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安从成裕王府出来时,天色将将暗,朱门外一片寂静。京城分三大区约有三十六条主干道,大小一百多条街,其中权贵人家占了大半部分,剩下的小半部分大部分都是秦楼楚馆,至于平民百姓住的地方基本都是靠近城郊了。
天际的蓝色渐渐变深蔓延过来,不少权贵门口早已让家丁高高挂起橘红色的灯笼。赵承安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子。过几日就是他外祖母生辰,他刚刚到手了一副青山居士的画原想去换裕王一直宝贝的佛舍利,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成裕王堵死了,告知他佛舍利昨日就已经被安三取走了。赵承安无法只能空手而归,腹里却早已把安三骂了个半死。
冠盖满京华,谁人不识“霸王花”。他父亲与皇帝乃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母亲又是安国公最宠爱的幺女,祖母是太后,因为家里排最末所以基本上人人都宠着他,行事霸道全凭喜好决定,又因面容媚绝殊丽比之女子有过之而不及,故而京中人私下戏称他为“霸王花”。
“爷,你咋就这么会就出来了?”赵三站在成裕王府的石狮子旁捧着刚出炉的槐花饼,笑得一脸谄媚。
“怎么了?爷还不出来,难不成你还等着在那老狐狸家吃晚饭?”赵承安眉目一挑,不自觉地露出三分邪气。赵三迎着灯笼的橘红色的光线看他,被他嘴角的邪笑勾了魂魄,捧着槐花饼的手不自觉的落下,热乎乎的槐花饼一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
赵承安瞟了眼地上的槐花饼再抬头看赵三还是那副傻样,抬脚就踹过去,“醒了没有?”
“醒了!醒了!”赵三被踹了个激灵,心里害怕赵承安再踹他一脚回答时还不住的点头。
“那便走。”赵承安说完便转头向前大步走去,丢赵三一个人在身后发愣。赵三不舍得看了眼地上的槐花饼心里哀叹了一声,立马追着那道玄色的身影跑去。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赵承安从成裕王府那几条小巷晃出来的时候差不多花了一刻钟。路上的人行色匆匆,这个点恰好是饭点,大部分人都是赶着回家吃晚饭的。
“爷,回府不?”赵三紧跟在赵承安身后,那双圆圆的眼睛却一个劲的往路旁的小吃摊子上瞟。香,真香。赵三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口水都要从嘴里流出来了。
赵承安“嗤”了一声,不用回头就能想象赵三那副饿呆了的傻样。“等爷再逛逛。”赵三一听立马嘴角一撇,心里疼得一抽一抽但还是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卿桑,刚刚多谢各位公子搭手相救。”淡蓝色的连襟长裙衬得她气质出众,耳边碎发随风漾起,面上带着白色的纱巾,可是那双眼睛却如盈盈一剪月水光潋滟,看得人没了脾气。
“呦?这安三公子那来的一出英雄救美啊。”赵承安直接略过前面的女子故意负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到安澜轻面前,京城小侯爷的架子端了个十足,眉眼略弯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安澜轻身后跟了几个刚结识不久的年轻公子哥,一行人本来说是去斋月楼吃晚饭结果碰巧见一个姑娘被两三个泼皮无赖纠缠便上去恐吓了一番。整个京城都知道,小侯爷与安澜轻虽为表亲但是关系却十分糟糕。准确的说应该是赵小侯爷老是看不惯安三公子,动不动就找人家的茬。不过这么多年,谁也没见小侯爷能在安三公子身上讨到好处过。一边是安家家下任家主,一边是各种混账的小侯爷,哪个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众人一致低头保持沉默。
“卿姑娘刚刚遇见几个地痞流氓,我路过看见便顺手帮了一个小忙。”安澜轻笑得温文尔雅,一袭白色锦袍风度翩翩。他们旁边刚好架起了卖灯笼的小摊,摊主还特意点亮了两个来大灯笼,淡黄色的烛光映在安澜轻的脸上,为他莫名添了一分温良,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哦?”赵承安眼珠一转,心里一阵绕绕弯弯,绕了半天也没找到个由头,便放弃了在这事上揪他错处的想法。不过就这样揭过他略有些不甘心,随意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安澜轻看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便知道他又再打什么坏主意,心下轻笑,眼里划过一丝无奈和宠溺,但还是正经回答:“正准备去斋月楼吃饭。”
“那好啊!敢情我们想到一处去了。”赵承安立马换上一副欣喜样表情比翻书还快,一双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今晚定要狠宰安三狗子一顿。赵承安越想越开心,还用手拍了拍安澜轻的肩旁一副哥俩好。安澜轻身后一众人纷纷见这画面在内心狂吐槽不止,这赵小侯爷的厚脸皮可真是无底限。
“公子既然如此,卿桑这便告辞,不叨扰各位的兴趣了。”卿桑微微屈膝对着安澜轻他们行了个礼,目光晦涩地看了前面的玄色背影一眼。
赵承安背对着她,自是不知晓。可是安澜轻却看得清清楚楚,那目光似怀念似埋怨,绝不是第一次见一个人的眼神。难道他们相识?可是卿家不是才从地方上调上来吗?安澜轻嘴角弧度扩大,淡褐色的眼睛这一刻深沉似海。
“我还忘了这儿有个漂亮姑娘呢。”赵承安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个人站着。大家都知道他明明是故意给忽视这姑娘的,可现在却又装作抱歉的模样,难道是来在这姑娘面前刷存在感?忒不厚道了,众人看的牙痒痒心里又开始使劲吐槽,不过迫于“霸王花”的威名到是没人敢说什么。
卿桑见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面孔一时忘了呼吸,这人似乎比前几年更精致了不少,周身也添了不少大家气度。只是她发现这人看她的眼神全然陌生,心底一叹,看来那年的事情他早已忘记了。赵承安看她愣愣发呆的模样,心里不由赞叹自己似乎又帅了一层,还没干什么就把这人迷得三魂五道。平日里见多了这种花痴样的人,他虽觉得这是种变相肯定,但这些人他却是全然瞧不上眼。
“赵三。”赵承安对着卿桑身后喊了一句。
“来了,爷。”安澜轻听到个“三”字,跟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圆滚滚的人形团子手里不知道拿着个什么东西从暗处一点一点挪过来。
“嘿呦,你这胖子。爷都没吃,你还敢背着爷偷吃。”赵承安眼尖看见赵三手里偷藏的冒着热气的糯米饼子,心里顿时一阵嫌弃,这厮肯定是趁刚才他不注意偷偷去买的。“你这货都胖成这样了还偷吃!”说着抬手就往他头上敲了一下,“咚”的一声,不少人都笑了出来。
“爷,我错了。”赵三委屈地捧着饼子站在某人跟前,圆溜溜的眼睛里泪水都在盘旋,仿佛赵承安再说一句重话,他就能当街哭出来。安澜轻身后那群人有些咬着嘴角使劲忍笑,心想,这是哪来的活宝当真配着霸王花。
“算了,等爷回去再跟你算。三儿,把这姑娘送回去。”说“三儿”时,赵承安还特意瞥了眼安澜轻,看安澜轻面色依旧如常,心下一阵气恼眼前这胖子越看越生气。“你等会送完别过来了,回去给我守门。我不回来你不准睡,知道不?”
“嗯嗯嗯。”赵三看主子快要发火的的模样怕他又踢他,边回答边使劲劲的点头。真是一脸傻样。赵承安觉得自己当初看上赵三当自己小厮肯定是猪油蒙了心,这样想着还瞪了他一眼。赵三在那火光滔滔的眼神中慢慢萎缩到卿桑身后仿佛这样某人就看不见他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