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大地分五域,为东、南、西、北、中域。其珍宝遍地,能人辈出,而中域最是繁荣昌盛。
后一场天崩地裂的浩劫,五域损伤惨重,尤其是中域几乎被灭绝殆尽。
中域本是五域的中心枢纽,浩劫过后四周却成为了深渊和深海,与其他四域相隔绝,如今已成贫瘠萧索的模样。
两千年后,中域渐渐恢复了稍许元气。在某一处村落,依稀可见人们正在流火的骄阳下劳作。
“爹爹,刚刚有一队人进了南离山。”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捧着刚摘的桑葚仰脸说道。
满载而归的汉子取下背篓,望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峰眉头微皱:“囡囡,你没告诉他们现在南离山不太平么?”
小女孩咬着沾满汁水的手指一脸无辜:“囡囡有叫住他们,是他们没听见。”
汉子俯身摸摸小女孩的头:“现在南离山不知道是不是被妖物占领了,进去的人都有去无回,恐怕我们也该搬家了,毕竟我们住的太近。”
“妖物会吃人吗?”小女孩的面孔上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大睁着眼颇为好奇道。
汉子抱起小女孩,开始讲那些传说中的故事。
在一处湖底,有一位少年眉头紧皱,看起来极为痛苦。他的肺腑正抽搐似的剧痛着,想睁开眼看一看,身体却是动弹不得,连眼皮都没办法掀开。意识慢慢消散,内心开始变得平静。
蓦然,好似感到有一束光亮照了过来。在光亮中有一个影影绰绰的曼妙身影踏空而来,周身缭绕着雾霭,看不清面容,脚踝处随着动作传来饰物的叮铃脆响。
是要死了吗?眼前这女子是谁?勾魂使者吗?
女子的身影在雾霭里若隐若现,着一件鲜红的裳,衣袂飘飘。一只瓷白纤细的手臂伸来,如同柔荑的手指抚上脸颊。
在脸颊被触碰的那一瞬间,少年身体所有的知觉都回来了,也没有了撕心裂肺的疼痛。而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一大段如同鬼画符似的文字,这些文字好似带有魔力,虽不认识却下意识的默念了起来,发音很是古怪。体内自动产生了一股莫名的东西,并且逐渐加强顺畅,按照特定的路线在体内奔腾。
“你的功法我交给你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女子的声音和身影一样,若隐若现,飘飘忽忽的传来,说完之后就随着那束光亮一起消失。
功法?最危险的地方?来不及细细揣摩脑海里多出来的字符,少年急忙睁开眼想叫住那女子问个明白。
水?怎么会在水里?刚才是溺水了?少年睁开眼后思维彻底停滞,但是求生的本能让他很快就划动着手臂往水面浮去。
出了水面的少年发现自己在一片湖里,而身旁正悬浮着一只鸟,大溜溜的眼睛颇为谨慎的望着自己。
少年有些失神的看看周围,又看看眼前的鸟,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怪鸟啾啾啾叫了起来,声音高亢响亮,像是在吵架一样。
少年怔忪的看着怪鸟喃喃自语道:“我好像失忆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如果你会说话就好了,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失忆了?刚才发生的全都不记得了?”怪鸟试探着问道。
“你在说话?!”少年听到话语大吃一惊。
“我是用神识在跟你传音,你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你是神女的人。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所以我会给予你一枚扶桑果作为补偿。这扶桑果我也才珍藏了几颗,极为难得。”怪鸟颇为肉痛的传音道。
“神识交流?扶桑果?神女?”少年极为认真的回想着,希望可以唤醒相关的记忆,最终发现只是徒劳。
“以你目前的境界,自是不懂神识交流。扶桑果的功效可以让只剩一口气的将死之人立马生龙活虎,健康的人吃了延年益寿,修炼的人吃了境界大增。所以,这等奇珍,你别轻易使用了,留作关键时候。”怪鸟叮嘱着。
少年微皱着眉,正欲继续问话,身体却突地触电似得抽搐了一下。脑子里涌出了很多信息,是大段的记忆。
孩童时期第一次听到古琴的声音时便被吸引,接着便完全沉醉于乐曲中。当同年的小孩都开始强身健体,锻炼体魄时,他依旧整天待在屋子里抚弄古琴,研究乐谱。因为他的特殊和安静,其他小孩都渐渐开始孤立他,排挤他。
后来慢慢长大,他开始明白这是以武为尊的大陆,如果是出生于普通家庭喜好乐曲倒是没什么。偏偏他是出生在修炼世家,霁月国五大家族之一的墨家。而且他还是墨家族长的独子,这样的身份自是活在他人的注视当中。不喜修炼,只醉心乐曲的他自然就被嘲笑揶揄,连带着他作为族长的爹也时常被外人挤兑。
老爹虽然每次都厉声训斥,但从来不强求,放任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娘亲自是万般宠爱,只求他健康平安即可。
他自己也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看法,对于乐曲的喜好倒是一直坚持了下来。梦想便是得到一把好琴,然后抱着这把琴踏遍中域,在每一个地方都留下自己的琴音。
眼下他已经成长到了十五岁,希望能在成人礼之前得到一把好琴。而他听闻南离山有沉香树,虽然并没有人真正找到过。
沉香木可是上好的琴身材料,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试试,于是他雇佣了数十个散修一起来这南离山寻找沉香树。而他们运气极好,进了南离山不过三个时辰便寻到了沉香树,只是在靠近树木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消化完记忆的少年微怔,这是我的记忆?为什么灵魂清楚的告诉我,这些记忆并不属于我?
少年刚才只是迷茫,现在是彻底的混乱了,难道我只是个没有记忆的游魂占据了这具身体?
头非常胀痛,少年抬手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这个痴迷乐曲的人,姓墨,名叫子礼,他的身体如今被自己占据,那他应该是死了。可他不是找到沉香树了吗?怎么就无缘无故的死了?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来这里是为了找沉香树的,我也确实找到了,可我怎会掉进湖中?”这肯定和眼前的怪鸟脱不了干系,少年便向它问道。
怪鸟闻言讪讪道:“明明什么都记得还装失忆,扶桑果我已经给你了,告诉你真相后不能埋怨我。”说完圆圆的大眼便瞅过来。
少年点点头:“我不会怪你。”
怪鸟这才接着传音道:“来这南离山的人,我都会用幻境迷惑他们,最后无一不是死于非命。你本来也会死的,只是关键时候神女救了你,还命我以后在你有需要的时候帮助你。”
少年听得脊背一凉:“你跟人类有仇吗?生命在你看来就这么不值一提?”
“只有人类才有生命?这南离山我已经盘踞多年,从一开始的奇花异草到现在的遍地荒芜。植物也是有生命的,只不过它们修炼比人类慢太多,只能扎根在原地不能言语,等待被连根拔起的命运。我待在这南离山这么多年,是因为这里有我的食物锦云果,只不过后来被你们人类中的炼丹师收集去了。我的食物越来越少,两个月前开始,我不得不施以惩戒,让那些人吃点苦头。刚开始还是有些效用的,来南离山的人越来越少。但是后来因为锦云果的稀缺,导致价格上涨,人类便又前仆后继来这南离山。除了死,我想没什么能阻止他们的贪婪吧?”
少年无言以对,虽然明白植物和动物都是生命体,但是出于人类的天性吧,总会把自己归类为高等的,视其他物种便如同草芥随意剥夺。
眼下这片大陆,人类并不是最强的,弱肉强食,死了便是自身实力不够而已,确实不能埋怨什么。少年想到这里,对实力开始有着浓浓的渴望。
怪鸟一拍翅膀,便凭空出现了一古朴的盒子朝墨以山飞来:“扶桑果我现在便给予你了,好好保管。”
少年伸手接住,颇为好奇的打量着灌灌:“东西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等到了一定的境界,自然可以开辟空间存储物品。对你们人类而言,低等的储物袋就已经是珍宝了。”
少年听得啧啧称奇,看来眼前这怪鸟很是厉害:“你是几阶妖兽?”
“妖兽?!”怪鸟的大眼狠狠瞪过来,“你以为我是妖兽那种低等生物?愚蠢的人类,我可是上古异兽灌灌!”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还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灌灌一拍翅膀便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下一句传音。
“你日后有所求时便可来这南离山找我。”
少年四处张望着,已然看不见灌灌的身影,只得往岸边游去。
矗立在湖边,少年心情复杂,如今自己没有任何记忆,只能依附于这身皮囊了。而且从墨子礼的记忆来看,他的父母待他极好,回墨家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心中清明之后,少年俯身朝湖面看去,眼下还不知这皮囊是何模样。
清透见底的湖面倒映着一张温润如玉的俊美脸庞,斜飞入鬓的浓眉,深邃的琥珀色眼睛,高挺的鼻梁下是绯红如樱花的唇色,整张脸堪称造物者完美的杰作。其气质也是绝佳,好似脱离凡俗的仙人。
少年扬起嘴角笑:“这副皮囊还真不错,我也该换一个名字开始新生了。我是在这南离山中复苏,那总该带个山字吧,就改名为墨以山好了。”
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迷茫,墨以山循着记忆原路返回,不多时便出了南离山,接下来便该去往墨家了。
“爹爹,有人从南离山里出来了!”正撸起袖子抱着衣服的小女孩回头朝屋内喊道。
汉子也走出房屋,看向南离山的方向:“想来是厉害的修仙者了,不知道山里的妖物有没有被除掉。”
“为什么非要除掉它呢?”小女孩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惋惜。
“因为妖物都是坏的呀,会吃掉人类。”汉子朝小女孩做一个吃人的鬼脸说道。
“爹爹也给我讲过很多救人的妖呢,囡囡相信有好妖。”
汉子挠挠头,一时接不下话便俯身把小女孩抱起来:“该吃饭了,走,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