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孔安顿了顿,还是万般艰难地问了出来,“您为什么一定要仔骨?”
“他可能会有让我恢复常人的办法......”
孟见秋轻叹一声,目光只在他手里的那一杯茶:
“孔平......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回师父,有十一年了。”
“对呀,已经十一年了......”孟见秋将目光缓缓移向他,“可是你看,我的容貌可有任何变化?”孟见秋勾起嘴角一笑,却透出浓浓的凄凉之感。
“没有,师父还是如十一年前一样......一样的......”孔安顿住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形容的词,但他永远记得,十一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乱葬岗,孟见秋向他伸手,声音平和温柔,他说:“小孩儿,跟我走吧。”从那一刻起,他灰暗的生命照进一缕阳光,孟见秋教他识字,教他习武,而他也惊讶地发现,即使是过了一年,两年,五年,甚至十年,他的容貌竟还如当初一样的英俊儒雅,丝毫未变,对此,孟见秋从来只有苦笑。
“可是,师父,永远的活着不是很好的事吗?自古多少帝王不都为此倾尽所有吗?”
“呵。”似是嘲讽,孟见秋眯了眯眼,“也许吧,但我还没做好准备......”
我还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呐......
“若是对于还没完全斩断感情的人来说,这不合时宜的永生只是一份更加痛苦的煎熬罢了......”
听得孟见秋这话,孔安一时语塞。
“孔平,你可曾想过,若有一日,你也离去了,到时我的心情会如何?”
“师父......”孔安皱了皱眉,这个问题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的,而现在却被孟见秋直接提了出来,让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孟见秋像是累了,挥一挥衣袖,“罢了,你歇息去吧。”
孔安向孟见秋作揖:“是,师父。”
“等等。”
“可还有什么事要我去办”
孟见秋却故作轻松地笑笑:“你觉得白尚云怎么样?”
“白尚云?”他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要问这家伙,但提起她,他就来气,便没好气地咬牙道:“尖牙利嘴的猢狲罢了,怂人!”
孟见秋却被他逗笑了:“这话你可别在她面前说。”
“为什么?我还怕‘他’不成?”若是能气到‘他’,我偏说!
然而孟见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仿若被雷劈了一般。
“无论是那个女孩子都不喜欢被人这样评论吧。”
孔安张大了嘴,在原地呆愣半晌,想起了某人白天种种恶劣的行径,比如无缘无故打人啊,扯头发啊,还企图撩人家衣服啊,再想起那家伙两面平原的小身板......
僵在原地半晌,他道:“师父,你逗我吧?”
“你觉得呢?”
与此同时......
“啊嚏!”......“嘶——”
白尚云把喷出来的鼻涕又吸了回去,今晚她受了太多的惊吓,脑子里一片混乱。
“可恶,有人骂我......”用不着多想就知道是谁了,“哼!那个小心眼的家伙!就不能好好学学他师傅吗?”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在说什么?”
白尚云没有防备,当下像炸了毛的猫一样,闪开几步,作出金鸡独立的姿势,双手格挡在脸前,大叫起来,:“哇哇哇——冷静!冷静!”
“喂......该冷静的是你吧......大哥。”
“大哥?”这个熟悉地称谓成功让她停止了狂躁状态,待看清面前的人后,才拍拍几乎一马平川的胸脯:“哦,小弟啊......以后别突然出来,吓我......”
仔骨偏头看她:“听见你声音,我才出来接你,怎么叫突然出现?明明是你魂不守舍的......大哥,你是不是做过亏心事啊?”明明易过容后的双眼平淡无奇,直直盯着白尚云,让她无端地有些心虚,结巴道:
“怎,怎么可能,你才有吧!”
仔骨收敛目光,有意无意道:“没有就再好不过了。”又道,“孟先生找你这么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白尚云摆摆手,朝自己的房间走:“都是些杂事,不管你的事。”
“没有提到我吗?”仔骨跟上去。
“你有值得一提的必要吗?”
“......”
好吧,这句话成功让仔骨闭嘴了,这时,白尚云又牵出一个话题:
“你今天话很少。”虽然平时也少,但今天少得简直要让人忽略你的存在了啊。
“因为有生人。”
白尚云转头看他:“你不喜欢孟先生他们吗?”
仔骨摇头:“只是不善于言谈,无话可说的话,就只有沉默了。”
“哦——”白尚云故意拉长了语调,换种说法,这是不是叫害羞啊?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房门前,白尚云前脚进门,仔骨后脚便要跟进去,却被白尚云用手抵住了。
“你干嘛?”
不知道这家伙又发什么神经,仔骨自然说道:“歇息呗。”
却不料对方皱起了八字眉,似是有些意外:“我俩一间房?”
废话!孟见秋有钱也不代表铺张浪费吧,这一间房就够了吧!
仔骨点头:“嗯,孔安只订了一间房,我们够了。”
“哦......”白尚云慢慢收回了抵在对方胸口的手,有些烫......
问题根本不在这里吧!
“古人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吗?”
白尚云的话无比清楚地传进他的耳中。
仔骨:不错,还能说出几句雅话。
仔骨:“......”
仔骨:“......”
......
仔骨:(╯‵□′)╯︵┴─┴
然后,白尚云用肉眼目睹了对方脸从白到红的全过程。
白尚云:......限你立刻马上收回那种的表情......
白尚云运起灵气,看家本领“王八掌”已准备完毕。
仔骨抬起一只手捂脸,由于太过惊讶而有些语无伦次:“抱歉,我,我,我......”
竟然有些不能直视她.......想起这家伙眼前对自己的各种动手动脚,当时只当她是男子,看模样又比自己小,作为弟弟便忍了去,没想到......
真要形容他此刻的心情的话,应该就像突然间知道自己一向和蔼可亲的父亲其实是个断袖这样的心情吧。
如果他有父亲的话。
虽然仔骨的反应倒是挺让她伤心的,不过心中也相信了孟见秋的话。
这么蠢,就算是坏人,也是要脑子的吧!也算计不到我吧!
这会儿,对方才渐渐平静下来,只见仔骨原地驻足一会儿,目光复杂地看着白尚云,便要转身离开。
白尚云及时叫住他:“去哪儿?”
他却说:“桌上的茶是我刚倒的,你记得喝......还有,以后少吃辣椒。”说完便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见状,白尚云算是明白了:这是要她一个人睡。
“啪”地合上门,白尚云转头看见这一片隔间和他口中的茶,不过她直接忽略了茶,毕竟,在孟见秋那儿已经喝了不少,现在肚子还有点胀胀的。
看着隔间她想:唉,早知道就让他睡这儿了,不能一起睡床,这房还是能一起睡的。
“咯吱——”白尚云探出半个脑袋向四周看看,发现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算了。
白尚云又“啪”地合上门,伸手舒展舒展筋骨,“哎呀——”脱下靴子,一骨碌滚上软塌,摊在上面,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起身,她麻利地卷起右边的裤腿。
露出的小腿纤细苍白,过于瘦弱,遍布丑陋的伤痕,全是旧伤,其中最重的要数一条砍伤,一指半宽的疤痕先是横过小腿肚,再蜿蜒而上,至大腿。不过白尚云看的可不是她的这些“老朋友”而是新来的。
白尚云记得狐妖一战,当时是有三根妖针射在了右小腿。白尚云左右翻看,自从那晚妖针中身后,她就夜夜查看,但从没发现一点奇怪,今天也是,这也是当初她在清井村停留的原因之一。白尚云敲敲头:这针好奇怪,中了后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痛不痒的。
想起自己当初给那狐狸的评价:菜。虽然自己没打赢,还是仔骨关键时刻帮她一把。
没想到那狐狸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青丘狐......我管你青丘蓝丘,反正菜就是菜!不过那狐狸只是四尾的,若是真碰上了传说的九尾狐,还不知道要给我什么厉害果子吃呢!
“哎呀呀——”白尚云焉焉地摇头,又倒了下去,仍是瞪眼看着天花板,脑袋里不知想些什么。
不知夜深几许,渐渐涌上睡意,阖上双眸睡去,桌上的蜡烛也没吹。
这风吹得可真久,耳旁全是树叶摇动的声音,虽然聒噪也不至于惊醒她,直到一道惊雷劈下,白尚云才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弹坐起来,她这才发现屋里昏暗一片——蜡烛被吹灭了。
白尚云直接光脚下地,走到窗边。
好家伙!外面是无边的黑,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炸起道道响雷,雨声是越来越大,活像是直接从天上泼下来似得。
“唉......”白尚云无力地叹一声,点亮烛台,出门去......
今夜,注定不是个好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