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叹了口气,道:“亲戚倒不是,却是最好的姐妹。”
“啊?”谢英吃惊道:“可是,我从来没有听您说起过啊!”
“有些事,该让你知道的时候,定然会告诉你。”苏夫人道:“不知道你师父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的事?”
谢英忙摇头道:“我问过,但是师父说,以后您自然会告诉我。”
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将手中的小碗放到旁边的红漆描金小几上,柔声道:“刚炖好的燕窝粥,趁热喝了吧!”
谢英拿起来,道:“我来喂你吧!”苏夫人也不推辞,就着他手中的银勺子小口小口的喝着。
虽然以前也有过疑惑,但是他向来懂事,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所以便一直等着母亲亲口相告,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却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鸿姨接过空碗,悄悄退了出去。
苏夫人拿帕子拭了嘴角,道:“当年,我是吟香宫的大弟子,也就是你师父沈棘心的大师姐。”
谢英不由得一震,瞪大了眼睛,自从他记事起,母亲便一直是如此温婉柔和的样子,而且常年卧病在榻,很少出门。他一直以为母亲是个体弱多病的大家闺秀,哪里想到她竟然是吟香宫叱咤风云的大弟子?也就是说,如果一切正常的话,如今的吟香宫宫主就应该是她?
难怪这么大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舅舅家那边的什么亲戚,除了姨母,母亲那一边几乎没有什么亲戚。
“那么姨母呢?她也是吟香宫的人吗?”谢英忍不住问道。
苏夫人点头,道:“正是,她和你小师叔差不多同龄,难道你小师叔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谢英摇头,东方雪对他倒是极好的,初来乍到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而师父是一宫之主,自然无暇照顾他,很多事都是东方师叔一手操办的。他的饮食起居什么的,也都是她找人打理的。
有时候他们独处,她会用很温和的眼神看他,却什么都不说。偶尔不经意间会问起他家里的事,他也是如实回答。但是他一直以为那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照,并不觉得有什么。
“呵呵,看来那个东方丫头倒还真是长进了!我还以为,以她那个霹雳性子,肯定会忍不住的。”苏夫人温温的一笑道。
再怎么风风火火的人,随着时光的变迁,都会变得沉静起来吧!
“那么,为什么你们会离开吟香宫呢?”谢英问道。
苏夫人神色变得复杂起来,看不出来是愧悔还是无奈,低声道:“难道你不知道?吟香宫对女弟子的清规戒律很多,而你的师父师叔师伯们至今独身吗?”
谢英有些明白过来,道:“莫非您遇到了爹爹,所以……”
苏夫人点了点头,眼神也变的柔和虚渺起来,声音如梦般轻,道:“当年,师父有心让我继承衣钵,本来我也是愿意的。那时候就想着如此过一生有什么不好呢?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后来就遇到了你爹爹。他那时年轻气盛,桀骜倔强,虽然知道我是吟香宫大弟子,却依然锲而不舍。吟香宫可不是谁都进的去的,所以每次我出来的时候,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到。我奉师命外出办事,他总是不放心要跟着保护我。其实……其实他的武功并不如我。”
谢英听得心头震撼,真的想不到,父母竟然会有那样的故事!
他还一直以为他们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结合的,因为这些年他们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怎么也看不出来曾经有过怎样炽热的感情。
苏夫人恍惚的笑了一下,道:“当年的事,不说也罢!总之后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动心了。竟然到了此生非君不可的地方。因此背叛了吟香宫,师父在盛怒之下废了我一身武功……”
“什么?娘,那就是说,从那以后您的身体才变得如此虚弱?”谢英一脸震惊,抚着她的双肩道。
苏夫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道:“孩子,你莫要怨怪,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一切的错其实都是因我而起吗?”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她也不该如此狠心啊?”谢英心下难过,大声道。
“你先听我说完,”苏夫人依然是一副平静的样子,看不出任何悲喜,低声道:“吟香宫能接纳你,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本是吟香宫的罪人。当年师父是废了我一身武功,将我逐出吟香宫。但是、但是……”说到这里,她竟然眼眶一红,坠下泪来。
“娘,娘,您怎么了?”谢英忙拿起一边的帕子给她擦拭。
苏夫人吸了口气,微微仰头,等着泪水干了,这才徐徐道:“师父她老人家却也因为盛怒而与世长辞!”
谢英顿时如遭雷击,一时间呆住了。
苏绛音当年可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一直以她引以为豪,谁曾想到却会有那么一天?
到底是一手带大的爱徒,即使遭到背叛,又怎么会忍心杀了她?可是终究无法自那种悲痛和绝望中缓过来,因此反而失去了性命。
“我如愿以偿得到了所谓的爱情,却因此而失去了一切。健康、自由、武功、身份、师父……再怎么激烈的爱情,都会有平淡的一天。师门始终是横亘在我和你爹中间无法跨越的鸿沟。我的心里,对他一直有怨怼,而这种怨,却是无法化解的。所以我们之间这些年来越来越淡,虽然他对我一如既往的关心,但是我知道,我们的心还是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