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小媳妇得来的实在是太容易了,简直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但是诚如师父所言,能不能娶到手,那还要看我的本事了。
正式入门之后,再也比不得往日那般清闲了。师父对我极其严厉,大约是因为我这些年来实在太过于放松了。
每天上午都是由专门的先生教习我读书识字,然后下午专门学习医术医理的基础知识。其实那些对于我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毕竟是出身于太医世家,整日里耳濡目染,很多东西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只要再研习一下,必然会很容易接受和明白。
阿紫是师父独生女儿,不知道为何,我来了之后一直未见过师娘。先前还不知道,后来日子久了才听有人说,师娘在两年前给人害死了。因为师父虽然医术超绝,但却不是什么人都救的。所以两年前有一伙儿穷凶极恶之人闯入药神谷,要师父救他们的首领。师父不答应,那些人就暗中绑了师娘和师妹,药神谷中自然也是藏龙卧虎的,所以师父立刻就组织人营救。但是后来师妹虽然被救出来了,但是师娘却已经香消玉殒。
师父感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自那以后决定不让师妹学医,只让她平平凡凡的过一生。我也是这样才明白,为何师父那样严厉的一个人,会对一个小丫头如此言听计从呢!
阿紫比我小了两岁,但是却和我一样的没心没肺,整天乐哈哈的满山跑,我真的怀疑她娘死的时候她是否还懂得难过?
师父是当真疼这个女儿,所以她的衣食住行一应俱全都有专人照顾。
向来有些事一定是命中注定的,比如我这一生都逃不开的学医之路。师父终究没有白收了我这个徒弟,因为直到遇到他我才发现这个世间竟然有如此令人痴迷的东西。
我开始沉迷于各种医理和药方之中,每每捧书苦读,自己一面研习,不懂的记下来去找师父。他虽然严厉寡言,但是对于医术上的事却是滔滔不绝。有时候我们也会有意见分歧,彼时我是绝对不会让着他的,于是两人就各执己见互不相让。好像是从十二岁开始与他争吵的吧,因为之前我自认为还没有那个本事,所以即便是遇到疑惑的地方,而他给的答案却不能让我满意的时候,我就悄悄记在笔记里,等到日后知道的多了再与他辩论!
我大概是药神谷中唯一一个敢顶撞师父的人吧,但是高人有一点好,那就是度量大。宰相肚里能撑船这绝对不是瞎话。要是放着一个心胸狭窄的人,早就把我给撵出去了吧?
第一次和师父争吵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儿忐忑的。毕竟,算算也是寄人篱下,万一人家给恼了……但是又一想,凭什么你说了对啊?浩如烟海的医书都是前辈们著述的,彼此冲突意见相左也有的是。为什么我就非得和他想的一样呢?
我想一定是很少有人和他抬杠吧,所以他一下子就愣住了。但是继而引经据典的把我说的哑口无言,然后丢下一句让我好好看书,搞清楚了再发表言论。当然,事情没有结束,他罚我跪在太阳底下去清醒清醒!
跪在太阳底下怎么就能清醒呢?我可是真想不通,但还是依言去跪了。那时候正是六月天,师父还当真够毒啊!我跪在那里云里雾里迷迷糊糊,只觉得浑身像是泡在湿淋淋的地窖里一般透不过气来,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淋湿又被太阳晒干,如此往复了不知道几次,知道头顶有了一丝阴凉我才陡的醒过神来。
莫非老天长眼,要下雨了?抬起头却看到了一定紫色的油纸伞,伞面上斜斜绘着一枝菖蒲花。我自然认得,因为那花儿还是出自本人的笔下。
“苏柏年,真有你的啊,竟然敢将我爹爹的军,厉害!”一个紫衣莹然明眸皓齿的小丫头正站在烈日下,一手撑着伞,一手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口干舌燥,哑着声音道:“客气客气,一般一般!”
阿紫素来都是对我直呼其名的,虽然师父为此教导了良久要尊敬长辈,当然,我不是长辈,可也是比她大,所以应该叫师兄的。但是她也只在两种情况下会喊我师兄,一种是师父面前,一种是私下里有事求我的时候。
我在药神谷可不是整天都学枯燥的医理,那样的话学一辈子也未必有长进。每月都会定期出山和年长的几位药童一起出诊,当然,要将心得、疑问、收获等都记载下来以备师父查阅。
阿紫便常常在我出诊之前来缠我,一口一个甜甜糯糯的师兄能把人腻死,“师兄,你回来给我带个布娃娃吧,上次只给我买了一个,看上去孤零零的,你再买一个吧,两个可以做伴,好不好嘛,师兄?我的好师兄?”
“师兄啊,我想吃麦芽糖,你给我带好不好?放心,我的牙齿早就长好了,不会有虫咬的。好吗,好吗?就一点点,我不会多吃的,真的,我保证。”
“师兄,听说你明天又要去出诊啊?呵呵,没什么事,就是来问候一下,外面天凉了,记得多穿衣服啊!呵呵,真没有什么事。哎,你要是觉得我对你太关心了,有些过意不去,那么就给我带一包龙须酥吧,就一包。哎,这可是你自己要带的,我可没求着你啊!”
……
这样的例子,简直举不胜举。
而那丫头更是想法越来越古怪,有一次她竟然要我给她买几百只风车,她要插满整棵树,那样有风的时候全都转起来,多好玩啊!
可我又不是货郎,哪儿能天天给个小丫头买小玩意呀?
阿紫几乎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只是几乎而已。这丫头最怕的是出谷,否则的话她完全可以跟着我一起去啊,想要什么有什么。凭着师父对她的宠溺,绝对会答应的。而且药神谷里从来就不缺乏高手,无论是扫地的还是烧火的,几乎都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只要随便拉出去一个保护着,那安全的什么似的。
可是,她从来没有提出过要自己出去。我开始非常想不通,后来偶尔听她无意间说过一句她这辈子就出去过一次,回来成了一个人……我才乍然明白过来,原来她说的那一次就是和师娘一起被绑架的那次。终究,还是留下了阴影的。
“你知道吗?从来没人敢跟我爹吵呢!”她笑吟吟的望着我道,“可真有你的。你不知道啊,这会儿你的大名已经传遍药神谷了。”
她忽然低下头,在我耳畔悄声道:“大家都在议论,苏柏年究竟是什么来头啊?”
“你就笑吧,啊,等着下回我再给你带东西就是小狗。”我狠狠瞪着她道。
这句话果然凑效,那丫头脸上的笑立刻收起来了,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摘下了一个水囊,用身子挡着低声道:“快喝吧,这可是冰镇的绿豆汤呢!”
冰镇?这两个字地我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我再也顾不上仪态之类的拔出塞子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其实,早苏柏年向来也没有什么仪态之类的要顾及。
凡事只要开了个头,就会一直继续下去,诚如我和师父之间这种独特的相处方式。渐渐的,我们就这么吵出了外人无法理解的感情来。我对他愈发敬重崇拜,他也把我当自己儿子一样毫无私心,将平生绝学倾囊相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