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秦子尘的顾虑,颜卿轻笑道:“《礼记·礼运》中提到过人有七情,不知阁下是否还记得具体有哪七情?”
虽然不知道颜卿想要表达什么,但是秦子尘还是如实回答道:“是‘喜、怒、哀、惧、爱、恶、欲。’五感、六欲、七情为人之所根也。您突然问起这个是为什么?”
“‘人之所根’?呵呵。”颜卿左手掐了一个奇怪的法诀,那六面水镜纷纷如雾消散,只留下大量升腾的水汽在幽暗的洞内闪烁着湛蓝的光泽。他负手而立,淡淡笑道:“不过是利害之根、是非之主罢了。我生前在洞内布下的‘情往回生阵’便是以七情为基础迷惑来者的五感,从而产生无尽的幻境,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最终迷失自我。”
“阁下心世澄明,不为外物所扰,故而不受法阵影响,甚至不觉有异。拥有此等赤子之心,自然不会贪图这《百家言论》,所以我很相信阁下。”
搞了半天原来我起初还是中了法阵啊…
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面色自若的颜卿,秦子尘只想一口老血吐他身上:合着要是我中了那个法阵,你也只会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像看猴子一样看着我然后嘿嘿偷笑?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想帮他了。
“…阁下也不必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感受到秦子尘充满怨念的眼神,颜卿反倒浑身不自在,讪讪道,“过了近千年,‘情往回生阵’威能早就不足颠峰时期的一半,就算被困入此处,至多半月就能挣脱的…”
狐疑地看看颜卿,却发现他不敢抬头,一副心虚的样子,秦子尘心中已有了一丝明悟。他摸了摸鼻子,面色凶狠道:“叫我帮你大老远跑去送灵器,你作为一个合体巅峰期的大能,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本来看你过得这么辛酸还想免费帮你跑腿的,谁知道你竟然是这种人…啊不,是这种狍鸮!坑了我还指望我帮你做事!不狠狠宰你一顿我心里都不好受!
看见秦子尘这么认真的表情,颜卿心里暗骂自己干嘛要这么老实把真相说出来,面上苦笑道:“阁下觉得这圣森能有什么好东西?虽说是狍鸮一族的王,可我连一件灵器都没有,真要说家当,我可比你们穷多了。”
“是吗?”秦子尘不顾颜卿的眼神,走到那具尸骸旁左看看右瞧瞧,直看的他脸都绿了才把目光收回,“好像您确实挺穷的啊。”
颜卿心里稍安,正欲宽慰他什么,谁知道秦子尘下一句话就让他跌入了冰窟:“不过您这身体卖相还挺不错的啊,保存的这么好的合体巅峰期尸骸,做成灵器的话等阶应该挺高的吧?”
又惊又怒地看了秦子尘一眼,颜卿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阁下说笑了…”
秦子尘一本正经道:“谁和你开玩笑了?赶紧的,要是真的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就把你自己的身体给我!”说着一双手就开始在颜卿的尸骸上摸来摸去。
颜卿大惊失色,急急地出言劝道:“阁下…阁下手下留情!”看见秦子尘没有反应,依旧在那里检查他的身体,他微微咬牙,欲哭无泪道:“我有宝贝,我有宝贝!阁下快快收手,我这就给你…”
“这还差不多。”秦子尘这才放开那具尸骸,拍拍手上的灰,“您给的报酬,价值应该不会低于这具尸骸吧?”他看着颜卿,笑容灿烂,似乎只是在询问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可言下之意任是一个瞎子也听得出来。
“不会不会…”颜卿越来越后悔自己开始要说那么多话了,“其实我还是有一件灵器的,虽然还未觉醒,只有金丹期的威能…”
“金丹期?”秦子尘点点头,转身就去拨弄那具尸骸,“您在这凶森也不容易,这么好的灵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要这具尸体就好。”
颜卿赶忙飘到秦子尘面前挡住他的手,一脸肉痛道:“阁下快快住手…这灵器来头大的很,肯定比这中看不中用的尸体好的多的…”
“哦,是吗?”秦子尘随口答一句,就要伸手继续拨弄那具尸体了。
突然,洞内弥漫的水汽灵光大盛,周围石壁渐渐化成漆黑一片,只余几点星光闪烁。正中处,一颗青濛濛的宝珠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散发着亘古不变的悠远气息,内里诸般因果衍化流转,似乎蕴含着一方天地。
“这是…!”秦子尘的表情呆滞了。明明只有着金丹期的灵力波动,这颗宝珠怎么可能会给自己自含天地的感觉?要知道,这种感觉,即使是合体期的灵器也不可能有!
“昔年灵宝天尊从分宝岩上获得的——定海珠!”颜卿凝视着那颗宝珠,“盘古身化山川万物,致四海洪涌澎湃、激荡不息,仙界难以平静,鸿钧取混沌中二十四虚空弥沫,成二十四颗定海珠,五色毫光朦重,镇慑四海,就此平息仙界。”
“而这,便是那二十四颗定海珠之一。只是不知何故,灵性大损,威能方才跌落到了金丹期。若是能让它重新觉醒,威能绝不亚于洞虚期!”
“您是在哪里获得的?”秦子尘已经开始盘算剩下的二十三颗定海珠的下落了。一般来说,遗落的地点绝不只有一颗定海珠,倘若自己能集齐二十四颗,那岂不是在仙界横着走都没事了?
“不知道…”颜卿老老实实回答道,“这是原来那狍鸮一族的王搜集到的,听黑回说它还在那里得到了一柄只凭煞气便可驱动的合体期灵剑,可惜我占据它的身体的时候那柄剑就不在了。”
秦子尘犹豫片刻,将那枚定海珠收起,终于放过颜卿那具可怜的尸体。
随着定海珠被收入玄空戒,洞内光芒减弱,繁星点点消失不见,山壁又变回原来的模样。
颜卿颤颤巍巍地将那具尸骸放置到洞内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脸警惕地看着秦子尘,生怕他突然反悔。
“您也不至于这样吧…”看见颜卿把他视为洪水猛兽的表情,秦子尘哭笑不得,“死者为大,晚辈再如何不济,也不可能真的对前辈的尸骸这般不敬吧?”只是想开个玩笑吓唬吓唬你,谁知道你竟然当真了。
“此事暂且揭过罢…”颜卿显然不想再提此事,一脸郁闷道。
“行行…”秦子尘从他身上得到了天大的便宜,哪里还会不顺着他。他乐呵呵地摩挲着怀里的定神珠,表情却分外严肃道:“那您打算什么时候把他们从阵法中放开?”
“放开?”颜卿微微皱眉,一副头疼的样子,“怎么放开?黑罪也进来了,一旦解除法阵,你们哪里有人能拦得住它?若是我还活着倒好,现在死了,它可未必还会听我的话了。”
“难道您不能有区别地放出被阵法困住的人吗?”秦子尘看看周围,发现自己怎么也看不见阵法纹路后只能无奈地将眼神收回,重新看着颜卿道。
颜卿摇摇头,突然“咦”了一声,看向洞口的方向,面色凝重。
“有人来了?”看见颜卿的反应,秦子尘哪里还猜不出原因,“来的那个人修为怎么样?”他认识的人除了天机阁那几位协从外基本上都被这阵法困住了,唯独只剩下…
“金丹后期…”他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倒八字,“她的身上,好像有我的气息…”
秦子尘闻言吓了一跳:“您当时和钱浅秋前辈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孩子都来找你了…”
颜卿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怒斥道:“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还未从拜见父母,哪里能行周公之礼!未婚而行房事者,是为淫!我一生光明磊落,怎么会像你想的那么不堪!”
“…是晚辈孟浪了…”秦子尘扶额叹息,随口一句话却引起他那么大的反应,他在有些事上还真是认真的可怕。
颜卿愤愤不平,还欲再说几句,蓦然脸色一变,看向洞口,惊疑不定。
朵朵白莲绽开,散发淡淡的清香顷刻间覆盖整个虚无狍**。一道清冷却饱含怒气的声音响起:“秦子尘在哪!”
看到那个温婉可人的身影一步步踏进来,脸上尽是自己从未看过的怒气,秦子尘缩缩脖子,将想要打招呼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不敢说话。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她的架势,明显是来寻仇的!
“丝毫不受‘情往回生阵’,你倒有几分门道。”颜卿身形一晃,竟比先前凝实了许多,合体巅峰期的气势全面散开,竟压得一旁的秦子尘喘不过气,“告诉我,地煞剑可是在你身上?”
蓝小瑕对此置若未闻,看到一旁的秦子尘脸色才稍缓:“秦公子没事就好,妾身还以为公子已经…”说着幽怨地看着秦子尘,眼眶一红,泫然欲泣。
秦子尘这才知道她之前的失态都是因为自己,不免心生歉意:“抱歉,我…”
颜卿却是毫不客气地打断秦子尘的话,语气森然,气势一点点攀升:“回答我,地煞剑怎么在你身上!”
地煞剑就是他先前所说的那个原来的狍鸮一族的王得来的佩剑吗?秦子尘这才恍然大悟,蓝小瑕身上有他的气息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可是白莲教又是用什么办法夺来这把剑的?
蓝小瑕扬手一招,地煞剑自虚空中跃出,在她的身前静静浮动着。她看着颜卿,笑容轻蔑,一字一顿道:“与、你、何、干?”
颜卿瞳孔一阵收缩,怒极反笑:“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打到你肯说为止!”言罢那具尸骸晃悠悠地站起来,冷冷地盯着蓝小瑕,瞳孔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形势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目瞪口呆地看着此时的颜卿,秦子尘嘴角微微抽搐:这就是你告诉我那个筑基期修士随手一击就能打败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