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你的命,真的很不好...”
白袍那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再次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
云霖听罢,认真地点了点头,在他心里,这事本来就很平常啊,像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一般,他缓缓开口:“我知道啊,我的命,一直很不好。”
此话一出,青衣和白袍两人纷纷相视一笑,笑声在竹林与瀑布之间回荡,几朵水花打在了他们身上,清凉也有些透骨,但却反而让他们笑得更欢。青衣那人大笑了许久,最后抖着手将酒葫芦举过头顶,一股酒液洋洋洒洒地落入他的口中,这才闭上嘴不再说话。
“小友,你已经踏入修行的大门了。”
白袍那人可不像青衣这般无理,只是轻轻笑了几声便已经平复过来,他看着云霖,解释着说道。
“我?”云霖指了指自己,看到白袍那人肯定的目光后,不免一阵发愣,他是成为过修士,而且还登上了顶巅,但那些只不过是在睡境轮回中,可跟这现实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是因为拥有过,所以云霖越发向往修士的日子,单单是长寿这一点就够他神往了,毕竟正常人能活到八十多岁就已是一大幸事,可是修士...云霖可是清楚的记得,自己是活到了九千多岁才看破离世的。
“我,我成为修士了?”云霖还是不相信,再次重复一遍,紧张地搓着手问道。
“不,你是踏入修行的大门,而不是成为修士。小子,你可真是无药可救了,好歹也是轮回九世的人了,怎么这点儿觉悟都没有呢?”
青衣那人咂着小酒,斜着眼睛鄙视地说道。
云霖一听,也不免再度发愣起来,他仔细回想揣摩“踏入修行的大门”和“修士”两者的区别,但是最终还是没有答案,云霖这才发现,轮回过后,自己有的只不过是那轮回的记忆,像其他的还好,起码商术、赌术、骗术、官术、权术、战术、琴术、酒术、剑术...这些他都记得,而且自认已经烂在了骨子里,想忘都忘不掉,可是关于修行的一切,他却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云霖使劲挠着自己的头,想要回想起一点儿什么,但无论他多么努力,可就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一时间,他越发急躁起来,气愤地用脚碾了碾地面。
“罢了,你也不必纠结,这些,都是那位的安排。纵是你把脑子挠破,也不会有答案的。”白袍见云霖这般,叹了一口气,“你是踏进了修行的大门,但是...你的识海被赤金古字充斥着,本来应是好事,谁料你的识海如此脆弱,现在被搅得一片混沌,恐怕...”
“恐怕什么?”云霖摸了摸额头,回想起之前读音的一幕幕,原来那些赤金古字都跑进自己的识海里去了啊,但是一听白袍的语气,他就觉得不对,连忙继续焦急地问道。
“恐怕,你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很难啊。”白袍说完这句话,又忍不住地叹了口气,“你的心性很不错,我很喜欢,只是,如此一个天才竟会落得这般下场,这难道,就是天妒英才吗?”
真正?青衣一怔,想起了之前在紫辰古树群里云霖的那番作为和那不屑的话语,又自嘲地摇了摇头,继续喝着闷酒。
“能有多难?”云霖听罢,不知怎的,目光却愈发坚定,他望着白袍,平静地问出了这一问题,他就是这样,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修行的机会,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放弃。
“难还不算什么,关键的是,你要有耐心。”白袍又蓦然间蹦出这么一番话。
“耐心?”云霖喃喃念叨了一遍,“我很有信心。”
“好,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每日淬炼识海,直到它从混沌中分离为止。”白袍见云霖这般,也不忍再说什么,直接将这话说了出来。
“淬炼,识海?”云霖又跟着念叨了一遍,他心神一动,开始艰难地催动天地间的浑元力,每一次的导引,都只能勉强控制一小缕,凭着这一小缕,根本就无法做什么,说是踏入修行的大门,也勉勉强强,恐怕,也只有半只脚踏进了。
他控制着那一小缕浑元力汇入额头,也就是识海处,本以为会很顺利,但刚一进入却被一股强大的反斥力给轰击出来,只是那一小下,云霖也模糊地看清楚了自己识海内部,心神退出,自己登时冒了一身的冷汗。
混沌?云霖这才知道,白袍那人说得是太简单了些,估计是怕打消云霖的积极性,只有当他自己看到那一切时,才知道是多么的不堪入目...
与其说是混沌,倒不如,说是混沌中的残存战场。
识海之中,头顶的黑暗透露出星星点点的赤金色,云霖想,估计那就是消散的赤金古字,黑色与赤金色不尽如人意的交织着,扭曲着,一眼望去,尽是残破的碎片,一个个恐怖丑陋的空洞缓缓地旋转着,就像是一件花癞头穿过的衣裳,最关键的是,这衣裳还没打补丁,满目疮痍。战场之上,洒下的鲜血染遍了整片土地,无数尸体横七竖八地摆着,还有一些铁锈未除的兵刃插在地上,几张破碎的血红大旗也被拦腰砍断,倒了下来。
云霖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不由得一阵冷颤,他记得,每个人的识海内部都是不同的,雏形是根据每个人的意念而形成的,可是那残存战场,真的就是属于他的识海吗?恐怕,根本就不是赤金古字的原因,而是自己这些年,杀的人太多了吗?
云霖将两只手平摊在了胸前,突然觉得这双手有些恶心,冥冥之中,他还能闻到那一抹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自己的手,已经洗不干净了啊。
“小子,你决定好了吗?”白袍打断了云霖的思绪,淡淡地说了一句。
云霖一听,终于回过神来,稍许之后,他决绝地抬起头,望着白袍,一字一字地从口中不容置疑吐出来:“我决定了,纵然再艰难,我也要试试。”
“哼,小子,你以为就你那破识海,是容易修复的吗?唉。”青衣嗤之以鼻,然后挥了挥酒葫芦,吓唬云霖道,“你就是淬炼一百年,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修士。”
云霖一听,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他咧开嘴继续笑了笑,望着青衣那人淡淡地补了几句:
“修士,很了不起吗?”
“哦,是很了不起,但是我,更了不起。”
“我说过,让那天,去死吧!那地,不就被我踩在脚下!”
“既然这样,那淬炼又有什么难的?”
“一百年不行,那就两百年。两百年不行,那就三百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活多久,但是哪怕还剩一口气,我也不会放弃!”
“如果还不行,不还有下一世吗?”
“那么下一世,我仍会继续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