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冯璜从床上爬起,手里捏着白色的床单。她穿好衣服,迈过走廊和客厅来到厨房,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咖啡冒着白色的热气,哄在苍白的脸上。
他盯着黑色咖啡里映出的自己:“昨天我到底做了什么?敬仰和喜欢真的可以划等号吗?”暖意沿着杯壁牵住了她的手指,就像曾经在世的母亲。
以前比赛前,母亲常会给我冲一杯这样的苦咖啡然后再兑入许些牛奶,当作早餐的一部分。她如此想着,母亲好像出现在了她的跟前。一头黑发如潮水般飞泻下来。没有上妆的脸现出淡淡的皱纹,挂着和蔼的微笑。但那充满母爱的形象渐渐变得灰暗,病态的笑容掩盖了先前的光芒,整个人渐渐透明最后破碎、消失。
如今,我只能享受一个人的咖啡,一个人的早餐,一个人的生活……
这时,手机的铃声将她从伤感中拉回现实,是那台捡来的手机。她从裤兜里掏出它,又是一条短信,还是同一个号码:“冯璜,你还在继续打球吗?”
冯璜苦笑一声,半睁着眼回复道:“我已经不能再打球了。”
“真的吗?如果你不打球的话。那就不再是你了,不再是那个耀目、迷人的女孩了。”
“那又怎样,我真的不行了。妈妈说过,这是神的惩罚。”她回复道,母亲的笑和那一句“你活该……”又在脑中重现。
“我就是神,我并没有惩罚过你。根本没有那么一回事!”
“也许是其他神……”
“根本不可能!”
冯璜漠然地盯着屏幕,没有回复他。俄顷,神又发来一条短信:“总之,回去看看吧。那个你所熟悉的领域。”
“我真的熟悉吗?”她放下手机,穿上鞋子拿起了靠在门边的太极剑,将其负于肩上,甩上了门。
她走出小区大门,猛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形修长,一头咖啡色的头发,穿着白色的运动衫和黑色的羽毛球裤,手里提着蓝色的球包。
是唐琦?!
“唐琦?你怎么在这儿?”冯璜走近了他:“还穿成这样。”
唐琦回头看了看她,淡淡的一笑回答道:“我在等她,等我最喜欢的女孩。”
“谁?佳琦?”
唐琦低下了头,嘴角微微上扬轻应了一声。
冯璜挠了挠头奇道:“她不是今天有书法课吗?”
“啊?那就是说她不会来了?难怪我发短信她也不回我。”唐琦说着瞥了一眼冯璜,又说道:“那今天就由你来和我打球吧。”
冯璜忙摇头道:“我今天要去练剑,况且我也……不能打球了。”她慢慢低下了头,淡淡一笑便迈开了步伐,想要离开他。谁知他一把拽住她的右手说道:“少啰嗦!练剑那天不可以。让你看看我现在有多厉害。”
他连拉带拽的将冯璜往球馆带,冯璜看着他的眼里闪耀着星光,不禁意间也不再反抗,脸上露出了美丽的笑容。
两人轻轻推开玻璃门。一股陈腐的味道扑面而来,一块块黄色木地板球场展现在眼前。冯璜走到场边,看着这熟悉却又不太熟悉的地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唐琦付了钱走至场边休息去放下了球包,从里面拿出了两只球拍,将白色的一支递给了冯璜,自己拿着一支蓝杆黑线球拍。
冯璜背对着他,起拍,转肘、转身。将球拍向最高点挥去。一切还是如以前一样流畅,球拍带起了“咻”的风声。唐琦看着,笑道:“果然只有拿着球拍的你,才是真正的冯璜。”
冯璜听着熟悉的话语,皱起了眉头怀疑的看了他一眼。唐琦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从白绿相间的球桶里拿出了球,说道:“来吧。”
冯璜无奈的笑了笑,走到场上。手里攥着球拍,食指紧紧地扣着拍柄前端,掌纹里冒出了许些细汗。
唐琦站好丁字步,左手轻轻松开的同时唐琦立刻转体,球拍正好在最低点打到球。一个完美的开局。
高远球,后场底线!冯璜立马反应过来,一个垫步跃至后场,起拍,在最高点击中那个净拍色的球,朝对方后场右边线招呼过去。
“你不是从来都不打球的吗?大画家。怎么现在倒是有模有样的冯璜笑道。
唐琦反应了一会儿,两步退至后场,飞身跃起用拍面擦了一下球头:“三年前你不再打球后,我就开始学球了。“
是吊球!但质量不高,在中场中线!
冯璜一个箭步冲至中场,手腕灵动轻轻一挑,球擦过球网落到了对方前场的左边线上。“但还是很欠火候。“冯璜笑道。
很好,落点判断很准确,力量掌控的也很好。也许正如神所说,我真的没有受到什么惩罚。
冯璜站好丁字步,转身、挥拍,一个高远球向后场右边线飞去。唐琦一个垫步跃至后场,回了一个见高不见远的高球,冯璜待球落至身前,伸手向唐琦平抽过去。唐琦亦用同样的方法还击。两人相互平抽三四个回合后,冯璜的力量和速度开始逐渐增大,小步小步的向前推进,唐琦则被逼得连连后退。冯璜突然减力放了一个小球,被逼之后场的唐琦,想要救球,但因为重心没来得及调整,一个酿跄扑倒在地。
“再来!”他满头是汗,站起来笑道。
两人越来越起劲儿。冯璜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驱散了脸上的阴郁。唐琦不但没有沮丧相反眼睛笑得眯成了一线。周围人的目光都渐渐被冯璜所吸引。
冯璜朝中场左边线挑了一个球。唐琦立马做出反应,转身反手接过球,又立即转正身子。冯璜见球飞来,立马向后撤步。脚刚刚迈开,又立马僵在那里。
不对……又来了,那种感觉!那种身体和思维的不可控感。
她呆住了,球落在了她的脚边。
“怎么了?怎么不动了。”人们发出了轻轻的疑问,又都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到了自己的场地上。
冯璜感到一阵寒意直窜脊梁,一阵阵冷汗冒了出来。
消失了,又一次消失了,什么都没剩下。我真的不能打球了。
冯璜痛苦的抱住了头,慢慢弯下了身子。她越弯越低,最后蹲到了地上。唐琦缓步钻过球网,扶起了她嘴唇抿成了一线,说道:“我们,回去吧。”冯璜噙着泪花轻应了一声。
两人走出了球馆,走在行道树的树荫下,冯璜的情绪稳定了不少。
“对不起啊。”唐琦满脸歉意地说道。
“不。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虽然……”冯璜没有继续说下去。唐琦笑道:“过会儿,我和你一起去一下你家,我想看一样东西,好吗?”冯璜看着他笑容轻应了一声后,两人陷入了沉默。就这样肩并肩走回了家。
冯璜走到门前,把钥匙捅进了锁眼里。“咔嗒。”一声门开了。唐琦抢入房间。径直穿过客厅,朝卧室对面的房间走去。
“等等!你干什么?那个房间……”冯璜鞋也没换便追了上去。只见,唐琦呆立在那个房间门口,眼中充斥着悲伤和怒意。
在这个20平米的房间里,放着一个放满了羽毛球女子单打奖杯的博古架,一个球包和一张木台。上面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就连木台上那张照片也被灰笼罩。
“冯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应该最干净的房间,却……”他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不住的摇头。
“自从,妈妈离开我就……再也没有打开过这间房间了。”冯璜低垂着头,紧紧的咬着嘴唇。
“难道,真的没有任何留恋吗?难道你不觉得它真的很可怜吗?他渴望碰触白色的球头,渴望被熟悉的人使用!渴望它主人的女儿来继承,希望它主人的女儿不要放弃。而不是在这里积灰,和你一起。”他说着,手指着球包。
“……”冯璜半闭着眼,双拳紧紧的握着,指甲戳伤了自己的手掌。
“你知道吗?冯璜,阿姨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因为当你拿起球拍立于球场的时候是最迷人的。”他轻声说道。
冯璜听后,突然抬起了头。心想道:是巧合吗?但那么多次巧合,还是巧合吗?每当神说有人会来他就来了,神想要做什么,他就会来做一样的事。还有两人如此相似的措辞。真的是巧合吗?
她突然对他说道:“难道你就是……”话还没说出口,他的手机响了,同时还响起了另一个铃声——是厨房里那部手机传来的。
“喂,佳琦?”
“嗯。“
“嗯,好的。我知道了。
“等着,我现在就来,拜拜。”他挂了电话,对冯璜说道:“总之,快点振作起来吧。”说完便径直走出了大门。
冯璜在他走后,来到了厨房。拿起了那部满是刮痕的手机,是一条短信——“你现在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了吗?”
冯璜想起他走的如此干脆,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于是轻轻的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
“嗯。只是普通朋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