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沁沁笑吟吟向她福了福身,转身悠然告退。
“这、这女人的脸皮怕不是有城墙厚!这满口里,说的什么歪理!”睿亲王妃哆嗦着嘴唇,向身边的唐嬷嬷、春梅等道。
“贫寒人家长大的丫头,哪里懂得上等人家的尊贵!王妃别同她一般见识!”唐嬷嬷不愧是睿亲王妃的心腹第一得用人,立刻顺杆子爬从旁劝解着睿亲王妃。
春梅等丫头也忙出声纷纷附和着,睿亲王妃神色这才缓了一缓,可心底那口气依然憋得难受。
这么多年来,在这王府中她说一没人敢说二,便是睿亲王也让着她两分,何尝受过这等肮脏气?
细细想来,自从苏沁沁进府之后,她不止一次受这种发作不得的软钉子暗气,叫她如何肯甘心?
如果不是夏连昭防备得严,苏沁沁身边侍卫高手无数,她自己也会那么点功夫,自己派人明里暗里试探过多次都无懈可击,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她哪里至于同那小贱人明争暗斗的周/旋?早就派人结果了她!一了百了!
暗骂一回苏沁沁,又恼一回西跨院的楚莲不争气,这么长时间了,只知道一味的软弱退让,连自个男人的边也挨不着!这种女人,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的好?白瞎了那么一个身份!
睿亲王妃越想越窝火,随手抓起身边的豆青对虾茶碗狠狠的往地上砸去,下巴一扬,板着脸挑眉道:“去,看看华儿在不在府中,叫他过来!”
唐嬷嬷等均是一怔,一时之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王妃这不是在骂苏侧妃吗?怎么冷不丁的又叫起五爷来了!
“还不快去!”睿亲王妃脸色一沉。
“还不去请爷过来!”唐嬷嬷向春梅瞪了一眼,春梅忙不迭垂首应是,转身去了。
春梅才刚出院子,正好碰到夏连华过来给母妃请安,闻言便快步走了进来。
“母妃回来了!云府的堂会听着可好?”夏连华温和的笑着,向睿亲王妃躬身拱手请安。
睿亲王妃一见了儿子眉眼间都是笑,连忙抬手叫他免礼坐下,轻叹着道:“左不过那样罢了,在这府中也没个贴心人在身边凑趣,只好往旁人府中寻乐子去了!”
“这是儿子的不孝了!”夏连华闻言微微苦笑,说着又要起身。
“快坐下,坐下说话!”睿亲王妃忙抬了抬手,止住欲起的夏连华。
夏连华目光落在地上一滩未干的茶水渍上,俊秀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向唐嬷嬷道:“谁又惹母妃生气了?”
睿亲王妃冷哼一声,淡淡道:“还能有谁?你只想着谁进府之后母妃一天安生日子也没的过就知道了!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那媳妇越发隔了远了!哪里懂得什么叫做孝顺!华儿啊,你什么时候娶媳妇进门,母妃便安心了!”
夏连华眉头更皱了皱,陪笑说道:“母妃,孩儿身体不太好,这时候娶妻总不太好,没的耽搁了人家姑娘!孩儿倒是觉得,两位小嫂都是知书达理之人,不像那等刁钻的,母妃何不放宽些心,包容些呢!”
睿亲王妃听了这话大感不快,鼻孔里哼了两声,白了夏连华一眼埋怨道:“你哪里懂得最毒妇人心!楚莲倒还罢了,那个姓苏的,面上一套心里一套,最是可恶!哎,你别打岔,什么叫做耽搁了人家姑娘?我儿一表人才,出身高贵,能够嫁给你为妻这是福气!你的身体已经康复,再补一补,慢慢儿的就养回来了,可不许这么说自个!”
夏连华被逼不过,只是抬手挡在唇边干咳了两声陪笑吱唔。
“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跟母妃说说,母妃好帮你相看相看!我儿啊,你年纪可不小了,再不打算,那好姑娘可都叫别人挑了去了……”
夏连华抬眼瞅了睿亲王妃一眼,听着她宣泄般滔滔不绝的说教,心头甚是无奈,只得闷声不响。
“我看云府的四小姐云芝茗倒是不错,是个好姑娘,你觉得呢?”睿亲王妃话锋一转,含笑相问。
相府的助力说什么也不能让夏连昭得了去,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何况想来想去,满京城中也真找不出第二个年龄合适、出身高贵、自己又能够牢牢掌控的住的女子了。
云芝茗即便暗恋夏连昭又怎样?那不过是没长大的小女孩子闹着玩罢了!自己的儿子比夏连昭好上百倍千倍,就不信嫁过来之后她的心会转不过来!对于这一点,睿亲王妃是完全有信心的。
到了那个时候,云芝茗定会与苏沁沁成为死对头!她很了解女人的心思,尤其是像云芝茗这种长在富贵窝里千娇百惯的千金少女,她得不到的,也断断不会容许别人得到!
有个媳妇在前头挡着,许多她做不来、不可做的事也有个代劳的人了!
夏连华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云芝茗?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为妻。这位相府千金他也略有耳闻,乃是相国夫妇的心头肉,十分娇宠,这种女子,像一尊瓷娃娃一样,娶回来得供着、哄着,这不是他心目中合适的妻子。母妃是不是昏了头了,怎的乱点鸳鸯谱起来?
“怎么?云小姐那么好的姑娘你都看不上?”睿亲王妃面色一沉,瞪起眼嗔着夏连华,胸膈间隐隐的又有些发闷起来。
隔了一层的儿子的媳妇不敬不孝也罢了,亲生的儿子也要来同自己作对?一天之内连遭两次打击,睿亲王妃脸色发自真心的难看起来。
“母妃,容孩儿再好好想想吧!这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母妃总不能三言两语之间便定了下来吧?呃,母妃啊,孩儿突然想起来还有点儿事情没办,孩儿告退!母妃出去一日也累着了,便先歇着吧!”夏连华口不停歇的胡说乱话着,一边说一边起身施礼,根本不给睿亲王妃开口反驳讨论的机会,仓惶而逃。
对着他的背影睿亲王妃的嘴张了又闭,气恨恨一拍桌子,“反了!全反了!自打那贱妇入门,这王府的风水全坏了!”
唐嬷嬷、春梅等各各低头垂手侍立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都给我滚出去!”
春梅等如逢大赦,脚步勉强保持着平日的规矩体统不敢迈得太急太快,身子却迫不及待的纷纷往前倾,几下子悄无声息退了个精光。
只有唐嬷嬷按照惯例没有退出,忐忑不安的依旧侍立在睿亲王妃身后一侧。
“本妃当家作主这么多年,难不成还斗不过一个贫寒出身的小丫头!”睿亲王妃忿忿不已,胸膛一起一伏。
唐嬷嬷不敢轻易开口,却也知道睿亲王妃的脾气,若是不开口,她只会更加生气,便硬着头皮陪笑道:“那小丫头没脸没皮,破罐子破摔一个泼皮货罢了,王妃您何等尊贵,何必同她计较呢!”
睿亲王妃偏头睨着她冷冰冰道:“依你所言,本妃便活该受她的气了?”
“老奴不敢!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唐嬷嬷吃了一吓,头垂得更低了。
“那是什么意思?”
“老奴,”唐嬷嬷只觉得口干唇裂,喉头冒烟。她下意识舔了舔干焦的嘴唇,搜肠刮肚的寻着开解的话:“老奴是想——”脑子里灵光一闪,唐嬷嬷精神振了振,忙说道:“老奴是想,对付那种人,何劳王妃您亲自出手?没的玷污了您的身份!倒不如借力打力,方为上策!”
“有话就直说!在本妃面前莫要耍这般欲言又止的花样!”
唐嬷嬷赶紧答应一声“是”,往睿亲王妃耳朵旁凑了凑,轻轻说道:“王妃可还记得世子爷的乳母阮氏和她的女儿冯惜月?”
睿亲王妃眉毛挑了挑,凝着唐嬷嬷道:“你是说——”
“王妃以为如何?”
“……倒可一试!”略一沉吟,睿亲王妃便缓缓的点了点头,主仆二人相视一笑。
当年先头王妃过世,如今的王妃当家作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夏连昭身旁的乳母阮氏开刀。
夏连昭自然不会容许,硬是同王妃杠上,要保全自己的乳母。可他那个时候终究年小,势单力薄,纵然全力拼死违抗,又哪里是掌管阖府生杀大权的王妃的对手?
夏连昭撂下狠话,王妃权衡之下同意放阮氏一条活路,但是却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赶阮氏出府之前需要杖责四十大板,以儆效尤。
四十板子下去,阮氏哪里还会有活路?可是王妃振振有词,说是不如此无以震慑众人,她是绝对不会再让步的了。
夏连昭无法可想,便提出这四十大板由自己来执行。由他亲自动手,多少知道轻重,断断不会要了阮氏的性命。
夏连昭原本以为王妃想到其中的漏洞定然不会轻易答应,不想王妃当即很痛快的应了下来,准由夏连昭亲自行刑。
令夏连昭没有想到的是,他杖责阮氏的时候,自己的父王睿亲王冷冷的站在不远处看着,看着自己的儿子是何等的蛇蝎心肠,连从小疼着护着自己、喝着她的奶长大的乳娘也下得去手,板子呼呼而下,阮氏的痛苦呻吟一声连着一声,观行和往来瞥见的下人们无不面露不忍,说世子爷心肠冷硬、冷酷无情。
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睿亲王对这个儿子起了芥蒂之心——他今日可以亲自动手杖责自己的乳母,来日怎么就不敢跟自己这个父亲动手?
再加上睿亲王妃及一众仆人明里暗里的唆使挑拨,睿亲王更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到了最后,几欲除之而后快,下手打起他来丝毫不容情。
父子二人,从此陌路。
“唐嬷嬷,这事你亲自去办,派妥当人到山东陵县去,速速将那阮氏母女接回府来!”
睿亲王妃嘴角勾起冷笑,眼底划过一抹狠毒。阮氏,虽然真有几分疼爱夏连昭,骨子里也不过是个贪图荣华富贵、欺软怕硬的无知妇人罢了!若非如此,当年即便夏连昭再怎么折腾,她也断断不会留了此人性命!
阮氏那女儿,更是眼空心大,自小便对夏连昭怀着别样心思,她何尝不知?这两人回来,这府中可就热闹了!
“是,王妃!”唐嬷嬷精神一振,忙笑吟吟的答应着。
苏沁沁依然过着自己的日子,等着夫君回来,见睿亲王妃这几日着实消停不找自己的麻烦,虽然心中感到诧异,也暗暗吩咐了心腹留心查看,不了解王府历史的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睿亲王妃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