起欢笑与哀愁,感受着我的感受。
我一直都是独自地走在路上,看着人类的喜怒哀乐。我竟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因为那些都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是始终都庆幸我的身份。不会因为无尽的烦恼而烦恼,看着终日忙碌的人类,尤其这样认为。
我觉得,凡是留有我气味的地方,都应该是我的领地,为此我经常和其他的猫打斗,同时为了一块鱼骨头也和其他猫大打出手。
或许这样做是为了生存,又或许只是为了好玩。那种感觉在我的心里一直存在着,但我觉得那就好像是祖先遗传在我体内的东西。可能就是因为它注定了我漂泊流浪的一生吧……
一年四季,我度过寒冷,度过温暖。有时就坐在那里,看着落叶的轨迹,和那落地后无人问津的凄凉。
“喵!”我轻轻地叫了一声,继续着流浪的生活,去陌生的地方,开辟自己新的领地。我也一直都坚信凡是有我气味的地方,就必然是我的领地。但后来,我却被人类无情地赶走,重复着流浪的脚步,重复着流浪的生活。我认为我一生都不会去过安定的生活,因为那不符合我的天性。
一想到要去找寻流浪、冒险的快感,我的通体都在霎时产生出一种莫名的生气与兴奋。
这应该就是我们这样的生灵立足于此的缘故吧!
除了我自己,没有什么会闯进我的生活,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认知有什么不妥。直到她的出现,让一切都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我被她抱着进入了一所庄园。我在挣扎着。因为我不要被人类束缚。我要去冒险,我要去远足,我要去挑战未知。但与此同时,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于不经意间,捕获了我,我竟然放弃了挣扎,开始留恋那让我感到温馨神秘的味道。
于是,我便和她,可能还有她的他,生活在了一起。
天啊!一向野蛮的我,竟然也会留恋这安逸的生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和我天天呆在一起时间最长的,莫过于她了。
我开始不再自由地奔跑、自由地追逐。相反,我在跟着她的奔跑而奔跑。在一种平静间,欣赏、体会着她的悲欢情愁,看见她眼角流下的泪滴,我的心竟也会起伏,更不可思议的是我竟想试着去帮她擦拭!
怎么会这样?这还是我吗?我竟然会为了人类去触动感情!
天啊,怎么会这样?那个流浪、冒险又真实的猫达去了哪里?
茫然间,我觉得那个自己好像已经一去不返了。我曾试着去呼喊,但却又不想去找寻。
唉……我有时觉得自己很迷茫,像迷雾中的迷雾,像梦境中的梦境。自己在探寻明亮,却不知身在雾中、梦中,实在是“自欺欺人”哦!
我趴在她的怀里,竟不想再去做些什么,这怎么可能!我在人类的身边或身上从来没有停留过超过两分钟的呀!而如今的我,却不想去再追逐鱼虫鸟蝶。难道我真的变了吗?
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改变的!
带着淡淡的伤感和忧虑,我仍然在她的身边或身上趴着。但转瞬间,又觉得莫名地温馨,有种离奇的感觉。她的很好看的手,打断了我的思绪,她开始慢慢地抚摸我。
唔……我控制不了自己了,一股暖意如火山爆发般,迅速占据着我……喵~~喵喵!天啊!这还是我的叫声吗?
恢复了理智的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发出娇嫩的叫声,而且开始喜欢这个人类。莫非……莫非……自己已经到了发情期?!我自嘲道。刹那间,却又有种崩溃的感觉。
时间在一天天地过去,我竟也会叼来报纸和其他一些什么,重复着的原来是狗的工作。投足之间,逝去的已经远去,那从未经历的,也好像如期而至地光顾着我的生活。
我的心开始动摇了。我是从何时起沉醉于这安逸、温馨的生活?!一向喜欢自由、漂泊不定的我去了哪里?
然而,我终究没有获得答案。
天上的白云伴着风,在慢慢地蠕动着。
我趴在花园的台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没有像以前那样再去追逐太阳,记得每一回都跑得筋疲力尽。我深深地知道,有一种东西已经阻住了我探索与冒险的脚步。难道我就这样被温馨、舒适俘虏了吗?
蓦然间,我觉得自己好可怜。但念头只是一闪,又有种这样也不错的感觉油然而生。思想在心房中飘忽不定,随后我就放逐自己的思想,让它尽情去畅游。
因为天还是蓝蓝的天,云还是白白的云,我还是一只浑身淡青毛的猫,什么也没有改变。
在我的生命里,是什么在悄悄发生着变化?正是这种变化,在不知不觉中怂恿我,平静中竟也使我觉得自己就应该是疯狂的。
“喵、喵!”我淡淡地笑着,觉得自己那么好笑。
不知从何时起,我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但是,我心中的谜仍然依稀存在着。我这一生终究要去追求什么?终究要去面对怎样的环境?祖先留下的信物到底是什么?
突然间,我好像明白了这一切。因为从某种程度上,它就代表了猫的一生,感觉还是很有种扑朔迷离的味道的。
这时,只见她缓缓地抱起了我,走进那间宽敞的屋子里。
有个人站在那里等她。
他们之间在用我听不动的语言交流着。
随后过了不久,我随她去了她的房间。
等到她脱光了我的毛皮,换上了一身很好看的衣服后,便被她抱去一个有很多人在一起的地方。
看着眼前这些人在相互交流着,我了无生趣地从她的怀里跳了出来,在无数个脚与脚之间不停地穿梭着。
偶尔,我也会跳上桌子上,旁若无人地吃一些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突然间,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吸引了我的注意。他匆匆的样子很值得注意,我的第九感觉在不断提醒着我,那种久未出现的好奇感,闪电般席卷了我的全身。久违了的舒畅感,唤醒了我身上的每一个野性的细胞。
我立刻跳下了桌子,紧紧地跟随着他。
我明白,好奇心迟早会害了我自己。但如此还是阻止不了我去冒险的决心。我甚至开始有些明白,这或许就是猫的天性吧。
跟着这个人一直走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此时我才看见她也在树下等候。
两个人没有多久便争执起来。
突然间,一个又短又明亮的东西闪向了她。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直觉告诉我,她遇到危险了……
情急之间,我毫不犹豫地扑向了那个明亮的东西。混乱中,那东西刺进了我的体内。啊!从未有过的疼痛立即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在此刻差点窒息,呜……痛,好……好痛啊……
她的声音在刹那间响亮起来。她的声音终于招来了好些人。
黑衣人见状,匆忙地跑开了。
我疼死了……呜……我……我要死了。
此刻,在我的脑海里,现在除了疼痛和死亡的念头,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了。我不能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不要死在人类的身边,我看了一眼她,开始试着走动……太好了!疼痛还没有让我失去行动的能力。我一瘸一拐地跑开了。
而她,在发愣了有片刻之后,开始呼唤她给我起的名字:猫达……猫达……我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脚步。因为我怕我自己会马上昏倒,随后便死去。
但是,我并没有跑出很远,我真切地听到了她的呼喊和她的哭声。顷刻之间,我的内心犹豫了,我的情感仿佛大堤一样几乎崩溃。
呼……看来,我是真的留恋这个人类了,喜欢并习惯了她对我的呵护。我……我该放弃吗?
但是,我又想留在她的身边,她脸上的善良,她手上的温柔,她身上的味道,这一切都使我留恋。
然而,我毕竟是一只猫,我还有我的使命,我要去追逐,我要去自由地奔跑、自由地流浪,永远去找寻那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东西。可是现在,就是为了好奇心,我真的要死去了。
天啊!我自己在嘲笑自己。
呜……好疼……我……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睁开眼睛,我看到的事物,第一个竟然是她。看来我还是没有如愿已尝地跑开。
但也许这样的结局更好些。我没有死掉,哈哈,我还活着!万岁!万万岁!我可以继续过着和其他的猫不一样的快乐生活,当然也可以继续去流浪、去奔跑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的身体康复了。她又带着我走进大厅。我看到桌子上有着一大盘食物,我的肚子也好像看透了我的心事似的,“咕咕”地叫个不停。
我再也没有犹豫了,立即跳上桌子,大口大口地吃着食物。而她则站在我的旁边,开心地笑着。与此同时,我也在心里感激着她。
刹那间,我的心豁然开朗。我感谢眼前的人类,她让我感受到了很多新鲜的事物,让我体会了丝丝暖意。
现在,我又可以继续我的冒险了,我要去追逐太阳,我要去追逐月亮和星星。自由的我,要去自由地探寻,去不断了解未知的世界和世界上未知的角落。我要星星陪伴着,与我一起躺在草地上拥抱夜的美好……
想到这里,我跳下桌子,径直跑向花园,跑出了这个我所熟悉的庄园。
在跳上围墙后,我看着她……她看着我……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经和这个人竟产生了共鸣。
她没有再呼喊我,只是对着我笑了笑。有始以来,我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叫声的含义。对,我真的懂了……作为一只猫,我终于明白自己该去干什么,该去追逐什么。
我满心欢喜地跑在路上,开心地跑着。
我觉得我的眼睛比起以前的我,更为明亮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风霜雪雨,我从没有停下过自己探索的脚步。
不知过去了多少年,我一直在探索中度过。
慢慢的,我衰老了。
在某一年冬天的一个早上,我又走到了那个我曾经十分熟悉的庄园。围墙上已经长满了纷乱的藤蔓,我依然可以较为轻松地爬上去,站在围墙上。天哪,我看到了她!此时,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看上去,她有些许的变化,但我还是马上认出了她。
不知道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偶然,她也看到了墙上的我,并向我缓缓走来。我觉得她一定是认出了我,就是曾经她养过的那只猫。
我想,我应当像过去一样,扑进她柔软的怀里。
忽然,我的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几天,就在那庄园外的花园里,就在围栏的偏僻的一角,有人立起了一块小墓碑。上面清楚地写着:“酷卡纳家族·猫达(莹莹最爱的猫)之墓……”
这是许久之后,另一只猫躺在我身边时告诉我的。
可能人类会认为我此刻已不可能听到,但我明明白白地得到了这个消息,并且我坚信这是真实的。
因为,那只猫也曾是她的心爱,也是酷卡纳家族的成员。
最后,我投身于梦境,写成了这篇被人类称之为小说的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