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受到哪个门派的爱情电影的影响，我曾经有一种奇怪的见解，认为爱情一半是在床上，一半是在咖啡馆。所以炮桐不肯让我上床，那我只能带她去咖啡馆。那个时候星巴克和costa之流还没有大批量占领街道，我知道的只有新街口的一家蓝山咖啡。炮桐妆容艳丽，气质成熟，倚着落地窗靠在沙发上，很快和咖啡馆融为一体。我身着校服，举止轻率，频频看着来回走动穿着西装皮衣的商务人士，感到自己很渺小。我的初中为了消除攀比，要求每天都穿校服上课。类似的规定还有女生长发要扎起来，女生刘海要短过眉毛。其实这些规定没有什么不好，因为统一了起跑线，所以男生分辨真正的美女时方便了很多。清丽脱俗的姑娘们身体藏在校服里，香味传到几米外，偷看的男生们心砰砰的跳，小弟弟高高的翘。至今为止这仍是我最美好的审美体验之一。但是学校的校服只有冬装夏装各两套，在流汗多的季节就显得异常麻烦。女生们心灵手巧，每天下了晚自习就各抱一个水盆，成群结队的蹲在洗漱间洗校服。她们身娇体弱，缺乏经验，把袖口卷的很高，雪白的小臂用力的搓洗，还要发出阵阵不大不小的喘息声，是一道极其美丽的风景线。男生们每天都要看女生洗衣服，所以每天都没有时间洗自己的衣服，只能一件校服穿一个星期。到了夏天，任谁都可以闭上眼镜，靠鼻子分辨性别。一股肥皂清香的就是姑娘，一股陈年汗臭的就是爷们儿。我和炮桐好上后，她每天都带我一件臭烘烘的校服走，第二天再还我一件香喷喷的校服来，让男生们对我的羡慕嫉妒恨在南京气温达到顶点的那几天达到了顶点——我又有女朋友，闻起来又香，简直是人生的赢家，大家快弄死他。但是现在我坐在蓝山咖啡的真皮沙发上，看着炮桐的手指纤细，淡粉色的指甲油光可鉴，三十元一杯的咖啡香气扑鼻，我觉得自己的校服实在是格格不入。我问炮桐：“我能不能赤膊喝咖啡？”
炮桐说：“不要，我不想上电视。你以后也不要做让我会上电视的事情。”
我又问：“那我们做点儿什么？情侣们都来咖啡馆做点什么？”
炮桐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可以接着扯蛋。”
“在咖啡厅里是不是也要聊点高级的东西，人生，宇宙，理想之类的？”
“我也觉得，你就跟我聊聊人生宇宙和理想吧。”
“好，我本来的理想是赚大钱。”
“俗。”
“我知道俗，但是我无能为力。在我很小很小，小到还没有自主形成人生观价值观的时候，我们举家搬迁到了紫金山下，玄武湖边，全南京风水最好的地方，住进了全南京房价最高的小区，的隔壁。我妈带着我到隔壁去散步，去熏陶，去感悟。她走着走着，指着一辆大众的甲壳虫说，我要这个车，你长大赚钱之后买给我。又走着走着，指着一栋带花园的三层别墅说，我还要住这个房子，你长大赚钱之后买给我。之后几天我打听了一下那屋子的价格，我的人生就正式被我妈扭曲，走上了一条努力奋斗赚大钱的不归路。”
“哦？那你要怎么赚大钱？开公司？”
“不行，我没有商业头脑。我要搞科研。”
“搞科研能赚大钱么？”
“这就要看怎么搞了。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上附中，考上南京大学，进入生物系，到美国读博士，然后我要发明一种新药，全世界都需要，每个人都想买，我靠专利费就能把我家隔壁的整个小区买下来。”
“这么厉害？什么新药？治癌症的药？”
“不，让人长生不老的药。”
“述子，我怎么那么喜欢你。你连脑袋里进的水都那么霸气，跟列位皇帝似地，还长生不老的药。”
“我真没骗你。我告诉你，按照能量守恒定律，理论上人是可以永远活下去的。不管我们受了什么伤害，我们的细胞都可以不断的自愈，细胞自愈消耗的能量，我们可以通过不断的喝酒吃肉来补充。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吃的再多，仍旧会衰老么？不知道吧？我告诉你，因为细胞上的端粒。你知道DNA是什么么？是基因，是信息储存器。说的简单一点，DNA就是身体里的武功秘籍。你的每一个细胞，想要做每一个动作之前，都要打开DNA这本秘籍看一看，然后才知道下一招怎么练。细胞上的端粒呢，就是个套子。不是装鸡鸡的套子，是装DNA的套子。细胞每次练功，都要解开一次自己的端粒，把DNA拿出来，看一眼，再放回去。这时端粒就会被磨损一点。等这个套子被磨损坏了，细胞再也看不到DNA，就老化死去了。”
“然后呢？”
“然后，人们研究癌细胞时有一个惊人的发现，就是癌细胞的端粒永远不会磨损，每次用完，癌细胞都会象修复自己的其他部分一样，通过喝酒吃肉得到的能量来修复端粒，所以癌细胞不会衰老，不会死亡，他们疯狂吃饭，疯狂做爱，疯狂成长，直到填满人的身体，榨干人的最后一点能量，集体死在饥渴之中。”
“原来癌细胞这么伟大，就像青春一样。”
“对，癌细胞是我心目中最美好的生命形态。他们特别年轻，特别有朝气，特别能给人鼓舞。我要想办法把癌细胞的端粒移植到普通细胞上，让所有的细胞都不会衰老，都可以永远生存，永远年轻。”
“这是你本来的理想？”
“这是我本来的理想。”
“那现在的理想呢？”
“现在我没有理想。我遇见了你，就遇见了人生的高潮。我的人生无论再走向哪里，都是一场滑铁卢。我只想和你吃饭睡觉，我还想和你组乐队，玩摇滚。我要静止在这里，静止在你身边，做一个无所事事的盲流。总有一天我会进入你的身体，总有一天我再也没法****，总有一天我要死在你的怀里。这是我智力范围内最美丽的人生展望，我绝不会让它消失。”
炮桐笑着说：“真的？我比癌细胞还美好？”
我说：“真的，你比癌细胞还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