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什么？我常在店里听见男的女的唱，爱情是唯一，爱情是空气，爱情是全心的付出不要回报。屁，真要是这样，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因为不平衡一拍两散？我胡乱想着，会议室里的空调嗡嗡作响，各部门经理在做工作总结，在这里，创意和想法没有价值，最有效的是报数字，赚了多少钱才是硬道理。
十六个公关主任列席会议，每次到这个时候，经理们明显气短，谁让他们是负责管理的，人家主任才是真刀实枪给银国来带效益的人。绩效最好的是梓潼，不过她没来，助理甜甜代表接受掌声表扬和现金鼓励。
这个月效益不错，大部分主任都完成了营运任务，稍差的有三个，点点、喜盈和金晓柔。金晓柔下半月突飞猛涨的业绩抵不过上半月的惨淡经营，排名最后。冷森挨个看了一遍，鼓励她们迎头赶上，希望下个月听到好消息。
这就完了？我狐疑地看着冷森。他真神奇，基本每次见面都能给我一个惊喜，让人摸不透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他躲着我的目光，当我是空气。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视而不见。
他这样已经好几天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上次放我鸽子之后，他便开始刻意躲着我，走廊里见到，如果不能提前拐弯，也是匆匆而过，不带走一丝云彩。我偏偏不信邪，他越躲着，我偏凑上去，最后他连客气和敷衍都不用了，直接硬邦邦一句：“有事吗？”把我定在那里。
可以，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躲着我，但你不能因此公私不分、假公济私、暗渡陈仓……我越想越火大，忽地举起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绕不过去。
“冷总监，根据规定，连续三个月完不成业绩的主任就该降级留用。金晓柔这已经是第三个月了。”我声音很大，在会议室四壁回响。
“我知道了。”他想逃避话题，我不能给他钻了空当。
“那该怎么处理？”我知道金晓柔的眼里都快冒出火来了，我不在乎。
“我会处理的，其他人还有没有事？没有散会。”他带头走得飞快。
我坐着不动，心一点点凉下去。这就是我曾经信任过的人？这就是我坚信的好人，正直睿智的男人做的事？我忽然很想骂人，很想打人毁物。如果这会儿给我点酒，我也会像有些客人那样，把包房砸得稀巴烂。现实是没有酒让我发泄，人事打来电话，让我带一个女孩办入职。呵呵，多现实，一边是想逃逃不出去，一边是每天有人主动跳进火坑。
我压着火带着女孩办手续，她长得挺甜，问题也多，什么这里客人多不多啊，小费一般给多少啊，一个月休息几天啊，收不收管理费啊，还自我介绍曾经跑过北京、内蒙，虽然才二十一岁，却是老江湖。我有一搭没一搭回答着。她也不在意，有做公关的基本心理素质。带她换工装的时候我发现了问题，怎么瘦瘦的胳膊腿儿居然有75E的胸围，我瞪着眼睛，她骄傲地挺挺身子，找我要最大号的工服。
我让宣姐给她找衣服，眼睛又上上下下地在她身上扫射，像饿急了的色鬼男人。
“你是不是怀孕了？”
“嗯。是。”她依旧大方。
“多久了？”
“两个多月吧。”她快把衣服换好了。
宣姐听见我们说话，也凑了过来，她是过来人，眼睛毒：“不会吧，两个月不至于显怀，你说实话，怀孕多长时间了？”
她有点不自然，转过身：“三个月。”
“说实话！”我厉声问。
“四个多月，”她低着头，看着鼓起的肚子：“没事经理，这不耽误我上班喝酒。”
“开什么玩笑。”我要疯了，如果不是我疯了，就是这世界疯了。“赶紧把衣服换回去。跟我下楼！”
宣姐监督她换衣服，我给督察部打电话，入职的手续费和工服钱都是他们收的，在入库之前得给人家退回去。在电话里我揶揄他们，这样的也敢要？是公司有新规定了，算一特色风格？
女孩换上自己的衣服，宽松的风衣款把身子遮得严实，别人看不出来。
“经理，你让我上班吧，真的不会耽误事，我保证，上几天班我就去做了。”她跟在后面求我，声音细细柔柔钻进我耳朵里。
我叹了一口气，这种柔弱的姿态，别说男人，连我也经受不起。
“不是我不让你上班，你现在这样真出事了，我们没法负责任。”我停下脚步，看着她年轻稚嫩的脸：“你也是的，不想要早点处理了多好，干吗等到现在？”
“开始……想要来着，”她看着别处，眼睛红了。
不用问，又是一个痴心女负心男的俗套故事。
“这样，你先回去把问题处理了，以后要是还想上班，可以随时过来。”我只能给她这个算不上帮助的承诺。
“我没钱，”她苍白地笑笑，小小的脸颊布满忧伤，“想做几天赚点钱……”
“你也不能要钱不要命吧？家里人呢，知道吗？”
她摇摇头。
“他呢？不能给你出这个钱吗？”
又是摇头：“我不想再理他了，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他。”
“为什么？就算你恨他，也得把问题解决之后吧？”我说完，自己吓了一跳，以前的我是坚决不会说出这种寡廉鲜耻的话的，这就是环境改变人吧，凡事向钱看。
她还是摇头。
“走吧，回去找朋友借点钱，或者回家，你现在这样不能在外边乱转了，出了事你后悔都来不及。”我苦口婆心，半真半假，“还有，别出了这个门，到外面找那些小店上班，他们可不管这些。你想想，你喝酒穿高跟鞋，很危险的。”
“谢谢，经理，你真是个好人。”她有些动容，让我羞愧，我不过是顺口说两句罢了。
因为这份羞愧，我把她一直送到门外。夜色深了，天空沉沉地压下来。她消失在幽暗的夜深处。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到这个女孩……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最美的归宿，爱情是最后的温度……她也该是爱情的受害者呢，把自己全部押上去，得到的却是一辈子的伤害和无法遗忘的耻辱。难道这才是爱情的目的，诱骗人们义无反顾，眼看人们痛苦欲绝，然后笑着说，这就是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