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到了最高点,不仅可以把烦恼丢出去,也可以忘记了手上的痛,心里的痛吧!
我用力一蹬,回来,再用力一蹬,再回来……远处那灯火通明的礼堂,在我眼前跳跃的幅度更大了……真好,再高一点,它们就可以飞出去了……就算这次的烦恼再大再沉,也一定可以的……失重的感觉充盈我全身……好象,真的飞出去了……###04 保健室
洁白的天花板。
清香的床褥。
空气中淡淡的药味。
是我真的飞出去,到了天堂吗?
正要四处望望,却因头的移动感觉到疼痛。
“醒了?”
站在窗口的一个人回头来看我。
是阿南。
不对啊!当时,明明只有我一个人在秋千上嘛……秋千……“这是在学校保健室——你从秋千上摔下来,额头上裂了一道口子,缝了十几针。”阿南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某种情绪。
“没破相吧?”我紧张的问,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搜索镜子。
“这个不是你应该担心的好不好?”阿南有些生气的走到我面前,“没有伤到大脑,你已经很幸运了!”
果然,是我自己飞出去了。
但那些烦恼都还在。
“为什么?”阿南居高临下的看我。
眼中没有了一贯的戏谑,故做高深的神秘。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怜惜与自责。
自责?
我大概是真的摔坏脑子了吧,我从秋千上摔下来是因为学艺不精,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避开他的眼神。
“因为太开心了吧,居然真的进入你们这种高贵的圈子了。”努力用轻松的语调来缓和气氛。
“小蚂蚁,你以为你骗得了师傅?”他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
我沉默。
“为什么不说实话?其实……你很喜欢方天涯吧?”
“也没有啦!”我笑起来,“再说我也喜欢不起嘛,他那种人也不可能对平凡女孩好一辈子——”
“那是我说的!”他忽然打断我的话。
“可是,师傅——”
什么意思?拜托能不能看在我摔得比较惨的分上,说一些通俗易懂的话?
“是我让你相信,方天涯会是个始乱终弃,把别人真心踩在脚下的那种烂人。”他低低的说。
“师傅——”看到他这样子,我反而是比较为他担心。
印象里,做为我只可仰望的魔术师,总是潇洒的拈起一张塔罗牌就能够预言的他,怎么有这么低迷的时候?
“你知道吗,你被我当做棋子来用了。”
“……”我不敢相信的望向他。
“不要看我,”他很快的说,并且绕到我背后,“因为,我很怕面对你那双清澈得不染一丝杂质的眼睛——或许,这是你真正吸引到我们的地方吧。”
他在讲什么啊?
“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吗?因为,我很讨厌你的主席,我的老大,方天涯,”他的声音里有深深的倦意,“甚至说,到了恨他的地步。”
“……”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风神学生会三巨头吗?不是从小玩到大的换帖兄弟吗?
“他高高在上的样子很可恶,让人忍不住想把他从天上拉下来,看看他跌倒的样子会有多狼狈,”他轻轻笑了起来,“我很幼稚对不对?一点都不像你以为的与世无争。”
我没有开口。我知道此时的他只需要一个倾听者而不是一个审判官。
“但是很难诶!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可能,谁让他那么优秀呢!他是不会在学习,体育,礼仪等等方面输人一等的——然后,你活蹦乱跳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他的故事里,我终于出场了。
“对于风神这样严谨传统的贵族学校来说,没有一点章法的你还真是个异数,”阿南的声音有些上扬,不知道他是否又露出了戏谑的微笑,“起先我只是抱着生活太无聊有个人逗逗玩也不错的想法,暗中帮你进了学生会,你果然带给我们不少惊喜,然后我发现,方天涯也对你注意起来。”
窗外的天空碧蓝如洗,没有一丝白云。
浓浓的树阴隔开那一端的教学区,不知道同学们现在是在上课还是休息。
点滴瓶里晶莹的液体无声的滴落。
阿南的声音就像缓缓流淌的小溪。
“这可是个大发现——因为在方天涯的世界里,除了他家人,从来都不会对其他人抱以过多的关注。于是我想到,你这只小蚂蚁,看似平凡,搞不好可以把他的世界搞得天翻地覆也说不定。”
“事实证明我果然没看错人,”阿南的声音有几分嘲讽,不知是在笑方天涯或我,还是笑他自己,“我想,他对你态度的改变,应该是在确定联谊班级的那次PARTY吧?虽然我不清楚太多细节,但看得出来,他的眼睛开始离不开你——”
我的心忽然一阵疼,就像被谁的手揪住了一样。
“我的计划开始实施。哦,忘了告诉你名字,该叫它什么呢,‘整垮学生会’可以吗?你们的表现完全符合我的期待——首先,他对你的感情越来越深,你也同样而不自知,然后,经过我的刺激,他对你表白。”
我静静的听着,奇怪的竟然对他并不感到多愤怒。
因为,原本可以拥有的东西……不是都完全而彻底的失去了吗?
“然后,整个计划中,最阴暗的一幕来了,”从阿南的话里,可以听出,他的情绪略有波动,“我以师傅的身份‘关心’你,对你说他的坏话——当然,单纯的你很快就上钩了,听信我的话,痛苦的挣扎,然后决定要放弃。”
原来,我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从小到大,方天涯就是个胜者,”阿南的声音有些苦涩,“他想要的东西,没有不得手的。所以,当他失去一样原本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时,那种失败感会很强烈吧!重点是,那是他真正想要用一辈子去守护的东西——”
我闭上眼睛。忽然害怕再听下去。因为,他的目的,由我的手,完完全全的达到了。
“接下来不用我说了吧?”阿南的声音很疲倦,“你看清我这个师傅的真面目了吧?好,你可以骂我,用最狠的话,最恶毒的语言都没关系——因为那是我应该承受的惩罚。”
我终于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告诉我?”
“嗄?”大概他没想到我开口竟是这一句吧。
“对你来说,这样就算报复了方天涯吗?原计划里,光这些应该远远不够吧?”
“……四九……”
“师傅你原本可以骗我更久,然后看我和方天涯冷战——那将是任何刑罚都比不上的折磨不是吗?”我静静的问,“为什么这么早就放手?”
洁白的墙壁单调得刺眼。纱窗外,一只苍蝇瞎了眼似一下一下撞着窗户。
“呵呵,果然是聪明的小蚂蚁呢,”他貌似轻松的笑起来,“师傅没白收你这个徒弟——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师傅好了,想到我把你当棋子来用的这一段,就算是你不怪罪,我也轻松不起来呢。”
我沉默不语。
“好啦好啦,一定要我回答就是了,”他试图恢复一贯的无所谓,“也许是我良心发现悬崖勒马呢?也许我原来没那么讨厌老大呢?也许我嫌这个游戏不好玩就想收手呢——或者,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同样喜欢上了你这只热血单纯却自有一套生存哲学的小蚂蚁呢?”
我的身子不由一动。
最后一句话,虽然是以玩笑的方式说出,但我能感觉到,他话中突来的不自然。
“师傅——”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OK,既然你不怪我,那就让我自己去反省一下吧,”阿南的声音忽然沉着下来,“还有,以后不要再玩那种危险的游戏了,好不好?这算是我唯一一次,很认真,很认真的拜托你。”
“是因为我摔下来,所以你决定放手对不对?师傅——”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开门又关上的声音。
他这是……不敢面对我吗?
OK,像他那样别扭的小孩,能说出这么一大段心里话,已经够难为了吧?我还是聪明一点,不要穷追猛打了好不好?
又听见门开的声音。
“师傅,你知道我听了这段话真正想说什么吗?我想说,师傅,我不怪你,真的。虽然一开始,发现你心机那么重,是有点怕怕的感觉,但是,你说的话,我能理解!谁的心里一片亮堂,没有一点阴暗的角落呢?就连你很羡慕的方天涯,他也有很脆弱很不理智的时候啊!但是,我们不能用别人的好,别人的恶来惩罚自己对不对?比如我,虽然曾经有过很不好的心态,还用谎话来狠狠伤害了我喜欢的人,但是,这不表示,我以后都要背着这个沉重的十字架,永不原谅自己啊!相反我会过得更好,因为我将更懂得如何珍惜一个人的赤子之心,如何用自己的眼睛来看清事实,而不是被偏见和盲目所蒙蔽……师傅你也一样,不要再为这件事介怀了好不好?把它放下来嘛!你看我这个当事人都不怪你了,相反,在被你当棋子用的这段日子以来,我也学到很多,呵呵,你们所谓的‘蚂蚁哲学’啊‘秋千理论’啊,大概就是说我平时懒懒的都不想努力,但真正遇到危机,还是会出于本能的超水平发挥吧!如果你真以为一直把我牵着鼻子走的话就太小看我了!至少我用自己的真心真情,真正得到过那个人的喜欢,所以……我是不会后悔的师傅……”
汗,我好象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这么久。都忘了基本礼貌了,应该给师傅一点说话的机会吧?
门忽然又打开关上。
他干吗啊?不声不响进来听完一大段,然后连个泡都不冒就给我走人哦!
他果然改不了喜欢装神秘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