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离开郭府以后,宛儿这还是第一次再次见到他。刚开始是他躲着宛儿,后来,就成了宛儿刻意躲着他了。每次在年节及将军出征等等这些不得不到场的重大场合里,有他在的场合,宛儿能不到场的全都不再出席,实在不能推的,宛儿也都会先派了人过来打探着,估算着时间刻意的和他错开着时间出现。可是今次,正是自己想要彻底的截断以往决心要和高云飞走到一起的关键时刻,郭淳他却出现了!
而且,他出现的一点征兆也没有,就连将军夫人也没有提醒于她一星半点的。这在以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啊,每一次郭淳回来,第一个过来传消息的,不都是将军夫人的心腹丫环过来相告的吗?为了不让她这边有一丁点穿帮的错漏,将军夫人那里也可谓是做到了滴水不漏了。这一次,却又是什么原因让她安稳到如此呢?难道,是她看出了自己已经和高云飞走到了一起,才不再有后顾之忧了吗?
来不及再想太多,二人已经到了将军的身旁。将军看见宛儿也过来了,面露微笑的问道:“宛儿,你的身体可好些了没有?这几日天气变化的太快,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才好。”
“回将军,宛儿的身子这一向已好,今日没来给将军请安,实在是羞愧无已。”宛儿行了礼,又上前一步:“将军,宛儿有一事相告,不知将军现在是否有时间肯听呢?”
“哦?”郭将军探究的望了一眼宛儿,点了点头道:“那你随我过来,咱们父女也该好好的说说话了。”
郭将军当先在前走了出去,宛儿越过众人,也跟在后面向后院走去。从郭淳身边过去的时候,宛儿低垂了头,没有看他。她知道,也能感觉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可是,她没有勇气来面对他,也不想面对。
“好了,你说吧,这里只有我们父女两个人,你有什么心里话要说,就只管说出来吧。”郭将军在椅子上从容坐下,眼睛里满是宠溺。说实话,自己也是个有儿有女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总觉得自己膝下的这些个儿女中,唯有宛儿最让自己心疼。不唯是她的身世堪怜,最主要的,是这个孩子的坚忍和品性,让人不由得要怜惜于她。而她身上那一股与生俱来的高贵与清纯,又是那样的难得。
“将军,我,我想告诉您,我喜欢上了高云飞。”宛儿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鼓足了勇气把话说了出来。
“哈哈哈!这是好事啊,宛儿,我早就跟你说过,高云飞是个好后生,将来前途远大,不可限量。他对你的一番情义我也早已看在眼中,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能看上他,是件天大的好事,实话说,这个孩子可比我那个淳儿要出息得多,能跟他在一起,也是你的福气。好,这件事情我知道了,等此番从疆场回来,我一定会为你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郭将军听了这个消息真是大喜过望,开心不已。从得知自己的儿子对宛儿始乱终弃的事情以后,自己的心里就一直是对宛儿愧疚难安。今天宛儿能有这样的一个好归宿,他的心也跟着放下了。
“多谢将军!”宛儿行了一个大礼,由衷的对郭将军感激着:“这么多年来,宛儿如果没有将军的收留,早就不知要流落到何处去了,更不知道现在是否还能存活在世上,这再生之恩,宛儿当永生感戴。”说着,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宛儿,说来我也真是愧对与你了,你这般不但不计前嫌毫无怨言的以德报怨,真是让我心疼的很。你放心,但得有我在的一天,我一定会促成这段姻缘,让你得偿心愿。”郭将军也是老泪纵横的落泪着,心酸不已。这个孩子的命运坎坷凄苦,纵然是住在将军府被自己所收留,然而这诺大的将军府里,有哪一个人不是锦上添花,各各都长着一双富贵眼的?这么多年,想来她受得委曲必不是一点两点的,却从来都没有听她说过半句,也从未提起过半句。相反,每每有下人犯事被他所接见要责罚,宛儿都会一再的为其说好话求情,不是怜其年老,就是念其年少,年纪如此弱小就有这般的心胸,可见这个女孩子的内心是多么的纯净高贵。
将军的手抬起,上前扶起了宛儿,刚要再说些什么,门外传来郭淳的声音:“父亲,前门将士来相请父亲去校场。”
“知道了,我稍候便前去,你先出去吧。”郭将军瞬时不悦的说道,面上神情也很不耐烦。以前自己对这个儿子的期望还是很高的,可惜自己终年在军中忙碌,疆场上杀敌出生入死,疏于对他的管教,以致于他如此工于心计的取得了现在的地位权势,甚至于连自幼一起长大的宛儿也可以牺牲抛弃。他回家后已经打听得清楚了,那个亲王的千金并不是主动看上了郭淳,而是郭淳趁亲王府家眷去寺庙上香的机会,设计引诱了那位千金的。本来他就奇怪的很,一个亲王的千金,自幼养在深闺,出入都围满了丫环仆妇,又怎么会见到郭淳并主动来自己府上提亲呢?郭淳在占有了宛儿之后,为了自己的前途又设计去勾引亲王府的千金,这种始乱终弃的事情,他都因了将军府的脸面,也看在事情木已成舟的份上,都一直隐忍不言,可是心中对这个儿子的厌恶与恚怒却日渐添增。或许郭淳也忌惮被父亲责骂,一直都设法躲着不与郭将军正面接触以免冲突。今天却不知为何,竟在这个时候亲自过来传信。
宛儿脸上的神情在闻得郭淳的声音后也是一冷,不再说话。郭将军爱怜的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拉着宛儿直接无视郭淳的存在走了出去。
郭淳在身后暗暗的握紧了拳头。从他与亲王府的千金成婚以来,父亲对自己的态度就一直是冷冷的,每每自己躲得远远的,也还是能看到父亲穿过人群射向自己的那种厌恶恨怒的眼神。他猜着是父亲查出了自己用过的伎俩,本来,他也知道这一切是瞒不过太久的,所以一直有意的避着。可是为什么父亲就不为自己想一想,当朝重文轻武,父亲虽然身为将军,整日里却除了在疆场上砍杀冲锋陷阵之外,在朝中一点权势都没有。连一个小小的五品文官都敢于欺压于他们。在这种状况之下,不要说他这个次子,就是家中的长子恐怕也没有什么将来了。不去投奔权贵,他还能怎样来得到一个出头的机会呢?这是自己争取来的,为什么他就不能接受呢?哼,看着吧,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的人都得仰视着他,对他唯命是从!
想到这儿,他不禁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看了看已经出了别室的两个人。他刚才会不顾自己被父亲逮到痛批的危险过来亲自传话,就是想着来看看宛儿,当然,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要知道宛儿究竟会向父亲说些什么,今天早晨母亲不经意的说了一句什么“看来宛儿这头心事可以及早的了了”,还说什么要他以后和宛儿要断得干干净净不再有丝毫的牵扯,让他心下既震惊又急躁。刚才宛儿说有话要和父亲单独说,他就担心着怕她是不是已经有了异心。不管怎么说,在他的心里宛儿永远都是他最爱的人,如果不是这个亲王府的千金不是太过于强横霸道,他也是决对不会将宛儿弃之不顾的。本来他还打算等过个一两年,等自己在亲王府的帮助下在朝中站稳了脚,就寻个时机再把宛儿接了出去,就是家里的那位悍妇不允许她进门,自己也会为她另外安排一处别院,不让她们住在一起也就是了。可是现在,种种形迹都表明宛儿心中已经有了别人,而且自己的父母也都赞成并会促成他们的事情,那怎么行?宛儿是我郭淳的,她是我的女人,谁都不可以占去,哪怕是我的弃妇也不可以!绝对不行,自己一定要阻止!
宛儿和郭将军都没有再理会郭淳,到了前厅。郭将军与一众亲眷告别,便出了大门,在一队新兵的护持下去了校场。宛儿与众人送了将军夫人回了屋,便也告辞准备回自己的小院。
才出了将军夫人的卧室,就看到前面的梅花树下站着的郭淳。宛儿记得,以前他们经常在冬天下雪梅花开了的时候在这株梅花树下采雪,以备来年烹茶用。那个时候,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开心,而今,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想到此,宛儿也是避无可避,便从容的走了过去,依然不看郭淳一眼,定定的往外走去。
“宛妹妹,你为何不肯看我一眼?难道在你的心里,恨我如此之深吗?”郭淳看了看四周,上前拉住了宛儿的胳膊。
“郭亲王,请你放手!你现在已经是有了家室的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宛儿疾言厉色的将他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拂了下去,丝毫也不假以辞色。“郭亲王”这个讽刺的称呼,她喊得很响亮。
“宛儿,你听我说,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弃你于不顾,总有一天,我会再回来娶你的……”郭淳急切的诉说都会,宛儿猛得打断了他的话:“总有一天?郭亲王,您这儿说给谁听呢?我已经有了相爱的人,请你以后拿着这些话骗那些爱听的人去,我听不着!”甩开了呆住了的郭淳,宛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不想再看见他,不想再听他说的那些许诺过的话,不想再在他的面前落泪。可是,有泪,还是在别过身的那一刻滑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