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那个世界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那个声音顿时在她的脑海里回荡着,她感受到了一些什么……感受到他的话里透着不安和失望的感觉。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这些感觉,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感觉……她变得很安静,没有回应他的话。
她完全静止了。
金陵意识到,可能是刚刚的自己太严肃了点,转而又用回了平常的语调。
“先回去吧。”
可她像是没听到他说了些什么,依旧停在原地。微暗街灯下,她的脸慢慢变成了一副忧伤的模样,也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点。
难道是刚刚的那句话真的刺激到她了吗?看来……她也不是完全感受不到那个世界了的,金陵想。
行人车辆,在他们身边不断流走,不断更替。接着,他慢慢走到她的身边,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向前路的灯光中。
……
进了电梯,金陵松开了手,摁了下十二楼的按钮后,电梯缓缓上升。
现在,两个人又并肩站在了电梯里。空气有些凝固。
许恩善不知道为什么在金陵问了那句话后,自己就一直提不起精神,似乎有一股力量从她身后把她往脚下根本不存在的无尽深渊里拽。
她开始在想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东西……一定是自己丢掉了什么东西……丢掉了很重要的东西才会这么失神……这么伤心……
金陵看到她现在是一副很低落的样子,就感到十分后悔十分自责……是我太心急了……
“对不起。”他低声说了句。
“……什么?”
看她慢慢抬起头时,只见她的双眼已经完全湿润了,同时还有那清澈的泪在她的两边眼眶里打转。她抽了下鼻子,清咳了两声,接着用手边快速地抹去眼泪边说了句,
“不,你不用说对不起。我刚刚……是我这个人比较容易激动……”她说到这又沉默了……因为突然间又有些东西涌到了她的脑子里,那像是一闪而过的一些画面。可究竟是什么?似乎它们对她来说很重要……她很难过自己却没看清它们……
“叮”
十二楼到了。
出电梯时,许恩善偷偷呼了两口气。
嗯,已经缓过来了,刚刚真的太失控了。她想。
当要开12B间的门时,许恩善将钥匙插进钥匙孔时犹豫了下……这是第一次同一个男生一起进到家里……爸爸是怎么劝得妈妈会允许的呢?
紧接着,她注意到他还帮提着那袋重重的食材,她就告诉自己先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钥匙一转,就打开了门。
进去后,许恩善摁了下设在进门处的客厅和厨房的灯的开关,家里就立刻亮了起来。厨房就是在进门的右侧。
她接过金陵提在手里的那袋食材,转身就把它放到了厨房的水槽边。
“你渴不渴?”
她从厨房里的饮水机旁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盛了一杯水,接着慢慢走过来,将那杯水递到了他的手里。
“谢谢。”他轻声说道。
“我回房间放一下书包,你可以先在客厅坐一会儿。”说话的同时,许恩善指了下客厅的沙发,示意他可以坐在那儿先休息下。
金陵微微点头。许恩善就转身回房间去放书包去了。
可,金陵没有移动脚步。
他仍站在原地,认真地审视这间房子里的各种摆设。接着,他的眼睛锁定了正前方的一扇门,那是许恩善父母的房间。在他眼中,那个方向的景物突然拉近。透过那扇门,他看见了那个房间里的一些摆设。一张床铺,一个木制的衣柜和一个木制的化妆桌……他看到化妆桌上摆放着很多瓶瓶罐罐的东西……他微微眯起他那暗红色的眼睛,眼前的景物就更清晰了些。他看到了,那些瓶瓶罐罐上的字……那些……是治心病的药……
这时,许恩善从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惊讶了下,金陵怎么还站在门口?
“你怎么还站在那?”
他回过神时,那副表情变得有些不可言喻。一时间,他沉默了下,不知道要怎么回她的话。
对了!
“需要做四菜一汤……开始吧。”说完,他直接走进了厨房,将手里的那杯水放在一边后直接动手洗起锅来。
看着金陵一走进厨房,对一切就很得心应手的样子。许恩善愣了下,“为什么我变得这么被动了?”
“我来洗菜吧。”
她也走了进去,取出袋子里的那些食材……
要主动点,毕竟自己才是主人,她想。
她把那些食材都拿出来,最后她拿出了那个装有大黄蜂的盒子……
“对哦。这个……”
在她拿出这个盒子时,她发现金陵停下了手里的活,并且用一副惊恐的表情看着她……
“你不会是想……”这句话被他用很奇怪的语气慢慢说到。
“当然不是!”她居然明白他那没说完的话的意思,就笑着再次否认到“当然不是啊!”。
“许小姐要来一份爆炒大黄蜂吗?”他也笑着说。
好奇怪,这句话居然能听出一些抑扬顿挫的感觉,甚是好笑,许恩善想。
玩笑开过后,厨房里燃起的微热的火接着暖起了两人间的空气。炒的菜的香味轻松地飘入了人的脑海中,之前的那份让那两人不自在的感觉挥之而去。
……
没想到,他们配合得还挺默契的。短短半个小时,四个菜就都已经做好了。就差那芋头汤还需要再煮十多分钟。
“饿了吧?”金陵问她。
她一阵摇头。可这个时候,她那不争气的肚子却叫唤了两声……啊!实在太丢人了……她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
金陵用右手拿起了筷子,熟练地夹起碟子里的一块瘦肉,接着用左手护送到她面前。
许恩善往身后一怔,警觉地看了眼眼前的那块肉,问到,
“什么?”
金陵只是莞尔一笑,对她说,
“你先尝尝这个,垫一点肚子。”
那时,她清楚地听到,耳边是有个声音对她说:“别吃别吃,要等爸爸妈妈回来了再……”
不过遗憾的是,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又对她下咒了。她不知不觉慢慢地靠近那块肉,慢慢地感受到它的诱人香味。终于,她吃到了那口菜。那口菜刚刚在嘴里翻滚了两下,她立刻就感觉到有一股香甜回荡在她的嘴里,甚至回荡在她的身边……
“咚”的一声,大门突然开了。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那其中一个用低沉的嗓音对着家里面喊到,
“恩善,爸爸妈妈回来了。”
那时,许恩善刚要咽下金陵喂她的那口菜,就看到爸爸和妈妈突然开门进到了家里。他们把行李都堆放在门口的货架上后同时默契的转身,就看到了他们两个站在厨房里的那一幕。
“咳咳咳!!!”许恩善突然一阵猛咳,感觉快要被呛死了。金陵看到她咳得很厉害,就想要帮她拍拍后背。不过,许恩善却一直在躲闪不让他帮忙……结果他们俩像是一个追,一个躲,在厨房里转起圈来……
许爸爸和许妈妈都是一副不可言喻的样子看着那两人。但因为之前,许爸爸已经认识了金陵,所以他的反应没有许妈妈那么惊讶。妈妈是完全静止在那了,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维空间里……
她在想什么?
原来老许说的邻居就是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人还挺瘦挺高的,长得……这也太好看了吧……
“爸……妈……你们,咳,回来了。”
许恩善终于挣扎出一句话,同那两位打了招呼。
“叔叔阿姨好。”金陵微微鞠躬说到。
“好好。”那两位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并冲他夸张地点头,同时还笑的很灿烂。
“这就是我同你说的那个邻居,小金。”
许爸爸站在身旁的许妈妈说到。许妈妈只是迅速看了许爸爸一眼,对他很走心地点了点头后就立刻扭头又看向金陵。
许恩善怔了下……爸爸直接叫他小金?爸爸跟他都那么熟了吗?!
“阿姨你好,我的全名叫金陵。”因为是和许妈妈初次见面,他就主动走过去同她握了手。许妈妈木木地应着,“你好……好……”
“行了行了,过来过来!”
爸爸突然截断了那两人的行为,并把金陵直接拐到客厅去了。留下许恩善和妈妈两人在厨房忙活……
……
“来来来,上次到了这一步你还没教我怎么接着走呢!”说着,许爸爸从沙发前的桌子下拖出两盒黑白棋来,接着放到了那桌子上面。那张桌子的正面设计正好是设计成了围棋棋盘的图案。许爸爸是故意把它买回来的,以方便他这个棋魔有空时在那上面走走棋。
刚刚下了两步棋,金陵就对许爸爸说到,
“我去看看汤……”
但许爸爸立马伸手拦住他,并以一副严肃模样对他说到,
“你别动!先坐下……”
很奇怪,金陵此时不敢看许爸爸的眼睛,但是听到许爸爸那像是在命令他的话后,就默默坐了回去……
许爸爸见他乖乖地回了位置,严肃脸一下子变成了诡异的笑脸。那画面让金陵心里着实吓了一跳,但他依旧让自己表现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有我们家恩善在,厨房的事就交给她吧,况且还有她妈妈在,你就别管厨房的事,专心和我下完这盘棋……我们家恩善可会下厨了,你也觉得她很能干吧!”
不是让他专心下棋吗?怎么他又自己聊回厨房的话题了?
金陵偷偷看了许爸爸一眼,他依然是在笑着,那样子就像他在棋馆赢了棋一般。
“对……是的。”他默默回答。
他们俩说的话很清楚地传到了厨房里。许恩善和妈妈全都听到了。
也不知道妈妈听了是什么反应……她不敢看她……
“老爸!求求你别说了!”许恩善默默祈祷着。顿时又感觉到耳后一热。
“恩善,你把这两道菜端过去。”说话的同时,妈妈用眼神示意让她接过在自己手里端着的那两碟菜。
她应了声“哦”,就接了过来。
妈妈转身端起另外两碟菜慢慢走到了餐桌那边时,对那两个棋魔喊到,
“行了行了~你们把棋给我收起来。过来吃饭了!”许恩善跟在妈妈身后上菜,但有种怪怪的感觉……
妈妈说这话时比平时在催爸爸时温柔多了……
……
那三人都入座后,妈妈端着最后一样菜走了过来。
“四菜一汤……汤来了。喔,好烫……”
在那时,金陵主动起身走过去帮许妈妈把汤端了过来。
“让我来吧,阿姨。”他轻声对她说道。
“哦哦,谢谢。”
妈妈坐下后,和爸爸交头接耳了一句,
“真不错。”
“咳咳咳!!!”
听到妈妈这么一说,许恩善又呛到了,又是一阵咳嗽。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妈妈和金陵同时对她说到,
“要不要一杯水!”
两边的话音刚刚落下后,餐桌顿时沉浸在尴尬的气氛里。
许恩善站了起来,冲他们摆了摆手表示不用麻烦他们。她一边咳着一边走到饮水机那盛了一杯水,“咕噜”一声,一口气喝了下去。
“呼……”
实在是太奇怪了,她感觉自己的脸很热……实在太奇怪了……
她坐了回来,同时对大家点点头。然后继续默默地吃饭。
这之后,餐桌上才真正进入了晚餐的氛围。许爸爸一直喋喋不休,说的都是在棋馆的事。他说他就是在一周前才在小区的棋馆那遇到了金陵,并且那时候金陵还没有找到住所,他就很愉快地推荐金陵住到自家旁边一直空着的12A间……他说金陵的棋艺实在是太强了,他还说和他真是相见恨晚……
许恩善抬起头想看看妈妈的反应。没想到,她是一直笑眯眯的看着金陵,然后时不时装作听入了爸爸的话,并给几句听来很好很恰当的回应。接着,许恩善只敢看金陵一眼,不过就是这么一眼,她也是看出他的表情是有些不自在的。
“你猜怎么着?我们棋院里的没有一个人能赢过他!”许爸爸说完后笑得可开心了,像是赢了棋的人其实是他而不是金陵。
“不……”金陵本想否认他那夸张的描述,虽说那的确是事实。不过没等他把“不”字以后的话说完,许爸爸就打断到,
“不什么不!小金啊,你是完全可以去参加那些大型的围棋比赛,肯定能拿下第一!”
许妈妈这时也应和到,“就是就是。”
金陵只是默默点了点头,不敢回一句话。大概是怕会被许爸爸夸得话多得一发不可收拾吧。
“金陵……真的这么厉害?”许恩善听着就问了一句。但在这句话说完后她就后悔了……
爸爸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
在晚上九点时,这晚餐终于结束了。
回想起来,真的是让人很无奈的很哭笑不得的画面。晚餐过后,除了两位长辈仍然是心情愉悦的样子外,那两个年轻人早已觉得被他们洗脑到疲惫了。
在金陵出门时,爸爸妈妈强制地让许恩善出去送送他。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明明就住在隔壁,这有什么好送的……”
他们刚刚跨出大门时,许恩善就想起一件事来。她让金陵在门口等她一会儿,接着转身就跑回家里面,去拿厨房前的货架格子上的盒子。
“对了,你的大黄蜂。”她用双手把那盒子递给了他。
“哇,你真的送我啊?”他惊讶完后,直接接了过去。
许恩善对他苦笑了下说到,
“不然呢!嗯……今晚真是抱歉了……呃,麻烦你这么多事。还有……”
听她说这些时,他的脸上浮现出迷人的微笑。与此同时,那双深邃的眼望着她,似乎在猜测她还会说些什么。
“谢谢你。”她说。
“嗯?应该是我谢谢你和你的家人请我吃饭吧?”这时他却猜不到她想说的事。
“呃!总之谢谢你了!”许恩善推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然后相视而笑。她对他点了下头,莞尔一笑后招了下手,说到,
“晚安。”
“晚安。”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