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自从王海海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来,他就住在了现在这个地方。这是H市市郊,远离纷扰的闹市和熙攘的人群,这里的宁静和孤寂,才更适合王海海。
那是他第一天上班,下班后,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即将大学毕业,就要搬离学校的宿舍了,而新的住处还没有着落。他正在路边徘徊不前,这时候,恰巧有一辆公交车停在他的面前,他其实并不知道公交车会开往哪里,就稀里糊涂地上了车。
车辆一路向东越走越远,沿途的房子也越来越矮,越来越旧。公交车走走停停,沿途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最后,车上只剩下了他自己。公交的最后一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小区门口有房东贴出的招租广告,他没有考虑很多,便决定住在这里。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他每天都从这里乘坐最早的一班车去上班,又从公司再乘坐最后一班车回到这里,这就是他的选择方式,这就是他全部的生活内容。一直延续了七年。
他今天回来的要比以往任何时间都要早,他感到自己很累很累,累得几乎要迈不动步子了,他爬上几层楼梯,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已经感到心跳加速,整个人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回到屋里,他在那个灰白色的老旧沙发上坐了下来,直到天黑,他什么都没有做。他的脑子里都是彦歆这个名字,可是,彦歆已经不是从前的彦歆,不是他以往想到的彦歆,而是昨天他亲眼所见的彦歆,那个状态糟糕,神情落寞的彦歆。
他掏出电话,找到那个来自深圳的电话号码,他是想过要打电话给她的。可是,他并没有拨通那个号码,他不过是盯着那个电话号码看了一会儿,便将手机扔在一边,倚靠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要安静地想一想,如果他打通了电话,他要和彦歆说些什么。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想出来就睡着了,他的思绪停留在时间的某一个点上,没有停在现在,也没有回到从前。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他睁眼的一瞬间,首先想到的就是:“会不会是彦歆打来的电话?哎呦,应该是我打给她才对啊!”
电话却是老袁打来的,他有些失望地接了那个电话,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却听到电话另一边出奇的吵闹。更让他意外的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首先传了过来:“你是王海海吗?”
海海一愣,会是谁用老袁的手机给他打电话呢?而那个女孩儿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并不陌生,好像就在不久前听过。可是,尽管他满脑子都是疑问,他也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那个女孩声音继续传来:“你女朋友出事了!哦不,我又说错了,就是昨天那个女孩儿,那个咖啡厅里约你的女孩儿。”
王海海想到了彦歆,也一下猜出这个给他打电话的女孩儿是谁,今天上午他们不是见过吗?他忙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现在情况紧急,你赶快过来,她好像是要跳楼。”
2.
给海海打电话的正是萧娅娅。
老袁请她吃饭,并没有讨好她,却惹得她生了一肚子的气,过去的不堪往事都被勾起来了,她一想到那个曾经辜负过她的人,便觉得反胃,尽管最后上满了一桌子的菜,她一口都吃不下去。
老袁一边可惜着这些即将浪费的菜,一边陪着笑脸说:“都是我不好,这顿不算,改天我再请你。”
她好像没有听见老袁说的话,而是扭头望向窗外,突然,她看到马路上有行人开始奔跑,一开始是几个人,后来,变成了十几个,再后来,她看到马路上奔跑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是奔向了相同的方向,他们用手指着的也是那个方向,他们的脸上带着惊恐,带着好奇,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娅娅一下子被吸引了,那些烦心的往事暂且不去理会,她起身走出那家餐厅,去追那些奔跑的人群,完全不管还在低头吃饭的老袁。她知道,外面一定有热闹看了,而她,就是个爱凑热闹的人。
所有奔跑的人都在一座高楼前停了下来,他们都仰着头,视线都集中在一个点上。那是一个拥有21层楼的酒店,那是H市最有名的酒店,名字叫‘青城之星’。就在这栋酒店17层的一个房间里,一扇窗户大开着,一个穿着紫红色格子裙的女子披散着头发正坐在窗沿上,她的两条腿伸出窗外,就在空中晃动着,颤抖着。她一只脚上的高跟鞋已经甩掉了,光着的脚裸露在寒冷的空气里,那只甩掉的鞋就躺在外面的马路上。那些人就围在高跟鞋的周围仰头看着她,那个女孩儿同样仰着头,她望着的是另外一个方向。谁也看不见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什么样的信息,谁都不知道她所经历过怎样的故事,谁都不知道她来自哪里,她,到底是谁。
路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已经报了警,远处已经传来警车警报器尖锐的声音,可是交通出现了拥堵,警车只能停在远处,而不知情的司机按着喇叭发出一声声的催促和抱怨。但是,围观的人根本就不理会那些开车的司机,他们只对着坐在船台上的女子指指点点,甚至是大声的呼喊,酒店周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人语嘈杂,脚步嘈杂,街市嘈杂,整个世界乱成了一锅粥。
娅娅来到人群前面,她看到这个女孩儿,她惊住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孩儿,因为这个女孩儿她昨天晚上才见过,她只瞄过一眼,彦歆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蛋儿就深深地印在了娅娅的脑子里,她觉得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一张脸,是在网上或者是电视上见过,而绝不会是出现在现实生活里。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美丽女子,却和那个其貌不扬少言寡语的男人有着某种关系。她觉得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所以,在今天早晨,当她再次遇见那个男子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想从他嘴里得到答案,可是,那个男人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此刻,当她再一次见到彦歆,不禁脱口说出:“怎么是她?”
身边一个声音问道:“谁?你认识?”
娅娅不由激灵了一下,扭头一看,原来身边站着老袁。她摇了摇头说:“不,我不认识。不过,我认识她的朋友,说起来真巧,她的那个朋友就在你们的公司上班。”
老袁也很吃惊,他问:“我们公司?是谁?”
娅娅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既然不知道叫什么,那怎么算认识?”
“因为我每天都能见到他。”
老袁听着越发的糊涂,他又问:“有这样的事吗?”
娅娅点了点头,继续解释:“我大概每天都能见到他。你是知道的,我每天都会去你们公司对面的书店看书,每天晚上9点,我从书店出来的时候,就一定会看到他从马路对面的那座楼里走出来,呵呵,几乎每天都是这样。”
老袁想了想,恍然间醒悟过来,无比惊讶地说:“是他?是王海海?对啊对啊!有谁会上班上到晚上9点呢?就是他!”
娅娅立即兴奋地叫了出来:“这么说,你认识他?那么你一定有他的电话喽?”老袁点了点头,娅娅又说:“快告诉他,他的女朋友要跳楼。”
3.
那个坐在酒店17层窗沿上的女孩子,就是彦歆。
今天早上,她从她的好朋友张忆之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那时候,他刚刚醒过来,因为昨天喝了很多酒,她早上醒来的时候,脑袋生疼,好像要裂开。她的反应更加迟钝了,所以,她并没有分辨出那是一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机械地回答道:“好啊!我同意了。”
那是她的丈夫江奕要和她离婚的消息,是通过张忆之传达给彦歆的一个看似艰难的决定,她听到那个消息之后,并没有想太多,她的思维还停留在昨晚那瓶白兰地上面:那个酒怎么那么难喝啊!我怎么能喝那么多?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喝它了。都怪那个王海海,他如果也喝酒的话,就会替我分担一些。我现在就不会那么难受了。而现在,他连个人影的不见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走掉了,哎!天底下的男人都这么不靠谱吗?
和张忆之的通话结束之后,她哭了,并不是因为离婚,而是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吓人,她害怕极了。
她哭累了,于是,又睡着了,这一回,她一直睡到了下午的5点钟才醒过来,醒来之后,她又看了一眼手机,手机上有5个未接电话,其中三个是张忆之打来的,还有一个是王海海打来的,最后一个,才是江奕打来的。
她生气地关掉了手机,整个人已经彻底地清醒过来,她这才想起张忆之对她说的话,张忆之告诉她:江奕已经决定要和她离婚了。
而她,就那样答应了。她突然意识到,离婚,意味着什么,以前所有的人生,所有的东西,信任和怀疑,幸福和不幸,没有了,都结束了。
阴冷的空气在空空荡荡的房间开始弥漫,孤独在她周围拢聚着,她起身拉开了窗帘,一天的大好时光已然一去不回,外面已经是夕阳西斜,昏黄的阳光渲染着北方的凄冷,只有一丝微光留恋着这间清冷的屋子,可是,那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窗户上的玻璃都是暗色的,光线透过玻璃,色调变成了冷色的。直到夜幕降临,屋子里完全黑了下来,她的心也彻底坠落在深深的黑暗里。
城市里的一个又一个窗户被点亮了,街道上,一个又一个黑暗的角落也被照亮了,街上行人的头顶上都散发着温暖的光芒。这个城市里,只有她的心里降下了黑色的帷幕,透不进一丝亮光,只有她,没有温度地活在这个城市里。
她走到窗前,她看着外面那些光,突然,她的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她很想接近那些光,那些本不属于她的光。她打开了窗户,爬上了窗台,一步跨了出去,一股冷风顺着打开的窗户窜了进来,她全身一怔,她的身体,她的思绪,她的感情,她的一切,都被那一股冰冷的空气冻结了。
她呆呆地坐在窗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冰冷的世界。她根本就不在乎楼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看她,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在做什么,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要跳下去,她不过是想找那么一丝光亮和温暖而已。
终于,她找到了那片温暖而光明的所在,她居然回家了,她小时候的那个家。她又回到了她父母的身边,父母也是她小时候看到的年轻时候的父母。她躺在了她小时候睡过的那张单人木床上,她的身上盖着那床浅蓝色的被子,她的母亲正看着她,用手抚摸着她的额头,满眼的柔情。她笑了,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她困了,她又要睡着了......
彦歆的身体开始向窗外倾斜,楼下围观的人群不由得发出惊呼,他们的心都到了嗓子眼儿,他们都在为她祈祷,他们都不想看到最坏的一幕。
突然,有一只手从她的背后拉住了她的衣服,另一只手抱住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拖进房间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个已经迈向死亡的人,被第一个冲入房间的消防队员拉回到人间。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马路边爆发出阵阵欢呼,那个女孩儿得救了。
消防队员破门而入的时机恰到好处,太早的话,他们会吓到她,她可能真的跳下去,太晚的话,还是这个结果。
彦歆已经昏迷了,那只露在外面的脚也已经冻伤了,她的脚通红通红的,她的脸变成了铁青色,她的嘴唇变成了黑紫色。救护车早已在楼下等候,消防队员迅速将她抬出房间,抬下了楼,又抬上了那辆救护车。
这时候,萧娅娅跑到救护车前,对早已等在那里的护士说:“我认识她,我和你们一起去。”
4.
王海海站在医院走廊里,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户向里面张望。他看到彦歆已经睡着了,一脸的憔悴,针头刺破她的手背,药瓶里的药水一点一滴地通过透明的输液管缓缓流入她的身体。
他注视着彦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发现了正坐在走廊长椅上的萧娅娅,他走到她的跟前,对她说:“谢谢你。”
萧娅娅侧目瞧着他,问:“为什么谢我?”
海海说:“今天好险,多亏了你,哦,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请教就免了,萧娅娅。哦对了,她不是我救的,你不用谢我。”
“那......谢谢你把她送到医院。”
“也不是哦,救护车一直就等在那里,没有我,他们照样会送她到这里的。”
“那......那......谢谢你通知我来医院,也谢谢你在她出事的第一时间通知我。”
“嗯......还有呢?”
“还有?......还有......还有......”海海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尴尬地摇了摇头,他说:“我说不上来。”
娅娅板起一副脸孔说道:“还有,她的挂号费住院费医药费什么的都是我交的。”
海海急忙说道:“明天我会还你的。”
“嘿嘿。”她笑了笑,突然想起一事:“那瓶药水快要输完了,我去叫护士过来。”
娅娅跑到值班室找护士,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护士拿着一瓶药水走了过来,护士身后跟着萧娅娅。王海海也跟了上去,他急切地问:“护士,她怎么样了?”
护士语气平淡地说:“没什么大碍,就是低血糖,可能还有些精神障碍,建议住院观察几天吧!”护士说完便进了病房,反手将门关上了,海海又向病房里望了一眼,娅娅却拉着他重新坐回到长椅上。
娅娅问海海:“她真的不是你的女朋友?”海海平静地摇了摇头,他没有做任何解释。娅娅接着问:“护士说她精神有问题,难道她有精神病史吗?”
海海又摇了摇头,依然没有说话。
“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能讲讲吗?”她继续追问。
海海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不是不想说,他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和彦歆之间的这种关系。娅娅见她半天说不出话,便撇撇嘴,她知道,要从他的嘴里得到一点消息是有多难啊!不过,她不会轻易放弃,于是她又问:“哎?她叫什么名字?这总能说吧?”
“彦歆。”
“彦歆?好特别的名字。”
“哪里特别?”
“我想一想,啊!对了。”娅娅突然间惊叫起来:“我想起来了,我说怎么看她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她?她不是......”
“你喊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病人都让你惊醒了!”娅娅的话还没有说完,护士已经站在走廊里,凶巴巴地瞪着娅娅。
“对不起。”娅娅赶紧赔礼。
海海却问;“她醒了吗?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那护士缓和了口气:“她看起来挺虚弱的,尽量让她少说话知道吗?”护士说完,便走掉了。王海海没有再去听娅娅说的话,便独自走进了彦歆所在的病房。
5.
彦歆醒了,此时她正睁着她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望着雪白的屋顶,海海进来的时候,她扭过了头,看见了海海。
“过来吧!”她开口说话的声音和昨天相差甚远,很微弱,很沙哑。
他走到床边,微笑着看着彦歆,他说:“看到你醒了,我就放心了。”
“呵呵!你担心我会醒不过来吗?”她开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这让海海有些难堪,于是她补充了一句:“我和你开玩笑呢!”
海海的表情十分的沮丧,他说:“对不起,如果今天我一直在你身边的话,就不会出这么大的事了。”
“这算什么大事?我不是小孩子,这些年,我经历过的事要比今天大得多。”
“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我没想自杀,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相信。”
“你还是不相信,呵呵,我看得出来,我昨天欺骗了你两回,你一定耿耿于怀吧?......也许是报应吧,昨天晚上的说的话,今天早上就应验了。他跟我说,他要和我离婚,我说好啊!就是这样。”
“有挽回的余地吗?”
“挽回的余地?我留的余地还不够吗?我从深圳回到这里,几千里的余地都留给他,留给了他和他的旧情人,他得寸进尺,居然......我没想到......”
王海海沉默了,他听到彦歆又说起离婚的事情,不自觉地慌乱起来,他不知如何安慰她,他只是怜悯地看着彦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就不会安慰别人,他不了解彦歆此刻的感受,他不懂得一个女孩子在遇到困难时最需要什么。或者,他也能感觉得到那么一点点,但是,他认为,彦歆需要的,他一定给不了她。很多用来安慰的话,都到了嘴边,可是,他并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自己说的话,一定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就是这样自卑地,又自以为是地活到了今天。
最后,彦歆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那一声叹息里充满了失望,其中有对江奕的失望,也有对王海海的失望。她一下子明白了,在她人生里出现过的两个男人,竟然是同一类人。她太想找一个人倾诉自己这些年的喜怒哀乐,可是,在王海海面前,她没有这样的倾诉欲望,于是,她语气平淡地对王海海说:“你回去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我没事。”
其实,她还有另外一个想法:如果王海海听了她的话,果真离开,她会更加的失望,但是如果他留下来,她的心情会好一些,尽管她不知道如何应对。
不过,她人为王海海是一定会走的。她很有信心,因为王海海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傻子。
王海海却说:“我也没事,我陪着你。”
王海海的话超出了彦歆的预料,她不甘心,想继续轰他走:“我睡一觉就好了,真的不用人陪,你走了,我能睡的更踏实一些。”
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海海最后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便转身向外走去。
她成功了,可是,她并没有成功的喜悦,她看到王海海落寞的表情,她有些后悔,就在海海临出门的那一刻,她叫住了他:“等一等......”
王海海站住了,他回过头看着她,眼神里闪动着一丝亮光,他问:“什么事?”
“呃......我一会儿睡醒了,估计会饿的,你能帮我买一份蛋糕吗?就在昨天那家咖啡店,他们家的蛋糕不错。”
海海点了点头,微笑着答应了。
6.
海海走出病房,等在病房外面的娅娅问:“她没事了吧?”
“她没事了,现在又睡着了。”
“没事就好了,那么我先回去了。”娅娅长吁了一口气,满脸轻松地说道。
“我送你吧。”
“呵呵,你居然还有这份儿心意。”她真是看不懂他啊!她哪里想到,这个呆呆傻傻的人居然想到要去送她。她问海海:“你是要把我送到哪里?是这段走廊尽头呢?还是医院的门口?还是要送我回家?”
海海没有回答,却说:“我请你喝咖啡。”
“我真是跟不上你的思路,你一会儿要送我回家,一会儿要请我喝咖啡。你到底想干嘛?”
“她说她想吃那家咖啡店的蛋糕,正好和你顺路,所以,顺便......”
“哦,我明白了,你是要为她买蛋糕,所以顺路送我回家,又顺便请我喝一杯咖啡,是不是?”她脸上明摆着的不高兴。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海海急忙说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
娅娅却突然笑了起来:“哈哈,瞧你紧张的样子,顺便就顺便呗?我也没说不去啊?”
海海稍稍松了口气,他想向娅娅说明他不是她说的那样,但是,他又一想,还是算了,明明是自己说错了话,别人怎么理解都不会错了。
这条从医院通往咖啡厅的路程并不远,两个人走到咖啡厅的时候,是晚上10点40分。他们在咖啡厅里坐了下来,两杯咖啡,两份芒果慕斯和两块巧克力蛋糕,一份是彦歆的,一份是娅娅的。
娅娅看了一眼眼前的蛋糕和咖啡,嘿嘿一笑,说道:“人为什么要生气呢?为什么要长那么多的心眼儿?为什么要把别人的无心的一句话,曲解成为不怀好意?”
“你在说什么?”海海听不懂她说的那些话。
“我是说,我差一点错过美味的蛋糕,嘿嘿。”
海海也跟着笑了,他喝了一口咖啡,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他想起昨天,他就是在这里见到了彦歆,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昨天他和彦歆坐过的角落的位置。此时此刻,那个位置上正好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孩儿看着女孩儿,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话,女孩儿正看着男孩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恍惚间觉得,那边的那两个人,就是他和彦歆,但不是昨天的他和彦歆,而是十年前的他和彦歆。
“你在看什么?”娅娅顺着海海的目光回头望了过去。
“没什么。”海海说。
“那你一定是想起了什么。刚才在医院的时候,我想起一件事,想从你这里证实一下。”娅娅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吃着蛋糕,嘴里还能不停地说话。她确实饿了,可是,她的好奇心丝毫未减。
“证实什么?”
“证实你说的那个彦歆就是那个彦歆啊!”
“什么那个那个的?”
“我之前在网上见过一个人,样子和她很像,她也叫彦歆。”
“是吗?”他接应了一句,语气平淡,并不觉得奇怪。
娅娅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双手按着桌沿,说道:“哎?你知道江奕吗?就是那个江奕啊?你不会连江奕都不知道吧?那款著名的手机社交应用软件,snow,这你总该知道吧?”海海点了点头,娅娅才接着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知道snow的,snow的创始人就是江奕。他的妻子就叫彦歆。”她说到这里,脸上带着一丝得意,就好像一个世人都解不开的千古谜题被她找到了最终的答案一样,她相信,一般人听到这里,多半会感到吃惊。
可是,王海海的反应完全不符合娅娅的预期,他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她白了海海一眼,说:“这么巧的事,你就不想发表些看法吗?”
“发表什么看法?”
“就比如说‘那个彦歆和这个彦歆会不会是同一个人?’,类似这样的看法。”
“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啊?”
“啊?这是真的?!”
萧娅娅感到一丝震惊,当她知道今天她送往医院的那个女孩儿就叫彦歆的时候,她一下子想到了江奕的妻子也叫彦歆,而且,她们居然是那么的相像。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将这两个人联想成一个人,虽然她们名字相同相貌接近,可是,境况却是如此的大相径庭,一个光鲜亮丽,一个落魄不堪,她们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若是真的,那么,这里会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一定是一个很不平凡的故事。
她死死地盯着海海,如果,这里真有故事,他的脸上一定有着丰富的内容。娅娅善于观察别人,她只是透过玻璃窗看过彦歆一眼,就从彦歆的脸上读懂了许许多多。可是,眼前的海海,他的脸上,什么内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