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琏真迦埋好那女子尸身,八思巴站起身,走近张文通,道:“这位小施主,你家在何处?为何被他们掳到此处?”
张文通摇着头道:“我不知道家在哪儿?我是和我奶奶、二叔在路上走路时,被他们掳过来的。”
“那你可曾记得是哪条路上掳过来的?”
“不记得,我只知道是从这个方向被那些坏人掳到这里。”张文通指向刚才被掳来的方向。
八思巴凝目瞧去,发现不远处有条岔路,便问道:“小施主,敢问你是从前面哪条岔路来的?”
张文通被掳来的路上,惊吓过度,不曾记住来时的路,又摇着头,道:“不知道!”
“既然这样,贫僧陪你找一找!”
张文通鞠躬谢道:“多谢大师!”
三人先朝着其中一条岔路寻去。路上许多岔路,张文通又丝毫记不清从哪方掳来。三人只能一条条路的去寻找。途中逢人便问,是否看到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妇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书生。行人都说没有见过。三人又到附近的村庄寻问,也是无人见过。
三人走了三十里,天色渐黑。八思巴料想今日不能找到张文通的家人,便对张文通道:“小施主,时候已经不早了,今日恐怕找不到你的家人。以贫僧之见,咱们先找个地方歇脚,明日再找,你看如何?”
张文通觉得八思巴说的有理,道:“全听大师!”
八思巴遂领着杨琏真迦、张文通到附近城镇投宿。三人刚进客栈,就有店小二迎面招呼,喜道:“各位客官里面请!”
杨琏真迦挑了一个干净位置,让八思巴坐下,然后自己坐下。八思巴招呼张文通在他旁边坐下。杨琏真迦又唤来店小二,道:“你去备两间上好客房和一桌上好斋饭!”
店小二连连称是,遂去吩咐厨房准备饭菜。八思巴和杨琏真迦每日吃饭时都要诵经,他们趁此候膳之际入定诵经。张文通在一旁无事可做,也仿着八思巴闭目入定。
杨琏真迦生性多念,诵经时无法入定,双眼时睁时闭。忽然,他看到一个灰袍人进店,坐到对面的桌子。他轻声对八思巴道:“师父,这人武功真高。脚步轻盈,居然听不出丝毫声响。”
八思巴闭目嗔道:“念经时,需心无杂念!你怎么如此不安份?还不快快诵经!”
杨琏真迦心中不悦,又不敢顶撞八思巴,只好假装闭目诵经,但仍眯着眼睛,暗中观察灰袍人的一举一动。
灰袍人叫来店小二,要了一碗阳春面。不多时,店小二给他端来一碗阳春面。杨琏真迦见自己先点的饭菜还没端来,反而灰袍人晚点的阳春面却端来,且适才被八思巴训斥,心中憋了一顿怨火。
杨琏真迦狠狠地拍一下桌子,怒道:“店小二,怎么回事?我们先来,这饭菜到现在还没上。那厮晚来,他的面却现在上了,你是不是欺负我们是远来的喇嘛,不愿好生伺候?”
店小二立刻赔笑,道:“客官不要生气。客官有所不知,这面只要沾水一热就好了。客官点的那些斋饭,还需要我等择菜、洗菜,方能入锅。客官要是等不及,我现就去替你催一催。”客
杨琏真迦喊道:“还不快去!”
店小二连连称好,立即转身跑到后厨去催斋饭。
八思巴瞧见杨琏真迦发怒,脸色严峻,道:“真迦,修禅之人一定要心平气和,不要喜怒无常。似你这般,如何能悟出佛理!”
杨琏真迦辩道:“师父,教训的是。然而这毕竟是汉人的地方,汉人素来不喜外族人,咱们若不树立些威严,恐怕他们就对咱们趾高气扬!”
八思巴乃是得道高僧,乍听杨琏真迦一说,便知是歪理邪说,有悖佛家正理,本想再劝说,却见一支筷子飞向他们。八思巴登时伸出右掌,暗运玄功,卸掉这支筷子的劲力。霎时,筷子自然下落至地。张文通在旁拍手称奇,他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功夫。而杨琏真迦急忙闪到一旁。
八思巴朝着筷子射来方向看去,只见灰袍人端坐那里安详吃面,便知筷子是由灰袍人射来,遂朝着灰袍人双手合十道:“施主,为何要伤害贫僧师徒。”
灰袍人放下手中碗筷,冷道:“我这个人生平只恨一种人,便是欺凌弱小之人。恰好你的徒弟是我痛恨的人,我代大师教训一下。”
八思巴道:“小徒刚才确实有点失礼,待我回到寺中,定让他面壁思过。不需施主代劳。”
“我怕大师于心不忍,饶了你的徒弟。”说罢,灰袍人又向杨琏真迦连掷数根筷子。八思巴眼疾手快,端起桌上的水碗,扔向筷子。碗筷相撞,登时落地,叭叭数声。
灰袍人讥道:“大师舐犊情深啊!”
八思巴道:“并非贫僧舐犊,只是施主招招太狠,直取小徒性命。我不忍施主杀生,只能护徒!”
“那我看看大师如何护徒?”灰袍人迅速离开座位。只见人影攒动,直奔至杨琏真迦。八思巴大骇,急拉杨琏真迦在身后,赞道:“施主,好轻功!”说罢,双手运力,打向灰袍人。
灰袍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心生轻敌之意,便双手出掌,欲接住八思巴的双掌。拳掌还未相交,灰袍人便感对方拳风凌人,不敢硬接,急使出一招“风积不厚”,双掌掌风阴柔不断,将八思巴的拳风笼罩起来。
八思巴感到对方掌力飘忽不定,无法捕捉,且对方的掌风似乎形成一堵风墙,而自己的拳风无法突破这堵风墙。八思巴又添加三分拳力,欲冲破这堵风墙。灰袍人顿感对方拳风暗藏千钧之力,立马也在掌上添加三分力。
灰袍人与八思巴乃是当世绝顶高手,此时二人已用上八成功力。拳掌之间,风强劲大,四周桌椅杯碗崩裂。张文通被二人拳掌震得贴在柱子上,咽喉之间忽有股血腥之气,急道:“大师、大侠不要再打了!我好难受啊!”
八思巴听见张文通呼救,心中不忍,便道:“施主,贫僧说到三声,你我二人收手,免伤无辜,可好?”
灰袍人也知久斗无益,道:“大师仁慈,就按照大师说的办吧!”
“一”
“二”
“三”
话音刚落,二人收了内力,各自退了数步。张文通双脚无力,口吐鲜血,噗通一声,扑倒在地。八思巴扶起张文通,道:“小施主,你怎么样?”
张文通呼吸不畅,一时晕厥。灰袍人也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张文通神色,知道他只是一时昏厥,便在他胸口推搡几下,忽感张文通胸口有个物什,十分膈人,便取出一瞧,原是一块儿玉佩。那灰袍人惊喜交加,立即将张文通翻个身,往张文通的肺俞穴缓缓地输入内力。张文通忽感一股暖流由肺入鼻,呼吸顿感顺畅,遂慢慢的睁开双眼。
灰袍人又将张文通翻过来,拿起他脖子间的玉佩,急问道:“这块玉佩,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是我师父给我的!”
“那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是长生子!”
“那你的爷爷就是张世杰,你爹是张正中,你是张文通,对嘛?”那灰袍人喜道。
张文通见他说的并无差错,暗自称奇,疑道:“您是怎么知道我爷爷、我爹还有我的名字呢?”
“因为我就是你的师父,长生子!”长生子将张文通紧紧搂在怀里,续道:“通儿,我找你找得好苦啊!”长生子此次来南方,乃是应五年前承诺,在张文通十岁时,接张文通上山学艺。恰逢宋元大战,张家随宋廷一路南逃。长生子就从临安找到崖山。后又听闻张世杰在崖山大败,率领残部逃亡海上。又出海寻找月余,仍不见张文通的踪迹。长生子料想张文通可能已经登岸,便在海边几个州县来回寻找。直至今日巧逢张文通。
八思巴见他师徒二人重逢,也是喜不自胜,道:“想不到施主与小施主竟是师徒,你二人今日在此重逢,也是有缘。贫僧恭喜二位!”
长生子道:“多谢大师!”旋即又问张文通为何与八思巴师徒在一起。张文通便将与李宛、张正明失散,巧遇八思巴师徒施救一事简略一提。
长生子又谢八思巴,道:“多谢大师搭救小徒。今日冒犯大师,还望大师恕罪!”
八思巴道:“施主无需自责,此事皆因小徒失礼,方才引起误会!”随即叫来杨琏真迦,续道:“真迦,今日之事皆由你嗔念所起,你需向刚才的店小二道个歉,以示忏悔之心!”
杨琏真迦环视客栈,不见一人,便道:“师父,您看那店小二不在,我还是等会儿在赔礼道歉吧!”
“既然是这样,那等店小二回来再赔礼。”八思巴转身对长生子施礼道:“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长生子道:“我看不用等了。”说罢,从桌上拾起一块碎杯子,掷向柜台上的酒坛子。酒坛子顿时炸开,碎散一地。须臾,店小二从柜台后爬出来,战战兢兢,连磕数头,颤道:“小的贱命一条,还请各位好汉、大爷饶小的一命!”适才长生子在和八思巴打斗之际,瞥见店小二刚从后厨回来,吓得躲在柜台后面,因而知道店小二的藏身之所。
杨琏真迦憋着怨气,径直走到店小二面前,道:“刚才小僧失礼了,对不住啦!”杨琏真迦的语气僵硬,众人都知他不是诚心道歉。八思巴也走到店小二身前,施礼道:“刚才小徒有失礼数,是贫僧教导无法,还望店家海涵。”
店小二见二人不是杀他,反向他道歉,内心恐慌顿无,也随声道:“海涵,海涵,一定海涵。不知两位客官还有什么其他吩咐?”
杨琏真迦见店小二没有脾气,登时便起了脾气,急道:“我们的斋饭什么时候才好啊?”
“马上,马上,还请客官稍等片刻。”店小二怕又被杨琏真迦斥骂,麻溜地跑到后厨去催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