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寒的师父名曰道真,每日里慈眉善目,对那些徒弟们就和溺爱孩子的家长一样。幸好这些徒弟们品性都不错,并且还有师弟道明监督,所以在这些徒弟们眼里,道真就像是父亲,是他让整个天池派成了一个大家庭。
而纪寒作为大师兄,虽然不是真的年龄最大,但在一众师弟师妹的眼里,纪寒说的话有时候比师父说的话都管用。
所以纪寒从来没遇见师父与徒弟之间还要玩什么把戏的。而师父的确是把他当作天池派未来掌门培养的。
徐阳因为自身的秘密,也没有过多的讲那些太监的事,只是和纪寒说等离京城比较近的时候,自己去看看,试一下也好。
这些事纪寒是无能为力的,他现在能做的只是陪着师妹,保护她的安全。甚至为了不露踪迹,纪寒下山时带的那柄剑以及身上的玉佩都在当铺里没有赎回。
身上这一身布衣,还是从粮仓那里顺的,不过是徐阳顺的。自己的衣服,则放在包裹里。
并且,纪寒也在徐阳的要求下,由师妹动手化了妆。让纪寒从一个英俊小生变成了一个络腮胡子男,对外则称为素月泠这个村妇的大哥。
三个人倒是畅通无阻的到了黄河,而此时已经收到女儿失踪的消息的素万城正在发飙。
“你们这些人都是****的吗?这么多人都看不住?还有你,安排的什么擅长追踪的人叫什么猎狗,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能看住,可他妈一场雨就全是废物了,你们魔教就这点能力,还想和老子谈合作?不把月泠找回来,或者一旦月泠有什么闪失,老子第一个踏平的就是你们魔教!”素万城咆哮道。
“素将军息怒。将军爱女心切,在下深感同情。但既然手下人没有找到小姐的人,说明歹徒并没有杀害小姐。也许只是普通的绑架,想要勒索钱财罢了。在下已经暗中通知魔教其他门派,让他们帮忙一起寻找,并且在衡阳地区莽山之中加派人手,务必寻到歹徒的老巢。”一个打扮妖艳的男人对素万城说道。
“哼,去告诉花无郎,一个月之内,若没有月泠的消息,本将军自会带兵屠了你们琳琅派。滚吧!”素万城下了逐客令。
妖艳男人也不恼怒,捻起兰花指向素万城行了一个礼,就退下了。
素万城无力的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心中无比悔恨当初的决定,自己脑袋一热就听了魔教的花言巧语,想把女儿送进宫,然后在关键时刻给这位天子致命一击。
唉,西平郡虽然被根植多年,一旦自己告老,几十年的努力付之流水。
可是皇帝始终在想着削藩,怎么会给自己增加封地和爵位呢?
正想着,后面出来一位老妇人,哭哭啼啼的在两个中年妇人的搀扶下向素万城走来。
“娘,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寒冷,娘还是回去歇着吧。”素万城急忙赶过去说道。
“你还我泠儿,你还我泠儿。”老妇人只是不间断的说道,即便是素万城亲自搀扶,也都没有看他一眼。
一位貌美的中年妇人也出声道:“老爷,泠儿怎么就丢了呢?你不是说她在外面散心吗?”
“唉。”素万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我泠儿,你还我泠儿……”老妇人还是不断地说着同一句话。
“老爷,你赶紧想想办法找回泠儿啊!”貌美妇人对素万城说道。
“哼,整日里和那个果郡王寻花问柳,连老鸨子都不放过,女儿刚下山回来,你就想把他送进宫里,有你这么当爹的吗?泠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还有什么脸当这个将军。明日我就带着娘和铃铛回京城,让我那皇帝侄子帮忙找人,你就守着这个将军和你那青楼好友过吧!”
说话之人那是武皇帝的亲妹妹,素万城年轻时一表人才,这位长公主一眼便看中了。武皇帝也为了拉拢素万城亲自赐婚。****乃是长公主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名字叫做铃铛。此人正是素月泠的生身母亲。
长公主本身就比素万城大,而铃铛来的时候却仅有十四岁。长公主终究是几个孩子的母亲,有常年居住在西平郡,早已年华不再,铃铛却仅有素月泠一个女儿,又从小体弱多病被素月泠现在的师父带走,十几年来头一次回家,却被父亲安排进皇宫。长公主和铃铛虽然不同意却也并没有强烈反对,以至于素万城说女儿在外面散心,二人并无担心。
素万城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己给女儿下了毒。
现在素月泠被接走的消息传了过来,任谁都不能接受。
老太太无意间听到长公主和铃铛商谈此事之后,一直在重复着那句话。
童女一开始汇报小姐被劫走的时候,长公主就是在场的,素万城也不敢支开长公主,所以长公主便知道了此事。但童女也没有直接说素月泠中毒,如果不加掩饰的话看起来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童男在被带上来之后,只是回答了几句是,什么也不敢说,更不敢抬头。不过也证明了童女说的是真的。
童女被带下去领罚,童男则被关了起来。
此时,素万城一个头两个大。一边不断的安慰两位夫人,让她们把老太太带到后面去,一面又信誓旦旦的保证赶紧将女儿找回来。
刚刚劝完两位夫人,外面有人来报。
“什么事?”
“将军,果郡王派人来催粮草来了。”传令兵禀报。
一肚子气的素万城直接说道:“让他饿着!”
“纪兄弟,素姑娘,今日船靠岸后我去京城一趟,看能不能把我师父弄过来。你们两个在此歇息两天,两天后,无论成与不成我必然回来。离约定之期还有十天,我们完全能赶得上的。”徐阳对纪寒和素月泠说道。
“徐兄,纪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预祝徐兄能够顺利达成。”纪寒抱拳说道。
素月泠确是昏昏欲坠,多日乘船让她实在有些受不了,虽然说话有气无力,但听见休息两日后还是点了点头。
纪寒身上并无银两,素月泠也是佯装被劫走的,身上更是分文全无,徐阳将钱包暗中递给素月泠,素月泠自然之道他什么意思。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纪寒虽然外表冷漠,但却不是肯赖账的人,但让他就这么接受徐阳的资助,他也接受不了。饶是素月泠和徐阳相熟,这一包不过二十几两银子拿起来却如此烫手。
徐阳也不等船靠岸,无人注意之时便施展轻功,脚尖轻点水,越过十几丈水面直达对岸。
纪寒和素月泠不约而同的看向徐阳离去的方向,纪寒攥紧了握住的拳头,素月泠则攥紧了还有余温的钱袋。
京城,离黄河并不远,当然,黄河河道也并非一成不变。徐阳上岸后直接到了驿站,出示官符,选了最好的一匹马,飞奔而去。当天未关城门的时候便赶到了。
只是现在如果进皇宫,今晚就出不来了。那群老不死的也不见得能找到。
徐阳只能放好马匹,去向了自己的住处。
徐阳在京城并没有府邸,即便成了二品,他也只是个四处奔波的差事,什么过年过节冰敬炭敬什么的,别人想送也找不到人。
京城有二娇,名唤琉璃与金凤。分属京城最有名的两座清楼。此清楼并非彼青楼,楼中没有莺莺燕燕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而是以歌舞诗词吟诵表演为主的文人雅士来的地方,在清楼中,男女表演都有,而琉璃与金凤便是其中翘楚。
此时,浣花楼中,跑堂的正在摆放桌椅,准备茶水笔墨纸砚,正中间的舞台上,也有几名跳舞的女子正在排练,旁下,也有数名书生模样的人在酝酿自己准备好的诗词,一切只为了半个时辰后的表演。
整个表演共有两个时辰,自然不可能全靠清楼的人来撑场面,中间的出题对诗等等才是观众最喜欢参与的。
二楼的的一个房间内,丫鬟锁儿不时的替金凤比还这发簪,换来换去也不知道哪儿好。
金凤不禁笑了出来,拉住锁儿的手让她不要换了。
“小姐,哪有不戴簪子的,要不就戴上这个兰花的吧。”锁儿说道。
兰花造型的簪子是玉质的,金凤也比较了一下后便放回首饰盒里,自己从首饰盒中翻找了起来。
作为浣花楼的头牌清倌人,几乎每次表演都会受到拥簇者送的礼物,首饰就是最多的。可金凤很少或者几乎没有佩戴过。金凤的首饰盒中簪子有几十个,甚至重样的都有,可无论是金凤还是锁儿,能准确的分辨出哪一个是自己的,哪一个是别人送的。因为金凤的首饰盒被清晰的分成了两部分。
浣花楼中偶尔向金凤借首饰戴的不在少数,金凤和锁儿每次借给她们的就是别人送的。金凤挑来挑去,也找不到今天自己想要的。
锁儿看见金凤没有满意,也在犹豫难道今天真的不戴?上次金凤没有满意的簪子的时候,锁儿就提议可以戴别人送的,虽然金凤没有说话只是瞪了她一眼,她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作为京城最受欢迎的清倌人之一,她穿的衣服戴的首饰,无一不会被人模仿,哪怕有一点点小的区别,那些观众也会发现,进而会大加讨论。
如果戴了别人送的……
金凤翻来翻去也没发现自己想要的,翻到底的时候发现,在别人的的那一面有一根竹签压在最底下,她将那根竹签拿起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这是谁送的。
数年之前,金凤还不是最受欢迎的。她只是和许多人一样每天努力学艺,提高歌唱技巧,又没完没了学习曲谱。
那时她便遇见了他。
他只是国子监的一个学生,还是和别人一起来的。那些人把目光全聚集在当时的头牌九雀身上的时候,他却一直对着她微笑。
有时候他也自己来,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直到她主动去接近,两人才算相识。
他带着她跑遍京城,逛过每一条街道,曾许诺若他金榜题名,定娶她回家。那一天,他送给她这个簪子,很普通的一根竹签,前面的造型则是一直燕子。
她郑重的把簪子插在自己的头上。
只是回去的时候就被一直带她的老板骂了。
她们虽然不卖身,却一辈子都要在老板的指挥下卖艺,除非有人会赎回她们的卖身契。
他没有钱,但还是经常来看她。她知道他没有钱,所以她为了赚钱,更加努力,反而不再见他。过程中,有人来,有人不断被买走,一起相好的姐妹,也没剩下几个,形影不离的琉璃也被卖掉了。
九雀被人赎身了。
她在新一届的选头牌的比赛中,理所应当的得了头一名。
但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支簪子被扔进首饰盒,和别人送的在一起。
借首饰的人很多,但从来没有人借过这个。
只有曾经的琉璃戴起来过。
自己还曾经说可以把簪子送给琉璃,可琉璃慌忙拒绝后跑掉了。
金凤笑了笑。
曾经的琉璃是和自己是最好的姐妹,被卖出去后也是最大的对手。不过现在琉璃已经是京城观静斋的俗家弟子了,已经算是出家了,所以琉璃即便名声和自己平起平坐,但拥簇显然不会比自己多。
金凤把竹制簪子放回去,随便从自己的那一面拿了一个递给锁儿。
“喏,就戴这个吧。”
是平时自己都很少选择的金色凤鸟簪。
徐阳已经换回了自己。
自己的住处,就是国子监专门给先生们建造的屋舍。
因为临近深秋,晚上甚是寒冷,先生和学子们都会领完每天的柴碳自己生火,有钱人怕冷的也会从外面买一点,但都是学生自己合作,不能带仆人。
季怀安虽然练功了,但显然在冰冷的屋子里面待着并不明智,他也没有领柴碳生不了火。只是进去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没钱,住店都住不起。
二品大员去同僚家借宿很明显也不是办法。
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办法,直到戌时清街锣声想起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