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双手,左向晴想要过去捧起那一点红,却依然徒劳无功的一动不能动。那是她的孩子的血,是她和曹天澄亲手把这个孩子送上了手术台,亲手扼杀了他。这一滴血红是那样的刺眼,就在那么浓重的一片白色里,如欲刺瞎她的双眼。
在那个世界里,那个孩子是孤单而寒冷的吧!不然,他又怎么会坐在雪地上向她哭泣求助呢?左向睛歇斯底里的大哭,肝肠寸断。
就在这一份痛哭与挣扎里,左向晴从梦境中醒了过来。沙发上已经湿了大片,她的脸上也布满了泪水,人还在抽泣不止。心狂跳着,就在这个温暖的客厅里,她却没来由的一阵一阵的恶寒。
从把孩子打掉到现在,她和曹天澄都一直在刻意的回避着相关的话题,谁也不主动提起,好像从来就没有过这么一回事。这个孩子在她的身体里只存在了十几天,就被冰冷的手术器械摘除掉了,而当时的她除了恐惧与担心,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去认知一个母亲的角色会与那个孩子有着怎样的一份感情牵扯。可是不管他们怎样的故作遗忘,这份压入心底的隐痛,仍然会痛在他们的心底。
左向晴在沙发上坐了好半天,心神才有一点缓了过来。看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到了半夜快十二点半了。这一场梦带来的惊吓让她无心再睡,走到窗前掀起窗帘向外看去,外面的世界早已经一片雪白,虽是午夜时分,雪光却白得耀眼生光,连同四周也被照亮。
那种心悸的感觉还在,心里钝钝的痛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左向晴的心。打开窗户一股冷气袭来,左向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冷冽却格外新鲜的冷空气。孩子你在哪儿呢?妈妈把窗户打开了,这里的屋子这样的温暖,进来吧!进来吧!
左向晴开着窗子在心里呐喊呼唤,有雪,从白茫茫的寒冷的窗外??飞进来。
“向晴!向晴!下班了人都走光了你怎么还在这发愣啊?不回家吗?”已经走了又回来拿东西的王芝看左向晴还一个人呆呆的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一动不动,关心的问。今天这一连好几个骚扰电话过来,她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了,要不然,左向晴的脸色这会儿不会这么的差劲,刚才自己进来了她都一无所觉的样子,叫她她也不应,一看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啊?该不会是病了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左向晴游魂似的摇摇头,下意识的开始收拾东西。这些陈年的旧事已经被自己有意识的尘封多少年了,每一次刚刚想起了一个小小的苗头,自己都强迫着自己不要去想,让忙碌来顶替上去。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在病假满了回来上班后拼命的工作,赢得了老板的青睐。想想这个,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王芝拿完东西临走之前又折回身,她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左向晴。她比左向晴早来公司一年多,但工作业绩却远没有左向晴那么辉煌。曾经亲眼目睹着左向晴由刚来报道时候的单纯快乐变得憔悴不堪少言寡欢,那时候自己也刚谈男朋友,老觉得经常来找左向晴的那个大男孩要比自己的男朋友帅气得多也体贴得多。每一次看着他对左向晴嘘寒问暖疼爱不已的那个样子,自己就很羡慕很忌妒。甚至还因为这种比较差点和现在已经成了老公的那个他吹了。可是后来不长一段时间左向晴就请了一次长假,再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人也变得不会笑了似的连一句话都听着觉得金贵得很。也是从那次开始,在公司门口就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个以前总是早早等在大门外不是拿着花就是带着礼物或者好吃的大男孩。她还依稀记得刚来杂志社的时候左向晴曾经幸福无比的说过那个大男孩就是她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两个人从幼年就相识相伴的一起长大,一时间曾经羡煞了多少青春期爱做梦的女孩子啊!
从左向晴变了一个人似得回来,大家就猜着他们已经分手了。那时候左向晴什么都不肯跟人讲,也是这么总一个人发着呆一坐就是半天。今天又是这么个样子,怎么能不让她跟着担心呢?那一次过后,足足过了将近一年左向晴才慢慢得脸上见了点笑容,这次她好不容易遇到马晓龙结了婚笑得也开心了,才有了点幸福的滋味,这冷不丁就又这么个样子,让人看了就觉得可怜。
“向晴,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你怎么了?”拉起左向晴的手,王芝吃了一惊。以前的事左向晴不肯露一个字,大家也就自觉得避开话题不提,她这么问,也并没有窥探什么的意思,倒是真心真意的想要帮她。
“没事儿,我只是有些不舒服,你先走吧,我一会儿也要回去了,明天见。”左向晴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跟迟疑的王芝道了别。
见左向晴还是不愿意说,王芝只得又安慰叮嘱了她几句,一个人先行走了。
空落落的办公室里又只剩下左向晴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她无意识的打开又关上一个个文档,不停的移动着鼠标。想起赵小凝,忽然又想起了自己今天给她打电话让她过来陪自己时她那边慌慌张张的声音,心里――不会,是曹天澄又找到她那里去了吧?要想得到自己现在的住址和情况,无疑曹天澄第一个最理想的人选就是从小和她要好的死党赵小凝。
赶紧找到手机把电话打过去,这一次很快就接通了:“喂向晴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闲着没事给你打个电话。中午的时候你慌里慌张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过来陪我住?”
赵小凝在那头明显的愣了一下,半天没有回话。左向晴也不追问,只是耐心的拿着手机在这头等着。多坏的消息她都已经心里有了防备了。
“今天,是曹天澄过来找我。”赵小凝想了半天,决定还是说实话。通过这两次曹天澄的纠缠,她知道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尽管现在自己没有搭理他也没有告诉他左向晴的住处,但他毕竟是知道左向晴的工作地址的。如果有一天他狗急跳墙去单位找了左向晴,那时候反而更糟糕。早晚有一天,他们还是要见面的。
“果然是他。”左向晴闭了闭眼,支着手肘抓了抓头发:“他想干什么?”
“他向我打听你现在的住址和近况。我告诉他你已经结婚了,可是他不相信,说是我故意骗他的。还说他要跟踪我,我怕,他迟早还会到你那里去。”
“已经来了。今天一连接了好几个不出声的骚扰电话,我估计就是他打过来的。”左向晴的手按到了额头,果然来了,是祸躲不过的。
“他真的找你了?那怎么办?”赵小凝大吃一惊的喊了起来,这个曹天澄!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听你说我结婚了才打过来的。”左向睛揉揉太阳穴,头是真的有些痛。
赵小凝都替她愁得慌:“唉,你说这可怎么办啊,他还真是脸皮够厚的,当年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有,把你害得那么惨,现在怎么还有脸来找你。”
当年曹天澄走的时候,因为左向晴的父母刚去世不久两人也才刚刚毕业,所以就把两个人的婚事给暂缓了下来。原来左向晴还打算,等父母的三年孝期过了,就水到渠成的嫁给他。哪里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最后竟然会发生那么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这种事不用说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是旁人听一听,都会跟着上一肚子的窝囊火。赵小凝不提则已,一提就是一腔的愤慨难平。
“我只想让过去的都干干净净的过去,不想在现在还牵扯不清。他现在又回来找我,估计没有好事。”左向晴实在是想不出他会来找自己有什么好事。该放弃的早就放弃了,当年自己也曾不断的自欺欺人,竭尽所能的骗着自己。本以为他会回心转意,本以为他会突然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告诉自己一切都只是他开的一个玩笑当不得真,本以为,他会舍不得自己放心不下,可是,却最终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为了远离那段过住,为了能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她连父母留下的房子都毫不犹豫的卖掉了,他还想要怎么样?为什么事隔了这么多年,他还要回来破坏她好不容易从他留下的阴影里走出来得到的幸福?他就那么看不得她快乐幸福的生活吗?就非得把她的欢笑全部都破坏殆尽才甘心吗?
“我已经都跟他说了,可他非得要见你,说有些话得当面告诉你他才安心,否则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甘心的。”赵小凝有些难以启齿。曹天澄的原话是说,有些话必须得当面对左向晴说才行,否则他将死不瞑目。说得那么严重,好像当年他的离开还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似的。可是那时候看看他父母的那个得意劲,哪里还像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他们那时候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那个了不起的宝贝儿子有能耐找了个大老板的千金去国外发展去了,就差放鞭炮来庆祝了,还腆着脸说什么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