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山间野匪,之所以敢来劫持虎阳镖局的镖物,就是因为有胡不越撑腰,如今胡不越一死,如同心里支柱倒塌,再不敢停留半个呼吸的功夫,连忙转身退去。
为首大汉也没有率人追杀,毕竟对方人多,猛虎架不住群狼,若是厮杀起来,他们定然也会有所伤亡。等那些野匪退去后,为首大汉一挥手,众人皆尽下马,来到少年面前,齐齐躬身抱拳道:“多谢少侠出手相救。”
少年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众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跃上马背,又向着俞天城疾驰而去。只是他们偶尔看向少年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半个时辰后。
为首大汉勒马停下,看着眼前的俞天城,心里松了一口气,此次镖物太过贵重,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胆的,好在最危险的一次截杀,已经安然度过。想到此处,他转过身子,朗声道。
“少侠若不嫌弃,不如与我等一同进城……”
看着后方不知何时,就已不见少年身影的马车,为首大汉语气一窒,随即长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本是独行人,我等又何必纠缠于他,罢了罢了。”
随即牵着马绳,率众人向城中走去……
俞天城的一条街道上,少年步履缓慢,漫无目的地行走着。看着两旁来来往往的行人,目中露出一丝迷茫。忽然间,他耳朵一动,一阵悠扬的琴声,从远处传来,虽然琴声很低,混合在四周的吵杂声中,几乎低不可闻,但他还是听到了。
仿佛受到了某种指引,少年加快脚步,向着琴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城主府的一个环境优雅的庭院中,柳如烟坐在小湖边的凉亭里,双手轻抚琴弦,美妙而优雅的琴声,从她指间飘散开,听着让人心神宁静。
良久,曲罢。
柳如烟依旧坐在那里,望着湖中的倒影,似乎已经出神,过了片刻,她才柔声开口道:“公子莫非也喜欢这首曲子?”
“不喜欢。”一道略微有些稚嫩的声音,从她背后的屋顶传来。
“既然不喜欢,公子又为何而来?”柳如烟柔声问道。
沉默了片刻,那道声音才继续说道:“不知道。或许……是为了你?”
柳如烟坐在那里,似在回味着这句话,半晌后掩口轻笑一声,道:“公子这话倒是有趣,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宋羽。”那道声音继续说道。
柳如烟闻言,身体一颤,缓缓转过身子,看着屋顶上那一身蓝衣的少年,尤其是目光落在对方脸上,四目相对时,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莫名的情绪,怔怔的看了半晌,才道:“公子与小女子……在哪见过?”
宋羽也看着柳如烟,眼中迷茫更深,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我……除了自己的名字,对于以前的所有事,都忘记了。”
柳如烟闻言,不知为何的,心里莫名一痛,呆了半晌,才柔声开口道:“那公子……今后会继续来听我弹琴么?”
“会的。”
宋羽点了点头,随即深深的看了柳如烟一眼,身形一跃,便已消失不见。柳如烟望着宋羽离去的地方,失神了良久,才轻叹一声,坐下身子,继续弹琴。只是这琴声,已不再如之前一般淡雅宁静,反而充斥着一股怅然若失之感。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蓝衣少年宋羽,每天都会来这庭院中,听柳如烟弹琴。或者他并不是为了琴声,而是为了弹琴的人。二人大多是一个弹琴,一个相望,很少交谈。城主府虽然护卫高手众多,却没有一人能发现得了宋羽。
时光飞逝,转眼三个月时间过去。
柳如烟所在庭院中,一首曲罢。
“如烟姑娘平日弹琴都是以淡雅宁静为主,为何今日所弹曲子中,充满了愁苦之意?”宋羽疑惑开口道。
“心中愁苦,琴声自然也就愁苦。”柳如烟轻声开口道。
“这是为何?”宋羽问道。
“昨日公子走后,张家主便来此向父亲定亲了。”柳如烟道。
“你父亲同意了?”宋羽问道。
“父亲没有答应,前来询问我的意见,可看他一脸笑容,就知他心中很是满意。如烟即便不情愿,可也不好违逆了父亲的心意。”柳如烟轻叹一声道。
“既然你不喜,杀了他就是。”宋羽淡淡开口道。
“你……”柳如烟怔怔的看着宋羽,心中突然觉得,此时的场景非常熟悉,她似乎在哪里遇到过。
宋羽走了,两日后,一则消息如风一般吹过整个俞天城。
“俞天城两大家族之一张家家主张慎之,于昨夜在自己屋中被杀!”
身为一个大家族的家主,张慎之不但身份高贵,武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府中护卫极其森严,竟然有人可以在其屋中,将他刺杀!
这则消息一传开,就引得城中之人议论纷纷,尤其是一些势力,更是蠢蠢欲动,如果能找到那个凶手,重金聘请,到时候想要谁的人头,还不是轻而易举?
城主府,柳如烟坐在屋子里,听着下人的汇报,心中有些复杂。宋羽杀了张慎之,那他为他儿子定的亲,自然不再作数。而且现在张家群龙无首,早已陷入了内斗之中,哪里还会有人再管此事?
“谢谢你……”柳如烟轻声喃喃,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心中那道身影,便已挥之不去了。
虎阳镖局。
“大哥,听说了么,张慎之那老家伙被人杀了!”
“我听说了,此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官府更是贴出悬赏令,但凡能提供凶手一点消息者,赏黄金千两,提供具体信息者,赏黄金万两!”
“诶!大哥,你应该知道,这不过是官府的那一套罢了,先不说这凶手根本就没人看见,就算看见了,张慎之都保不住自己的脑袋,谁敢去官府告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贪财不要命的人多了去了。我已召集众位弟兄,来此商议此事。”
“大哥这是为何?”
“在你认识的人里,有谁可以做到在张家杀了张慎之?”
“这……恐怕没有吧。”
“哦?你再好好想想。”
“大哥既然这么说,看来我们都认识……难道是他?那个少年?”
“没错,如此高手,俞天城原来并没有。除了那位少侠,恐怕再没有别人了。”
“我明白了,大哥召集诸位兄弟,是想告诫他们,莫要恩将仇报,因贪财丢了性命!”
“却是如此。”为首大汉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虎阳镖局的一个屋子里。
王榷皱眉坐在椅子上,表情阴晴不定,数月前的押镖,他也参与了,当然不会忘记轻易斩杀了胡不越的宋羽。
“一千两黄金,一万两黄金……”
王榷双拳紧握,嘴里喃喃自语着,眼中有遮掩不住的贪婪,表情变幻了半晌,终于一咬牙,“以那少年鬼神莫测的功夫,即便官府全力缉捕,都不一定抓得到。如此一来,我也不算忘恩负义。到时候拿了赏金,天高任鸟飞,无论去哪,都可以做一方富甲!”
想到此处,他就忍不住一阵激动,立刻取出笔墨,按照心中记忆,画下了宋羽的一副画像。
深夜,王榷带着画像,偷偷溜出虎阳镖局,一路快步赶到城主府,对着大门口的护卫抱拳道:“这位大人,在下有急事相告,劳烦大人通禀一声。”
“你瞎了狗眼?如今已是深夜,城主大人早已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王榷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后,低声对那护卫道:“这位大人,在下要通禀的,是关于刺杀张慎之凶手一事。”
“哦?”
护卫动容,一脸惊诧的看着王榷,随即道:“你胆子倒是不小,在此等着,我去通禀城主大人。”
片刻后,护卫从府中匆忙跑了出来,道:“城主大人召见,你随我来。”
王榷抱拳道了声谢后,跟着护卫进入城主府,一路来到议事厅门外,那护卫躬身抱拳道:“启禀城主大人,人已带到。”
“让他进来。”门内传来一道充满威严的声音。
“是。”护卫应了一声,随即对王榷吩咐道:“你自行进去即可。”
言罢,便转身离去。王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随即推门而入,对着坐在最前方的柳长川垂首作揖道:“草民王榷,拜见城主大人。”
“不必多礼。”
柳长川先是淡淡说了一句,随后问道:“你对于刺杀张慎之的凶手,了解多少?”
“草民曾见过他几面。”王榷抱拳道。
“哦?那你可记得他长得什么模样?”柳长川问道。
王榷取出画像,双手呈到柳长川面前,道:“城主大人,这便是那凶手的画像!”
柳长川伸手接过,将画像展开,看了几眼后,神色一怒,道:“这画像所画,不过一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莫非你以为本城主是一头蠢驴,随便捏造一个人,就可以骗过本城主,拿走赏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