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江河昂首阔步地从赌坊出来时,胡小六的脸色很难看。
他不能理解的事儿有很多,第一件是他不明白江河到底从何而来的自信参加这精英聚集的青藤会,第二件就是为什么明知看不到任何希望的赌注却要去下注。
江河像是没看见胡小六那铁青的脸,他径直地走在前面,挤过拥挤的人群,朝着那雄伟的城门走去。
胡小六觉着这四周拥挤的人很让人心烦,但走在前面好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的江河更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看着江河背在身后的双手和还很有节奏敲着手背的江河的手指,终于忍不住喊道:“江爷,你就这么去了?”
江河扭过头,不解地看着胡小六问道:“还有什么事儿?”
胡小六闻言一哽,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觉着又好气又好笑。他搓着手指,然后对着江河说道:“没什么事儿,我就问问你有啥遗言。”
江河无语,翻了个白眼对着胡小六说道:“有。我只有一件事儿拜托你。”
“您说。”
江河指了指那远方的天空说道:“天有多高,你就离我有多远。”
...
胡小六彻底无言,他看着江河的眼睛,本打算再说些什么,但最后只得一声轻叹。
“祝您好运。”
江河闻言一愣,然后转瞬笑了起来,他缕起袖子,然后对着胡小六拱了拱手,庄重而认真地说道:“多谢。”
胡小六摆了摆手,然后转身离开,走了三步,然后又突然回头。
江河仍举着手,看到胡小六转身,他不解地抬头看着胡小六。
胡小六看着江河傻愣愣的模样,有些不愉快地皱了皱眉,像是有些纠结般地欲言又止,但他最后还是抬起手又挥了挥说道:“我可压了您三百两,您可别让我赔了。”
江河愣住了,胡小六说完便转身挤出了人群,朝着巷口走去,直到完全看不见他的背影,江河才终于回过神来,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也很痛快。
江河看着那挤挤攘攘地人群和屋檐,低声地说道:“您等着瞧吧。”
...
录过身份,交了名牌,江河便被安排到等候区休息,在期间并没有官员来确认江河的身份,但江河也知道,在这样的重要活动上,可没人会做出顶包代替这样的事情来,毕竟这是整个京都甚至南国的大事儿,或许就连那宫里的皇上也有可能前来观礼,所以可没人敢做出这样的舞弊事情。
江河被分配在一个角落处,地上铺着简单的蒲团,不亏是军部的练武地,周遭的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的简单纯朴,除了那几张蒲团,周围连个像样的凳子都没有,要不是江河来的早,恐怕现在连蒲团都没,只能找个角落席地而坐了。
此刻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江河却早已经闭上眼冥想起来,除了偶尔听到的低声谈论声,大家都是自觉地找地方坐下冥想,毕竟比武将至,每个人都在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以求达到最佳。
正当江河闭目冥想之际,几个熟面孔走进了场间,正是李秋霜一行人。
当李秋霜走进这等待区的时候,便看见了江河,他的眼里浮现出了一阵好奇,他确实不敢相信江河居然真的敢坐在这,不过这表情也是一闪而逝,他看了眼江河后又重新挂上了那标志性的淡然表情,然后随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闭目冥想起来。
李秋霜能够瞬间淡然并不代表着他身边的那几位公子能同样做到,尤其是那位那天在酒楼里被胡小六用筷子险些刺破喉咙的胖少爷,当他看见江河的一瞬时脸上便已经挂满了恶毒的仇恨神情,他抬起脚便朝着江河走去。
“真没想到你这个躲在胡小六背后的怂包还真敢来。”
听见胖少爷的话,江河却依然闭着眼,不过他的眉毛还是在不经意间轻轻地动了动。
那位胖少爷见着江河默然不答,脸上便挂上了万分鄙夷的神情,他嗤鼻一笑,讥讽地说道:“怎么着,没了胡小六罩着你就不敢答话了?”
江河依然闭着眼,然后轻轻地张嘴说道:“你家主人都没说话,你在这叫什么?”
胖少爷闻言顿时勃然而怒,他的脸涨红着,抬起脚便朝着江河踢去,坐在远处的李秋霜在他一脚踢出的瞬间蓦然皱了皱眉,虽然闭着眼而且隔着较远的距离,但以李秋霜的修为,这几人的话语和动作其实都在他的脑海里尽然呈现着。
他有些不喜胖少爷的行为,因为这不是他想要的过程,作为一个骄傲的人,他自然知道失在江河手里的面子应当以怎样的方式去回驳,就像他说过的那样,他其实更希望亲手在比武场上打败然后杀死江河。
尽管胖少爷的行为不是他想要的,但他也并未打算阻止。
所以胖少爷那带着凌厉风声的一脚便直直地朝着江河的脑门而去。
然而这位胖少爷忽然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他见过江河的手段,他忘了江河那雷利风行且诡异莫测的剑法在那日考场外的表现。只是他方才被江河的话一激,加之后来一直是胡小六出的手,所以他明显忘了江河的身手。
而当他想起这间事情的时候,他便发现自己原来错的这么离谱。
并不是江河一直躲在胡小六的身后,而是江河根本就没有出过手!
一声闷而沉重的响声传来,胖少爷忽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快要站不住脚跟了,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他的小腿处传来,瞬间在他的腿部传开。他猛然发出一声难以抑制地痛哼,然后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不知何时江河抬起右手,他的右手空空无也,只有两根手指。而正是这两根手指,让那胖少爷的小腿骨瞬间断成了两截,或者更多。
胖少爷痛苦地倒在了地上,砸起一阵尘土,他身边几位少爷见状赶忙纷纷朝着江河走来,一股股真元瞬间在他们的身前凝聚而成,形成一阵骇人的风暴把江河笼罩在其中。
江河皱了皱眉,正准备睁开眼,忽然一阵如洪钟般的声响从远处传来。
“你们想死么?”
这声音如狮虎之声,又如洪钟之鸣,深厚而沉郁,不知从何而来但却让人振聋发聩,心神也随之变得不宁,或许一些体弱者闻之可能瞬间会昏厥过去。
而那几位平日里在京都城里作威作福的少爷听见这声音,忽然瞬间脸上露出了一阵惊恐的表情,而方才还在他们身前凝聚的狂暴气息也在这道声音传来的瞬间尽数消散。
就像是被一阵强大到窒息的风吹过,所有的灰尘都在瞬间尽数被席卷而空。
江河终于睁开了眼,他在第一时间便寻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个穿着厚厚盔甲的中年人正站在那院落边的正门之处,那人面容刚硬,一双眼眸深幽有神,就像是被风霜打磨了千万年的一对山石,望之便让人心生敬意。
尽管那人的面容那么普通,就和一位军中的老兵毫无差异,而且他的两鬓之间冒着几簇白发,看起来有些老态,他就这么站着,背还有些微微的佝偻,但江河却像是看见了一座山,一座南国最高的山。
而这位半老的中年人便是南国最强的将军--程山。
程山的确是一座山,他手下的虎威铁骑驻守在南国最西的荒原之境,却是硬生生地在那广阔无垠的荒原之上立起了一座最难逾越的天堑,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强,但天下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从程山带兵去了西荒,嗜血残暴的西蛮子便已经有十年不敢过草原而来了。
当他的话音落下的瞬间,不少人便径直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而随着更多的人看见程山,便都尽数站起了身,朝着程山投去敬仰的目光。
这位南国最强的修行者之一,理应受到这样的尊敬。
江河也站了起来,他不知道程山有多强,但听胡小六说过,要说南国除了一位世人不可逾越的院长大人之外,还有几位同样是南国最可怕的人物。
南国三大神将,程山,落雨,邱木扬。
胡小六在提到这三个名字的时候,眼里也是充满了崇敬,南国总共七位半圣,三大神将便已占据其三,剩下的四位,不是隐退山林,便是开宗立派名扬一方。
尽管心里依旧难以相信这个面容沧桑,头发花白的人便是一位半圣境界的最强修行者,但江河知道,自己的确像是看见了一座高山。
这座山太高,至今为止登上者寥寥,但也正是有这样的高山存在,才带给这些年轻人勇敢攀越的勇气。
所以此刻那几个少爷差点没一把跪在地上求饶,因为在神将的面前,就算他们的父辈来了,甚至祖辈的人来了,程山也可以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斩杀。
因为他是程山,南国的开国将军。
不过这位老人似乎对这几个狂傲骄纵的少爷没有一丝的兴趣,他只是看了眼顺带说了一句话,然后便再无兴趣地转身离去,就像是没出现过一般。
直到程山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外,这几位少爷才猛然地大口喘起气来,他们的后背已经尽数湿透,就像刚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狼狈。
他们的确怕了,而且怕到了骨子里,因为在那位将军的面前,他们甚至连抬起手指的勇气都没有,还好这位大人并没将他们放在眼里,所以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才让他们产生了一丝侥幸的幸福感。
望着那离去的身影,江河却皱了皱眉。
或许其他人没发现,他江河凭着自己的敏锐神识清楚地感觉到了一件事,方才那位程山将军在离开前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虽然很短暂,短暂到让江河都差些察觉不出。
能够被一位神将看上一眼,江河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