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东升,阳光和煦,气温怡人,正是出门猎食的好时候。
问天结束一夜的修行,洗漱一番后,怀着大好心情,走出房门,向着楼下走去。
他所租住的公寓位于六楼,虽然因整栋楼有九层,也配有电梯,但他却一向喜爱步行。
对他而言,不知是不是不喜梦魇时候的虚幻与悬浮。从小到大他都只喜欢步行,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甚至因为这种偏好常被人称呼为~“步行狂”,不过他自己却从不在意他人的看法罢了。
他说任他说,我自走我路。
这便是问天的性格,即使觉醒了梦魇的记忆也是如此。
楼下早点铺,问天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闻着那扑面而来的包子、豆浆的香味,不觉得精神了许多,原本不多饿的肚子也是传来了进食的渴望。
“老板,豆浆配蛋,再加三根油条。”
“来啊。”
只见从店铺里走出一位体型发福的中年男子,面带笑容,显得很是亲切,可惜其脸上一些隐晦的伤痕,略显臃肿的右眼,却使得其略微狼狈。
此时,中年男子手托着放有豆浆与油条的盘子,灵活地穿过周围的桌子,来到问天面前,放下盘子,并疑惑地问道:“小天,你平常这个时候不是去上班了吗?怎么请假了?又或者是睡懒觉了?”
问天拿起汤勺,缓缓搅晃着豆浆,喝了一口,说道:“福叔,我像是那种睡懒觉的人吗?我只是想自己寻找一个创业的机会,不想再为了别人而打工了。所以我辞了。”
“辞了?”
褔叔惊讶并感慨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没有定性,隔三差五地辞职。找工、创业,说得简单,哪有那么容易啊,你们年轻人啊,经验浅,就是没有体验过找工,创业的艰辛啊。
想当年我找工作的时候……”
问天一阵尴尬,他也知道褔叔的说教是为他着想。他来到A城四年了,从一开始的人生地不熟到现在的驾轻就熟,很多时候都是托得褔叔的照顾。所以在他心里,褔叔一直是一位值得尊重的长者,就是思想上明显还是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而且有些唠叨。
听着褔叔不知讲述了多少遍的找工经历,问天立马岔开了话题,问出了他之前关心却无能为力的问题:“褔叔,两天前的事解决了吗?”
“额。”
褔叔沉默了一阵,其带有伤痕的脸上似有些痛苦,不过最后还是故作轻松地说道。
“小天,我之前叫你不要插手这件事,不是我不信你,而且像那种混混,不是你我可以招惹了,我不想你惹到不必要的祸。况且事情也算解决了,那两个到我店铺耍流氓,翻桌子的混混赔了我几千块,够了。呵呵,被打几下,赚个几千,想想还是不错的。”
“解决了吗?是警察……”
问天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褔叔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件事。他之前还是一个普通人,纵使有操纵梦境的能力,但第一他不知道那两个混混长什么样,他们来褔叔店铺捣乱时他正在上班。第二他知道自己今天结束梦境后会有极大的反馈,如现在的二段修为,所以本想今天帮褔叔出气的。
“警察?”
褔叔拍了拍问天的肩膀,摇了摇头。
“小天,你也是知道,这种事有几个警察会管,管了又有几个受害者真正收益,像那种混混又怎会真正受到应得的惩罚。
我相信国家的法律,但现在的A城,像我们这些普通人,更相信的是仁先生啊。纵使他需要我们缴纳保护费,但我们都觉得值。小天,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仁先生,认为他是A城最大的黑社会老大,但是你要清楚地知道,他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被欺负后可以找到正义的守护神。”
褔叔离开了,去招呼另一位客户,留下一脸沉思的问天。
“仁先生吗?”
问天回想起这位他一直看不起的所谓黑社会老大,他没想到他在褔叔这类普通人心中地位竟是如此之高,同时又是有些理解。
毕竟如果当法律,或者该说是执法的人无法保证自己的利益,那么一位可以保护自己利益的存在,纵使他被称为黑社会,自然也会成为他人敬重的存在。
结束早餐,告别褔叔,问天再次回到了家,他发现觉醒梦魇记忆前的他有一些记忆、想法与对社会的观念在现在看来是多么的荒谬与好笑,他需要重新思虑一番,毕竟唯有如此方能做好自己,端正本心。
不过,不久后的一通电话打扰了他的沉思。
“有法这小子竟然会请我喝酒,记得自从三年前他做了警察后,他可是滴酒不沾的啊,今天到底是……”
想起电话中有法低沉的声音,问天有些担忧。有法是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一向乐观积极,很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是一旦心情不好,那就意味着有不好的事发生。
“小红帽酒吧吗?”
问天知道他是非去不可啊。
……
夜晚降临,酒吧迎来了它最为繁华、热闹的时段,白天被工作,生活压力压迫的人们纷纷来此宣泄与寻找难得的放肆的机会。
小红帽酒吧中,问天穿过热闹、喧嚣、欢腾的人群,一眼看到了正独自一人于酒吧喝酒的有法。
“法家传人怎么也开始喝酒了?不是说过成为光荣的警察后就戒酒了吗?”
问天拍了拍有法的肩膀,玩笑道。
法家传人是有法少数要好的朋友为有法取的外号。
有法从小就是一个崇尚法律的孩子,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位光荣的警察,成为法律的捍卫者,甚至总是在他的朋友圈中宣传有法,学法,懂法,守法,尊法的概念,所以才被众人笑称为“法家传人”,而且他自己也是以这个为目标前进的。
不过……
“法家传人,光荣的警察?我配得上这称呼吗?”
有法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自嘲道。
问天心有疑惑,坐到他旁边,要了被啤酒,而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法望着问天,有些醉意的脸上露出难得的伤心,说道:“小天,你觉得我这些年的追求是不是白日梦啊。所谓公正执法,天下大同,古人之愿,真的可能吗?”
问天心中一沉,他知道有法是开始质疑他坚持了一辈子的梦想了,他不知道原因,但知道如果无法渡过这一关,有法就算不废,这辈子也只会碌碌无为,荒废一生。
“有法,所谓梦想从来不在于你是否能否实现,而在于你是否有为了它真正付出。我不知你是遭遇了什么事,但我知道正是有像你这样一直追求捍卫法律,公正执法的人存在,所以法律才真正得以践行,得以让人信任。说吧!到底是什么让你质疑追求一生的梦想,或许我能帮你。”
话语至此,问天不由得想起了早上褔叔的一番话~“我相信法律,但我更相信仁先生……”心中不由得沉重起来,似乎明白了有法为何如此了,不过并不确定。
有法拿起重新蓄满的酒杯,望着其中的酒,缓缓地摇晃着,摇晃着,随着酒的搅混,酒香弥漫,一个难以启齿的故事从有法口中说出。
一个原本普通、美满的三口之家,在孩子过十岁生日的当天晚上,母亲被侮辱而后上吊死去,父亲为了替妻子讨回公道,被活活打死,甚至还被车撞得无比凄惨。原本快乐的生日之夜变成了死亡、悲戚之夜,原本应该迎来十岁生日的孩子迎来了父母的双双逝去。而这一切源于一个大家族李家的公子~李善,衣冠禽兽之徒。
李善,却是名为善,实为恶。
而就在第二日有法打头将其抓捕归案后,转眼他就被无罪释放了,原因是证据不足。
不该死的人死了,该被抓的人放了,一切都似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被侮辱而伤心至上吊的母亲被说成是生活压力太大,精神失常,自杀而死。
原本为妻子讨公道,却被活活打死的父亲被说成是贪钱而诬陷李家公子,最后诬陷不成,耍无赖反遭打,而后酗酒过度,横穿马路被车撞死。
原本依法捉拿李善的有法,被称为胡乱执法,听信谣言,无中生有,捏造事实,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被罢黜警察职务。
原本应该得到法律保护的孩子,于昨夜无故遭遇车祸,神秘失踪,不知生死。
这是一个不长的故事,但问天却是越听越觉得心里沉重,脸色凝重,眼中蕴含愤怒。
讲述完故事,有法再次饮尽酒,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眼露绝望,愤懑,与其它无法表述的神情,紧握者问天的手,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念道。
“小天,你是知道我之所以那么想要成为警察,那么想要捍卫法律的原因。但是现在我失言了,我承诺过那个孩子的,我会将伤害她父母的凶手绳之于法,可是我……我……”
有法眼睛一翻,身体一沉,醉倒在了问天身上。
闻着有法身上浓重的酒气,问天沉默了,在他的记忆里,有法只有两次喝醉的经历,一次是他父亲仙逝的时候,一次是现在。
问天背起了有法,向着酒吧门口走去。他当然知道有法的执著,那他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真正的法律是让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以前的人祈求于天,现在的我们追求于法。法律就是让善人开心度日,让恶人止步的秩序。”
有法的追求莫过于让法律为他人带来快乐与公正,莫过于让他父亲对他的希望成真。可是现实的残酷却是让他三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让他的执着得不到回报,让他的梦想到了破碎的边缘。
望着背后醉如泥的有法,回想起有法与褔叔的话,问天喃喃自语道:“褔叔与有法的观点价值都没有错。法律值得信任,不得信任的是人啊!徒有新法,却由旧人执行,也难怪法不是法,人不成人啊。
我开启文明,一是为己,二也是为人啊。
新法,需要的是新人,崭新的时代,需要的就是你们这种人,有法,就让我使你的梦有实现的可能吧!”
突然,醉在问天背上的有法喃喃道。
“孩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问天停了一下,而过继续前进。
如果有人可以在黑暗中看到问天的口型,又懂得口语的话,他会看到
“交给我吧!兄弟。”
夜晚的路很黑,但问天依旧脚踏实地,他的方向依旧的清晰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