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立过秋了但天气还是那么闷热,九月的乡间已飘来淡淡丰收的味道。
“咳咳咳……”安爸的咳嗽越来越厉害了。
哑女挺着大肚子为安爸煎药,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安海一大早就抗着锄子下田干活去了,他如今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劳动力。
安爸一直病着,安澜也才刚刚上大学,自己的妻子又怀了孩子,所有的重担全压在了安海身上。
由于跛了一只脚,安海也不能和同村的人一样去城里找活干,只能多种些田,或是在空闲的时候去镇上当卸货员。
一场雨过后太阳渐渐露了出来。
安爸在床上躺半个月了,看见太阳出来了,他慢慢的扶着墙走出了屋子。
在一边煎药的哑女见了忙给安爸拿了张板凳,她对着安爸比划着手势。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安爸也大致能明白哑女的意思,安爸挥挥手说:“没事,我就出来晒晒太阳。”
哑女擦擦脸上的汗水才刚回到屋里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叫,安爸吐了口血晕倒了。
安爸被村上几个人送到了镇上的医院,安海赶到时哑女正在一旁抽泣。
安海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扶着她坐了下来,“这事不怪你,别伤心了,爸他会没事的。”
镇上的医生给安爸拍了肺部的片子,初步怀疑是肺癌。
因为安爸舍不得花钱,所以有些小毛病一拖再拖就成了这样。
“你们最好去县城一趟,镇上的医疗条件比较差,只有到正规的二甲医院才能准确确诊病情。”满头银发的看医生对安海说。
“好的,谢谢您了。”
安海和妻子商量着去县城的事,根生过来看安爸也支持应该转到县城去治疗。
根生拿出了这几年的积蓄给安海救急,他父亲过世的早,安爸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也多亏了安爸一家照顾自己的奶奶,自己才能放心在外面工作。
家里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了,哑女有孕在身就留在家里,安海和根生陪着安爸去县城,钱也准备齐了,可安爸却不愿意了。
安爸坚持说自己没事,随便抓两副药吃下就行,还那么劳神费力的去县城干嘛。
安爸坐在病床上叹了口气,去一次县城医院本就要花不少钱,再万一真的检查出什么大毛病来怎么办?
这个家本来就没什么固定收入,自己是老了不中用了,安海和哑女也都是身带残疾,而安澜则还是个学生。
安爸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县城,安海和根生怎么劝都没用。
最后安海给安澜打了个电话,安澜知道安爸晕倒急得哭了起来,他在电话另一头苦口婆心的劝了安爸好久,最后父子俩都哭了起来。
安爸最终同意了去县城医院。
安澜也请了假从x市回到了s市看望安爸,安澜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安爸他们了,他放暑假的时候也留在了x市做暑假工。
许久未见安澜,根生都快认不出他了,他觉得安澜好像越来越耀眼,贫穷和卑微都掩盖不了他与生俱来灵气。
虽然都是乡村出来的,可根生觉得安澜跟他,甚至跟安爸安海都一点也不像,他身上有乡村的质朴和善良,同时又自带着大城市的美丽和夺目。
任谁都想把他捧在手心里。
.....
团聚的喜悦还未散去,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安爸被确诊为肺癌。
诊断室里,一位年轻的男医师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坐在那里。
“你们是就是病人家属?”男医师上下打量了安海他们几眼。
“是的,那是我们的爸爸。”安澜答到。
“病人换的是肺癌,你们要有心理准备。”男医师看了安澜一眼。
安海他们早已猜到了安爸的病。
“那……严重么……”安澜微颤着声音问道。
“虽然是早期肺癌,但已经有向其他肝脏部位转移的趋势,建议立刻做手术。只要经过手术治疗还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
“那好,什么时候能做手术?”安澜忙问道。
“什么时候?只要你们同意,专家随时都能会诊进行手术。只是,这手术费住院费前前后后也要大概20多万,你们……”男医师又斜了安澜他们一眼。
“20万?”安海他们异口同声惊讶道。
“不过也有保守治疗,就是长期服用些药物压制。”
“我们不要保守治疗。”安澜摇摇头。
“医院可以先做手术以后再慢慢还钱么?”安海问道。
“对不起,我们医院可没那种先上车后补票的好事。”男医师早猜到他们没钱了。
“你……”根生欲言又止,这就是医院,这就是现实。
事实上,很多人不是得的治不了的病,而是得的不敢治的病。
这个家里别说是拿出20万,就是拿出2万也要东拼西凑,根本承担不起如此巨额的医药费。
可安澜坚决不要保守治疗,他知道,这种病是越早治疗生存的几率才越大。
男医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不好意思,我休息的时间到了,你们要商量到外面商量吧。”
“好的,谢谢您......”
......
安海他们没有告诉安爸检查出来的结果,安爸吃了药躺下后,安海和安澜、根生坐在了一家小饭馆里,谁也没有点东西,谁也没有胃口。
“爸的病一定要治的。”安澜喃喃道。
安海叹了口气,“要不...要不先选保守治疗吧...”安海深知,他们根本凑不齐医药费。
20万,安海想都不敢想。
“我...我希望爸能够做手术...”安澜低下了头。
“澜澜,我们都想让安大叔做手术,可是,可是这钱怕是一时半会凑不齐的。”根生拍了拍安澜的肩膀。
“可是...”安澜知道家里的情况,可他不想耽误安爸的病。
经过一番商量后,最终还是决定了先选择保守治疗,等筹集了钱再做手术。
回到医院时安爸已经醒了,安爸看着早已长大成人的安海和安澜不觉得湿了眼角。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他可不想拖累了安海和安澜,虽然这两个孩子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他早已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你们好好照顾自己就行,别为我费太多心。”安爸拉着安海和安澜的手说道。
安澜反握住了安爸的手,“爸,你放心,你没什么大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澜澜啊,你就先回学校吧,别耽误了学习,我和你哥、根生这两天也要走了。”安爸挂念着安澜的学习。
“我,我还想再待几天...”
“你都说我没什么大碍了,那你就赶快回去吧,回去好好读书。”
“那我明天再走。”安澜还是舍不得银发苍苍的父亲。
“好,那就在陪我一天。”安爸嘿嘿的笑了起来。
.....
入夜,安海和安澜就住在安爸旁边的空床上,根生则住在了医院旁的临时宿舍里。正睡着觉,就迷迷糊糊的被安爸的咳嗽声吵醒。
安爸好像在用被子捂着自己的嘴不让咳嗽声音发出来,可是咳嗽声却越来越急促。
安澜觉得不对劲,他走下床打开了屋子里的灯,看到了触目惊心让他心痛不已的一幕。
盖在安爸身上雪白的被单沾满了希希离离的血迹,安爸的嘴角也有大片的血渗了出来。
“爸!”安澜大声的喊了出来。
安海急忙下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怎么了!”
安爸痛苦的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急救室外,安海蹲在走廊愁眉莫展的抽着烟。根生搭着安澜的肩膀安慰着他。
主治大夫摘下了消毒口罩走了出来,“病人的病情突然恶化了,建议立即做手术。”
“这...”安海为难的说不出话了。
“不立即做手术的话,怕是情况会越来越糟糕的”医生看出了安海的犹豫。
“容我们缓缓行吗?”突然拿出做手术的钱是不可能的。
“手术我们做!”一直低头沉默的安澜突然开了口。
“澜澜...”安海为难的看着安澜。
安澜走上前冲着主治医生微微鞠了一躬,“您辛苦了。这个手术我们准备尽快做,大概什么时候做手术我们把钱汇过来。”
主治医生看着安澜的眼睛说:“我们明天就制定手术方案,大概三天后就可以做了。”
“谢谢您了。”
安爸的病房外。
“我们现在上哪去弄这么多钱?”安海叹了口气。
“是啊澜澜,我们还是先筹集了钱再带安爸来做手术吧,这么多钱别说是三天,就是三十天也赚不来啊。”根生说道。
“你们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安澜站在病房外看着安爸苍白爬满皱纹的脸说道。
“你这么小怎么能借来钱?还是我去吧,我回趟家借借去。”安海说。
“阿海哥,我和你一起回去,我找我们老板想想办法。”根生也打算试试看。
安澜看着安海和根生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不是2万而是20万,像他们这种条件到哪也借不来。
但是安爸的病一定要治的。
“我先回学校了,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安澜打算立刻就走。
“行了,你们学生哪有什么钱?钱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先回去上课吧,有眉路了再通知你。”安海说。
“澜澜你别勉强自己,我和阿海哥会借来钱的。”根生看着安澜说。
“根生啊,先麻烦你在这照顾我爸两天,我回家筹上了钱就过来。”
“都是自家人,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你放心回去吧,安大叔我会照看好的。”根生拍拍胸脯说道。
“谢谢你了根生。”安澜感激的看着根生。
根生看着安澜脸倏地红了起来。
......
安海和安澜心情凝重的离开了医院,兄弟二人此时都有那么一个强烈的目的:借钱,救安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