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六刻,天武门主的浩然堂迎来了一位神秘的来客。
来人五旬上下,面容古拙,须发飘飘,窄袖短打,一副悬壶济世的江湖郎中模样。
在看到内堂走出的紫袍人时,不由得止住了脚步,怒发冲冠、目眦欲裂,牙齿咬的咯响,像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紫袍人没有了素日的张扬和跋扈,而是多了几分少见的谦恭,缓缓走上前来,道:“苏柏年,咱们之间几十年的恩怨先不说了,你随我过来吧!”
苏柏年使劲吸了几口气,将一肚子怒火又压了回来,既然对方都已经这么说了,自己就不能显得太没修养,何况,当此关键时刻呢!
哼了一声道:“若不是看在阿紫的面上,老夫会踏上你家门槛?”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内堂,南宫翰在偏厅墙壁上的暗格中扣动了机关,只听得沉沉声响,整面墙壁都缓缓移开,露出了里面的密室。
“堂堂天武门门主的房中居然藏有如此宽敞的密室,哼哼,一看就是龌龊的三教九流出身。”苏柏年不屑道。
“英雄不问出处,三教九流又何妨?”南宫翰一副倨傲的样子道。
苏柏年本来想挫一挫他的锐气,没想到对方却不以为然,当下也不多话,随他进了密室。
壁上挂着数点灯火,所以里间亮如白昼。
外面是小小的议事厅,最里面有一张卧榻,挂着素幔。
越来越近,苏柏年的脚步却忽然变得不安起来。
阿紫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
向她那般娇俏明艳、举世无双吗?
南宫翰当先走过去,挑起了垂下的帘幔,用银钩挂起来,沉声道:“这就是我和紫幽的女儿。”
苏柏年的心不由得沉了一下,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但是这件事依然让他耿耿于怀。
面前帘幔中的女子,是自己的未婚妻和别人生的孩子,让他情何以堪?
可是,当他的眼神落在那沉睡女子的脸上时,立刻就愣住了,忍不住惊呼道:“阿紫,是阿紫……”
陡然看到这张熟悉之极的容颜,竟然激动的难以自抑,南宫翰抬起手臂挡住了他,沉声道:“你看仔细了,紫幽何曾中过碧寒毒?”
“碧寒毒?”脑中嗡的一响,这才发现那女子面容虽然酷似林紫幽,但是肤色中透出一股碧沉沉的青釉之色,显然是身重碧寒毒年深日久了。
“她是阿紫的女儿?呵呵呵,竟然生的如此相像,恐怕,就是师父见了,也难以分清吧!”心中五味杂陈,苦笑着摇了摇头,拿开挡在面前的手臂走了过去。
“火莲心?”苏柏年脸色凝重,默默道。
“火莲心?何物?”南宫翰问道。
“可以和碧寒毒并列的天下奇毒。”苏柏年道,“当年我曾经研究过此毒,甚至为此专门去过落霞山拜访丹霞婆婆。但是那老妖婆却是十分的桀骜不驯,高傲无礼。不仅不肯接见,还派门下弟子赶我走。”想到往事,至今仍是义愤填膺。
南宫翰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你是说,小月儿中了火莲心?”
苏柏年点头,继续查看着,过了良久,忍不住笑了,道:“看这样子,她早该是死了好几天了,你不会是坟墓里挖出来的吧?”
南宫翰面色一寒,冷冷道:“苏柏年,我找你来是医治我的女儿,不是让你诅咒她的。有碧寒毒在身,她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
苏柏年面上不由得流露出了几分佩服之色,毕竟,这世间不是谁都可以看出面前女子的假死之相的。
“她根本就没有中火莲心之毒,”苏柏年捻须道,“碧寒毒已经冻结了她的身上奇经八脉,血脉都不流通,如何能让毒素在体内蔓延呢?哈哈哈,真是太神奇了,老夫行医几十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看来,果真是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啊!丫头身中碧寒毒十几年来自是吃尽了苦头,却也因此而保住性命,算是值了。”
听得此言,南宫翰不由得大喜,道:“你是说,小月儿没有大碍?”
苏柏年白眼一翻,道:“没有大碍?那你倒是过来试试把她救醒。”
南宫翰被他这番抢白固然生气,但是一想到爱女危在旦夕,生死未卜,就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了,放低姿态道:“我要是有这本事,那还请你来做什么?”
苏柏年没好气道:“知道就好。”
起身走到那边书桌上,提起笔刷刷刷写了几行字,递给南宫翰道:“这是一会儿需要的东西,快点备齐。虽说火莲心没有侵入血脉,但是此毒非寻常毒物,轻视不得。我要快点为她驱除。”
南宫翰忙接过来道:“好,我这就让人去办。”
林中玉匆匆赶来的时候正看到几个弟子从浩然堂出来,见到他忙行礼。
他点了点头,大步奔了进去。
“玉儿,你回来了?快来帮忙。”南宫翰看到林中玉进来,忙指挥他帮忙将苏柏年需要的药材器具等一起搬进了密室。
“这小子是谁?”苏柏年皱着眉头道。
“您就是鼎鼎有名的苏老前辈吧?”林中玉放下东西打招呼道。
“这是我的二弟子。”南宫翰道。
终究,苏柏年还是江湖中人,林中玉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瞧那恭顺样子,我以为是你儿子呢!”苏柏年没好气道。
“前辈,我妹……”话一出口吓了一跳,爹爹既然没有让此人知道他的身份,那么就不该张扬,忙改口道:“我还没问,这位姑娘怎么样了?”
虽然一使力伤口会撕扯着疼,可他也顾不上那些了,将盛着几种珍稀药材的铜盆一一搬到了苏柏年面前。
苏柏年先是用蘸着酒的干净纱布和林中玉一起把林香月的十根手指都擦洗了一遍。然后又在每个指尖涂上了一层粉色的药膏,最后,他从自己的褡裢中取出了一只白玉小葫芦,拔开塞子,瓶口凑到林香月的莹白的指尖上。
不到一会儿,那黑洞洞的葫芦口,居然钻出了一只小脑袋,探头探脑半天,终于试探着爬了出来,却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白色小虫子,冰晶一般,及其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