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长平。
同样是当朝皇子的封地,这里却比金陵不知差了多少倍。且不提城池的繁华程度和规模,单是那长年未曾修葺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破城墙,便会让人产生一种绝望的念头。
萧离宸一路策马,直到进了城,也没想通裕安帝怎么会把这么个穷城交给自己的亲生儿子。
早听说杨腾靖宠溺幼子杨律贤,冷落长子杨永元,难道偏心眼真会偏的如此严重?
他斜睨城中的情景,不禁又摇了摇头。
虽然没到饿殍满地的程度,也已经够惨不忍睹了。
玉雪璁鼻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萧离宸心疼的摸摸它雪白的鬃毛,放慢了速度。
“让开让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夫根本不顾是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只凶神恶煞的吆喝。
马车所到之处必定引起一阵慌乱,行人们没有不唾骂的。
车厢的帘子被风撩起,不小心瞥见车主的人,悄悄的闭上了嘴——那可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主儿!
“哎哟,了不得了,那大姑娘怎么不躲啊!”萧离宸正向烧饼摊子的老板问路,却听他发出一声惊呼。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一名红衣女子端端站在路中央。她笑嘻嘻的看着马车迎面冲来,竟是一点也不惧怕。
“哼,是你自己找死!”车夫冷冷的扬起手,准备在马股上再抽一鞭。
“不许伤了她,不然要你的狗命!”车厢内的人忽尔撂下一句命令。
这回慌的是张扬跋扈的车夫了。一番手忙脚乱后,马车终于停住,却因为之前速度过快而险些没翻了。
车厢内的人掀起帘子,车夫迫不及待的跪下,让主人从自己的背脊上踩着下车。
那是一名年轻的贵公子,一身镶了绣金红边的黑色紧身劲装和右手上方挽着的牛筋弓让大家立刻明白,他刚刚从东郊的猎场回来。
红衣女子还是那么俏生生的站着,周围的一切好像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年轻公子一笑,手指勾起对方的下巴,原本就狭长的眼眯成了两条不怀好意的细线。
调戏,这简直是公然的调戏!
每个人心里都愤愤的,可就是没人敢上前阻止。
红衣女子歪了歪头,不说话。
“可否到府上一叙?”年轻公子毫不在意对方的沉默和他人诧异的目光,一俯身,一颗血红蹭亮的硕大宝石从微敞开的领口中隐隐露出。
红衣女子没有任何犹豫的跳上了马车,还反过来招招手,示意车主不要在原地发怔。
搞什么嘛?原来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喧闹的大街一下子寂静下来,路人们面面相觑,庆幸自己保持了没有上前打抱不平的“理性”。马车又开始像先前一样横冲直撞,整个大街登时炸开了锅——那以暴戾性子闻名的、不近女色的承谅王,这次居然当众带了个姑娘回王府!
“哼,行事还真是高调呢。”萧离宸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唇角上扬。
那个红衣女子,分明就是情若鱼所谓的朋友阿殇嘛!
关于阿殇的出现,锦囊里的字条上大概的带了一笔,说是请了厉害的帮手来辅助他。萧离宸正发愁怎么找人呢,她就华丽丽的被,不,应该是把杨永元收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沿途顺着阿殇撒下的独特亮粉,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便找到了目的地所在。
——承谅王府。
“第二颗王星,你跑不了了!”
大门口的两名的侍卫但听见一声冷笑,四下探视,却不见人踪,不由各自打了个寒战。
“真是个美人,可惜……离她还有那么一点儿的距离。”杨永元抚摸阿殇光滑白皙的脸庞,惋惜的叹气。
阿殇掩嘴吃吃一笑,纤细的腰肢扭动,避开那只不老实的手。
看着那娇羞中略带引诱成分的笑容,杨永元就像饮下了沁人心腑的甘露——“秀色可餐”这个词,好像就是为她而造的!
“别怕,本王会好好待你。”他一把扯过阿殇,将她紧紧揽在怀里,用从未有过的温软语调和她说话。
“唔……”红衣女子撒娇似的嘤咛一句,伸手挡住杨永元的攻势,一双妙目扫向房间角落。
侍女们都识趣的退下了,只剩下一个戴了铁头套的怪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尊没有感情的石雕。
“没关系,他叫赵伦,是专门负责保护本王的,也是本王最忠实的仆人。”杨永元无所谓的吻上阿殇修长的颈部,顺势撕扯她的衣裳,“你把他当做空气就行了。”
阿殇不高兴的哼哼,顿了顿足,推开那举止粗暴的男人。
“好好好,别生气啊,我的小心肝儿。”杨永元宠溺的安慰她,偏过头,对属下下令,“伦,你出去吧。”
“可是,王爷,您的安全比较重要。”不知是不是闷在铁头套里的缘故,赵伦的说话咬字很不清楚,让人辨认起来有些费力。
“没事的,她还能吃了本王不成?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守在门外好了。”杨永元走到桌案旁,执起酒壶。
赵伦不得不遵从主人的命令。
阿殇理理有些凌乱的发,悠哉的坐下了。
“你知道,除了你那惊艳的容貌,本王还喜欢你什么吗?”杨永元猛地灌下手中的整壶汾酒,浓烈的酒气呛的他连连咳嗽。
阿殇摆出一副不解的表情。
“也许别人会为你这样的哑美人惋惜,我却觉得,安静多好啊。那些庸脂俗粉,每天就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真是讨厌的很!”杨永元似乎不胜酒力,面上瞬间腾起一片酡红,也不再自称“本王”了,“只要你答应愿意好好跟我,永远不背叛我,我这就把王妃休了,扶你上位!”
阿殇为难的低下头。
“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个喜新厌旧的人,那个呆头鹅一样的王妃,是我父皇赐婚给我的,我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没有!可父皇不管啊,凡是好的,他都给了律贤那个臭小子,剩下不要的,才塞给我。想当初先帝在位那会儿,我杨永元曾被封为皇长孙呢!哼,今日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全是因为林情若鱼那个小贱人!”面对这不可能泄露他秘密的哑女,失意的承谅王只将无从倾诉的烦恼一股脑的倒出来,却没有注意到阿殇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妩媚的眼中掩盖不去的杀机。
红衣女子终究是收敛起自己的情绪,缓缓站起,指尖摩挲着面前男子结实的胸膛。
杨永元欲火重新被勾起,气息逐渐沉重,低头在那绛红的柔唇上深情的一吻,右手不断下滑,往所有男人向往的地方探去。
“啊!你……”
承谅王忽然意识到什么,惊慌的叫喊一声,酒醒了一大半。
一丝寒意,绽放在咽喉间。
余光可以瞥见身侧执着长剑的白衣男子,那一抹玩世不恭的浅笑是他生平也未曾见过的。
赵伦察觉到不对,推门而入,眼前的情况令他愤怒的大吼起来:“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位……铁头兄,我们是什么人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子的安全,所以,请出去吧。”萧离宸故意模仿他咬字不清的语调,将湛卢一横,在杨永元颈上划下一缕淡淡的血痕。
赵伦踌躇许久,还是气咻咻的退下了。
“过分哎!你出手再晚些,我可就失身了呢!”阿殇厌嫌的从杨永元身边跳的三尺远,第一次开了金口。
“喂,没搞错吧?”听到那样的声音,萧离宸只觉浑身发凉,握住湛卢的手也哆嗦起来,“你……你竟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