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乙可不傻,联想到先前种种,心中的疑惑已经解开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看这件玉佩如何?”游孝全看着韩香谄媚地笑着,手里拿着一个剔透无暇的挂件,在阳光下明晃晃,一看就是价值不菲之物。当然这对于游孝全而言却并不甚稀奇,无非是他用来勾引女人的众多手段之一。
他想,莫说那些烟花柳巷的女子,就是正经闺秀看到这个宝贝也要投怀送抱吧。
韩香蹙眉不语,倒不是她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实在是游孝全的那副总是势在必得的嘴脸太过令她生厌,仿佛韩香已经是他的囊肿之物了一般。
“要是有人能亲一亲我,说不定我会把这玩意儿送给她。”游孝向前逼过去,直接露出他登徒子的本色,明知韩香对他没有好感却如此的放肆。
“你别过来……”韩香连连后退,吓得花容失色,将一双玉手横在胸前,阻挡他真的贴上来。可越是这样,游孝全越是觉得面前的可人儿娇羞可爱,越发想与她亲近。
“是吗?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谁!?”游孝全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吓了一跳,只觉得有点熟悉,没反应过来,想转过头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打扰他做正事。
只见一个拳头在他的眼前瞬间放大,把他亲了个措不及防。
只见游孝全“砰”的一声,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手里的玉佩也脱手而出,“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韩香惊呼一声,用秀手捂住嘴。一看替她解围的竟是丁小乙,心里又喜又怕。这下子他可把,游孝全给真正的得罪了!
“小乙……”韩香轻呼他的名字。谁知面前的这个丁小乙完全置若罔闻,韩香清楚的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丁小乙和平时带着笑容温暖的那个丁小乙判若两人,虽然他面无表情,但韩香能感觉到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暂且不说男女之爱,除了丁秉山,韩香可以说是对丁小乙最好的人了。而且叔父终归是个男人,其所能表达的终究有限。所以韩香在丁小乙的心里有着至关重要的位置。如果韩香能有个好的归宿,找到一个对她好的男人,他丁小乙也就认了,可是这个男人算什么!终日拈花惹草!他现在就要揍他,连本带利!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用!
游孝全爬了起来,他的眼睛连带着整张左脸都肿了起来。
“我问你,前几日找我麻烦的人是你吗。”丁小乙心中了然,不过他还是要确认一遍。
“丁……丁小乙,你找死!”游孝全的捂着脸,显然没有受过这等委屈,而且他最宝贝的就是这张脸,如今他心里最担心的就是可别破了相。
“是你吧。”丁小乙眼中隐隐露出的凶光,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让游孝全心悸不已。
不过游孝全还是要逞强,他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对方心里还有几分理智,手里的折扇已经是被抖得沙沙作响:“不、不错,正是游某。”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有底气了:“你可知道我舅……”
“砰!”游孝全好像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整个脸几乎变形。丁小乙常年锤炼铁器的双拳也如同铁杵一般。这一拳,丁小乙用上了十二分的力道!
游孝全身体虽然不算单薄,但几乎是像纸一样被打飞了数米远。
“不要啊,你会杀了他的!”韩香哪里见过丁小乙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她拉住丁小乙的手,拼命地摇头。
丁小乙看了看面前惊慌失措的韩香,松开了紧箍的拳头,起伏的胸口也渐渐平息下来。
“丁小乙!你在做什么!”一个清冷的声音,如通一声惊雷,打破的这个环境。而丁小乙听到这个声音,刚平静下来的心不禁凉了半截。
韩腹纶急急忙忙地从边上的院廊里赶了下来,手中的经卷都没来得及放下。
“你在韩某的院子里撒什么野!”韩腹纶定睛一看,那像虾一样,倒地蜷缩在一旁委顿不起的竟然是游孝全,忙跑过将他去扶起来,“哎呀,世侄!”
游孝全拿开捂着嘴的手,露出一嘴的鲜红。
“牙,牙……”游孝全说话竟有点漏风,手里紧攥着两颗门牙。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韩腹纶心急如焚,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啊,那虞州府的副州司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啊,这叫他如何交代。
“你这个贱莽!我就知道你早晚要给我闯祸!”韩腹纶气得手脚发抖,往门口一指,“你给我滚!不要再踏进我的学堂一步!”
丁小乙心中长叹,自己求学方半年,如履薄冰,生怕行为有什么不妥,触怒的这位本就看自己不顺眼的先生,看来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他知道现在铸此大错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平复了一下不安的心绪。
“谢先生半年教诲,弟子不会再回来了。”丁小乙向韩腹纶深深鞠了一躬,该尽的礼数他也尽了,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韩香左顾右盼,看了看韩腹纶,又看了看丁小乙,赶紧追了上去,只留下扶着游孝全不知所措的教书先生。
门口,丁小乙拎着书囊,一阵午后的长风拂过人迹稀少的小镇大街。
韩香看着他,急切地问:“你现在怎么办呀?”
丁小乙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是却用独给韩香的温柔眼神,看着她。
韩香心里一暖,担心道:“我不要紧的,我爹和他们家有交情,他们再怎么样也不能把我给吃了吧。可你失学事小,把游孝全打成这样,麻烦就大了。他们家里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没关系的,我们家是手艺人,走到哪里都能有口饭吃。”丁小乙终于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容,“不用担心。”
韩香明白,他要远走他乡了,这是唯一能解决现状的办法,不禁垂下了秀首,柳眉婉转,杏唇微抿,眼中竟有些湿润起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看得丁小乙一阵心疼。
他伸出手拨开了她额间的刘海,在她雪白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揉了揉她的香发。
韩香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小乙的脸颊。丁小乙感觉是那么柔软,那么的温暖。令他心中一阵清明,他清楚地认识到,如今的自己还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我会回来的,一定。”
……
一个月以后。
青山环绕,重峦叠嶂,一座座远山隐没在清晨的薄雾蒙蒙中,若隐若现的轮廓,像未知的巨兽正在匍匐于此。一条巨溪夹在悬崖峭壁之间。
农人驱使着一架牛车在山路上慢悠悠的前行,吱吱作响,好像半天也行不了几里路一样。牛车后面拉的是几个大箱子,和一名体格健壮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还有一位少年。
这二人正是背井离乡的丁小乙和丁秉山。这牛车可走不了几里路,要用它来远走他乡简直是令人贻笑大方了,它不过是为了爬山路,从山脚下向昨日向其借宿一晚的农夫租的罢了。
说来也奇怪,丁秉山对于小乙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不怒反笑,说:“有你爸爸当年的影子。”丁小乙哑然,言外之意是,他爸爸可能当年尽会捅娄子,而且可能都不小。
据丁秉山说,在定居长汀村之前曾经带着还是婴儿的丁小乙四处流浪过一段时间。对于丁秉山而言,能在长汀村靠着手艺生活也算是一段珍贵的经历了。
可这次他们可不是去流浪,而是有目的地的,这着大箱子里除了装着吃饭的家伙事儿,主要还是一些兵器,一大堆的兵器,铿锵作响。这是丁秉山临行之际,受雇于人,和镇上众铁匠赶制的一批武器,虽然有些麻烦,耽搁了不少时日,但是也得了一比数额可观的钱。
山溪的声响不绝于耳,丁小乙脸上盖着竹编的斗笠,头枕在双手上,身上湿腻腻的,是清晨的露水。
他没有睡觉,眼睛透过竹笠的点点孔洞,看向外面,淡淡的愁思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释怀。
长汀村和南镇,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自打他记事以来就生活在那里,他所有的回忆都是关于那里,那个小地方,春绿秋黄的田野,清澈见底的溪流,儿时的玩伴,热心的乡吏,甚至于总是给他白眼的韩先生。最令他在乎的是,还有温柔的香儿。
“虞州城,是什么样的地方?”丁小乙强行转移了自己心绪,想道。
虽然丁秉山和他说了,虞州城地灵人杰,比南镇还要大很多,而且有很多有权有势之人,甚至于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修炼正宗,分宗,都是些不能招惹的人。而且丁小乙在读《十六州志》时也经常特意关注这个离他们村子最近的大城,但是毕竟是没有身临其境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叔,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快了。”
“为什么他们要从南镇那么老远买兵器?不嫌麻烦么?”
“也许是……便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