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外五十里,戈壁里有一片绿洲,百叶林。
徐岳躺在灌木丛里,枕着他的刀,静静的睡着了。从接到消息那一刻开始,他就马不停蹄的出关,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勘察好地形再做好必须的准备,来迎接明天的恶战。从大宛国回中原,玉门关是必经之路,一旦进了关匈奴人就无从下手了,所以这里是最后的伏击地点,他料定那群匈奴人绝对会在这里动手。一天的奔波,他也需要休息,需要养精蓄锐,那匹万中无一的大黑马,也安静的站在一旁睡觉。已是深秋,关外的风颇有些刺骨,但这一人一马似乎毫无感觉,安然入眠。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他俊朗的脸上,先醒来的是那匹黑马,它蹭了蹭徐岳的脸,徐岳也醒了过来,抬起手亲昵的摸了摸它颈上的鬃毛,“小黑,你饿了吧,自己去找吃的去吧,吃饱了一会才有力气跑”。大黑马听话的穿过一丛脱了叶的沙蒿,转入另一片灌木丛去挑拣枝头高出那些常绿的叶子。徐岳转过身,提气纵身几个起落间,便攀上对面的山头,寻得一处视野极佳的藏身地,猫着腰窝起来盯着山下的古道,继续等待。
日上三竿,徐岳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不出意外,晌午时分那位使者假扮的商队就会经过,而那些伏在道路两旁的匈奴人也会在这时发动攻击,当然徐岳并不担心,因为他所统领的斥候营就在三里外的戈壁里随时等待他的信号,对付这群匈奴人,他还用不着亲自出手。真正让他感到棘手的,是情报上所说的有几位江湖人,甚至据说还有轮回谷的杀手,情况不容乐观,他不知道以一己之力,就算事先做了准备,能不能护得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人周全。
忽然,背后上山的小路上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歌声,回头望去,原来是关外小镇上医馆的小姑娘挎着草药筐一步步走上山来。徐岳猛地一拍额头,叫声不好,怎么忘了今天是阿玲这妮子出来采药的日子,一想及待会的战斗,急忙奔下山去。阿玲正在一步步往上爬,冷不丁路旁窜出一个人来,捂住了她的嘴巴,一把就将她拖到了路边的灌木丛里,阿玲正吓得六神无主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道:“阿玲,我是你徐大哥,我现在放开你,你不许出声。”阿玲点了点头,徐岳这才放开了手,道声得罪,并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她,待会将有一场恶战,未免吓到她,请她先回去,隔天再来采药,并答应陪她去找几种珍贵的草药,这才送走了阿玲。
徐岳回身上到山顶,这是只见山下古道上出现了两个人影,等近来一看,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昆仑派掌门何玉坤座下弟子,无忧、无虑。无忧无虑两人对视一眼,闪身进了路旁藏了起来,接下来又来了几个江湖中人,也都各自寻好藏身地在等待。这一片山林里,一时间藏了上百号人,匈奴人中原人,各怀鬼胎,也不知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渐渐地,日头越升越高,眼见就是晌午了,远处的古道上终于传来了阵阵驼铃,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清脆的驼铃声渐行渐近,林中的杀气也越来越浓。
来的是一队商人,这几年天下太平不少,西行的商队也越来越多。这一队人,看起来也是普通的丝绸商贩,从中原贩瓷器丝绸去大宛波斯等国,换回良驹或是其他物品。为首两人左边是一名老者,骑在骆驼上,双手拢袖,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便知功夫不弱。走在右首的是一位年轻公子,丰神俊朗,举手投足间皆有贵族之气,两人在骆驼上轻声交流些什么,也许是在算这一趟回了中原,能赚多少利润。随后的都是精壮汉子,行动间不难看出,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这一行人,看起来颇似富家公子跟随自家商队去西域历练回来。
眼见着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进入匈奴人埋伏的范围。忽的,那名老者勒住了骆驼,举手示意队伍停下,转头对那名富家公子说:“公子,这片林子安静得有些不对劲了我们应该遇上麻烦了。”
那名公子接口道:“福伯,这一路早就发现有尾巴跟着,此处离玉门关,不过几十里之遥,他们也该下手了。”
话音未落,匈奴人就从路两旁杀出来了,上百号草原上彪悍的汉子,将这一行人团团围住。那老者高叫一声:“保护公子爷”,商队随行人等反应也颇快,随即从行囊底下抽出刀来,围成一圈将那公子护在中间。
徐岳见得此景,忙将信号发出。底下道路上,两边早已交上了手,商队的人数虽少,但行动间颇有章法,进退有据,一时间匈奴人倒也攻不进去。不多时斥候营军士打马狂奔而来,匈奴人分出一部分人接住斥候营,乒乒乓乓打成一片,剩下人仍是将商队团团围住。
这时,半山腰上有几道人影飞掠而下,径直落到人群中间,为首的自是无忧、无虑兄弟二人,随后还有四名中年人,徐岳认得那是河西一带的巨盗,叫做‘河西四鬼’,再往右是一位背着单刀的老者,看那刀鞘上反着银光,想必是人称‘惊雷刀’的苏归源苏老爷子。徐岳眉头深锁,情报上说的轮回谷的杀手,为什么没有出现,而眼前这几位或正或邪的人物,又该如何应付。
无忧先开口道:“福总管一大把年纪不好好待在宫里享福,非要走这么一趟送命的差事。有人出了价,端王爷的人头,今儿个眼看就要成了哥几个兜里的金子了。我等敬您老当年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劳烦您老抬抬脚,让我等过去取他性命,不然,可别怪晚辈失了礼数”。余下几人也是纷纷附和。
原来这公子哥乃是当今皇帝的二子,敕封端王,此次是假扮商队,出使西域,联络大宛、波斯、大食等国,合力剿灭匈奴。也就怪不得匈奴人要沿途盯梢,还在此埋伏了。随行的皆是禁军中百里挑一的好手,为首的老者更是了不得,当年在凭借一路掌法连踢了江南十二家武馆,人称’憾云掌’刘越福。后来不知怎么地进了宫,做了皇帝身边的侍卫。
福总管抱拳道:“几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路是万万让不得的。还请几位划下道来,无论是单对单还是几位老少英雄一起上来,刘某一并接着便是。”
徐岳还在思索,惊雷刀苏归源可是个火爆脾气,高叫一声:“久闻福总管掌法高明,苏某先来领教领教。”随即拔刀出手,惊雷刀法施展开来,刀光霍霍就卷向那福总管。徐岳一看这两人人动上了手,福总管虽是高手,但毕竟年迈又加上双拳难敌四手,万一这几人围攻,随时可能伤了端王的性命,只见他腾身而起如一只搏兔苍鹰,滑翔至半山时,单脚在树梢上一点借力,轻飘飘的落在福总管背后,单膝跪地:“末将玉门关边军斥候营统领徐岳,参见王爷。”
端王道声:“徐将军无须多礼,快快起来,当务之急是如何退敌。”
徐岳转身,抽刀,抬手挥出一刀,苏归源只觉得一股寒意,忙不迭抽身后退,“哪来的小毛孩子,来管老子的闲事。”
徐岳也不答话,又是一刀直取苏归源左边肩井穴,苏归源举刀招架,却不防一股大力从对方刀上袭来,被震退三步,只觉得半边身子发麻。河西四鬼出声奚落:“苏老爷子怕是老了,看我们兄弟拿了这小子。”四人一拥而上,刀剑齐出直往徐岳身上要害处招呼,徐岳矮身避过大鬼的刀,欺身撞进四人中间,左手一勾三鬼手腕,带得三鬼的剑撞上了二鬼的斧头,右手刀分心直刺四鬼前胸,四鬼不防徐岳身法如此之快,来不及躲闪,更像是迎头撞上了徐岳的刀尖,穿胸而过,怕是活不成了。其余三鬼见得徐岳武功高强,才一个照面就折了一位兄弟,心里敲了退堂鼓,手上更是乱了章法,十招过后,河西四鬼就真的变了鬼。
无忧、无虑和苏归源三人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中皆有退意。无忧开口道:“阁下是什么人,敢不敢留下名号?”
收刀转身,“我叫徐岳,今日留你等性命,还不快滚。”
徐岳刚刚一刀逼退苏归源,十招便杀了河西四鬼四人,再见得斥候营已杀得匈奴人漫山逃窜,这三人哪里还敢逗留,急忙忙狂奔而去。徐岳再次拜在端王面前:“末将救援来迟,望殿下恕罪。”
“徐统领快快请起,今日若不是统领来救,本王只怕性命难保。”
徐岳起身道:“末将不过是锦上添花,有福总管在此,些许几个毛贼还不是福总管对手。”
福总管见徐岳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却不居功献媚,心里又多了几分佩服当即说道:“徐统领今日单刀杀四鬼,一招便击退了惊雷刀,看来我真的是老咯。”
“哪里哪里,总管过奖。”徐岳又转身向端王道:“此处不宜久留,据几天前我斥候营的情报,仍有一批杀手尚未现身,请殿下还是速速起身,进了关内,再做歇息。”端王点头道:“好”。
当即,徐岳一声长啸,大黑马四蹄翻飞而来,众人也都翻身上了坐骑,向玉门关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