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知了!!!!!!!”北京的桑拿天酷热难耐,太阳灰蒙蒙的,像被蒙上一层老旧的棉被一样。树叶仿佛被空气蒸熟了,蔫蔫的挂在空气中一动不动。树上的蝉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用尽全力发出一阵阵让人烦燥的叫声。
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我穿着一件白色的窄膀背心,弓膝盖坐在自己家的窗台上。一动不动,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只小蚂蚁在用力拖动一块数倍于自己的面包。我的额头鼻尖都挂满了汗珠,背心的裤衩上浸透了汗渍。
“那么小的一只蚂蚁,居然能拖动那么大的一块面包,它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力量呢?”我一边看着小蚂蚁一边发呆。
这时从屋外走进来一个50多岁的胖老太太,穿着花背心,一手端着一盘西瓜,一手拿着蒲扇走了进来。她看见我在窗台边上痴痴傻傻的样子,瞪了我一眼然后把手里的西瓜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吃吧,没找到工作也不能憋死你。你要憋出个好歹来,我这日子也算是活到头了。”
这个人是谁?这个人就是我的亲娘,哦,说到这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叫拓跋狼,今年28岁。
有人说你这名字太特殊了,是你的真名么?没错,拓跋本是三国和晋朝时的鲜卑姓氏和部族,后来建立了北魏。北魏孝文帝推行汉化政策而改拓跋为元姓,再后来民族大融合,汉族人也就有了元姓。
到了父亲这辈是个老教师,喜欢古典文学、还喜欢咬文嚼字,说难听点就是个地道的书呆子,年轻的时候因为臭老九没少挨批斗。等到生我起名字的时候自然要卖弄卖弄,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抽了,说文格期间传统文化因为三番五反丢失的太多了。我们的元字姓氏毫无内涵可言,于是冒着大逆不道的风险给我恢复古姓‘拓跋’,又因为他以前当知青插队内蒙,当地人特别崇拜草原狼,老爹也受了影响。他说男孩子家家就得有点狼性,要恢复我中华尚武文化,于是给我起单名一个狼字。
没想到父亲给他家独苗起名如此任性,结果当时管户口的也不拦着,还就真填户口本上了,从些以后拓跋狼这个名字就伴随我一生。
列位,别看这名字表面看狂拽吊霸贼拉风,可实际生活中太他妈碍事了。从小别的孩子们起外号就叫我‘拖把’或者‘se狼’,他们一直怀疑我到底是不是我爹亲生的。到长大升学就业更受影响,您想想,谁愿意要个名字里面带个‘狼’字的员工啊?听着就阴险毒辣,而且还是复姓拓跋,这简直就是名字里面的一等残废。我说国家应该考虑一下,就冲这名字就该让我领一份低保。
到了岁数说找个女朋友?您可别逗了,小时候那女孩瞅见我都躲着我跑,谁稍跟我近呼点,人家就说:“瞧那个谁谁跟大Se狼一块玩呢,多流氓啊。”
冤枉啊!真是六月飞霜,我毛都没干就成了流氓了。
在学校是这样,等我回家一进我们胡同,那满胡同的小孩就跟看见鬼子进村了似的,喊着:“狼来啦,狼来啦,就跑回家躲起来。”有那些不按时回家吃饭的小孩,把我放出来比拿轿子抬他都好使。
MB这些歧视还是好的,有几个年龄比我大的男孩子说要学习雷锋,组织了个‘义务打狼队’。他们有说自己是克赛的,有说自己是布雷斯塔警长,有说自己是星矢、紫龙、一辉的,还有说自己是奥特曼的,就他妈为了对付我组织了‘复仇者联盟’。别说我不是狼,就我真是条狼,用的着来这么多大腕下这么狠的手么?
至于他们怎么欺负我的我这骨碌掐掉,我就不细说了,反正我小时学《江姐》的时候对渣滓洞有特别深刻的体会,听老师在上面讲着江姐的遭遇,我45度仰望房顶,眼角有翔滑过。
您说就我这样我还能找女朋友?我没找个河沟子扎里淹死,我就算是心眼子够宽敞的喽,这得多励志啊。
后来我们老爷子也后悔了,想来想去把恢复中华传统文化、尚武精神和男子汉狼性情都放在我一人身上,这革命的担子确实有点重了。再想给我改名可是派出所不给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问题导致老爷子郁郁而终,在我14岁的时候一下子撒手人寰。独剩下我和我们家老太太相依为命。
我们老太太人是凶了点,可我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事没事把我损得跟臭屎一样,可是该疼我还是疼我,这不天一热就给我拿西瓜来了么。
我传过头来看着老太太说:“喂,拜托,老太太,你好歹是我的亲妈,陌生人说话尚留一线情面,咱们娘俩说话何必这么歹毒呢?又不是我没找工作,只是暂时还没有适合我的而已。”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然后哗哗的摇着蒲扇,依旧没好气的报怨:“你说你也28岁老大不小的,瞧瞧你的打扮,人家用你才怪呢。你没事也捯饬捯饬自己,弄得人模狗样的。要不上外边给我找份工作去,要么给我领个儿媳妇回来。成天在家憋着,憋得跟那瘦狗似的,不知道的以为我饿着你呢,你想憋一身绿毛了是怎么着?”
这不么,话没说三句先是噼里啪啦给我来了一顿狂风暴雨,换了别人嫌烦,我早就习以为常了。我用手把蚂蚁和面包屑一块弹落楼下,然后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说:“老娘,您不知道现在的姑娘两只眼睛都跟测量表一样,只要看你一眼就能把你全家上上下下存折里有几分零钱说出来。您说就咱们家要车没有,破房一间,愿意跟我的姑娘她除非是个瞎子?再者说了,就我爸给我起这破名,有姑娘跟我还奇了怪了呢。”
老太太瞪了我一眼说:“别老把锅甩你爸身上,他反正是没法反驳你了,我瞧这名字就挺好,保证蝎子拉屎独一份。”
然后继续唠叨:“破房?破房也是我跟你爸当初挣出来的,你自己有本事挣好的去呀。你瞧人家刘东,自己做生意楼门不知道买了多少个了。您老先生倒好,住着我的吃着我的,还说我这房破。得,你要嫌我这房破,以后我要没了直接就捐国家了,你小子也别惦记着。”
我们老太太这些唠叨从我左耳朵进来,然后又从我右耳朵出去了,根本没留一点往心里去。我拿起一块西瓜,坐在椅子上,然后支起一条腿啃着西瓜说:“您捐谁呀?捐给对面楼的周老头儿吧?我可看他成天跟您周围转悠,您这岁数可不要犯作风问题呀。”
老太太一蒲扇盖在我的头上:“嘿,你这小狼崽子,看我不打死你。我这岁数犯什么作风问题?你可这片儿打听打听,你妈我的为人在谁嘴里会说个不字。”
我嘴里都是西瓜,吐出几个子然后说道:“知道啦,知道啦,我这跟您说着玩呢,你们这一代人思想太古板,我爸没这么些年了,都您一人操持家,别人不心疼我还心疼您呢,您要真找个身家千八百万的老头回来我还就真敢管他叫爸。”
“哼哼。”听完这话老太太露出一丝笑意:“以前光听说有父母想让女儿钓个金龟婿的,我还没听说哪个儿子想凭老娘钓个金龟老爹的,你可太有出息了,真给你们老元家光宗耀祖了。哎?我问你,你们那服装厂欠你的钱就真不给你啦?”
老太太提起这厂子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哐啷”一声我就把西瓜皮砸进了铁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