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潜力成为世界名记的郝惟锁,经过为期三天的培训,信心满满地正式上岗,成为报社的一名见习记者。以前没有做记者的时候,特别羡慕记者到近乎于崇拜。
学生时代,我闭门造车,也能写几首歪诗,整几篇酸溜溜的散文,隔三差五在校报上发表几篇涂鸦之作,便觉得做记者还真不是多难的事情。等到真的入了行,才发现记者这职业其实不简单。
报社里有几个记者整天像个浪荡子似的,出去晃悠一圈,回来后对着电脑噼里啪啦敲一会,就整出来几篇稿子,然后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知道晃悠到哪里消遣去了。
望着这几个二流子般的记者,我们几个新来的又是羡慕又是佩服,太神了,这几哥们真是太神了。这种崇拜感,一直等到过了很多年后,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做记者的,采访、约稿那是基本要求,如果不能出去晃悠几篇稿子回来,也就大可不必干记者这行了。真正的记者应该非常严谨,所以二流子样的记者,水平也就永远不会高于二流。
羡慕归羡慕,我们几个初来乍到,依葫芦画瓢,试着出去采访,结果什么线索也找不到,在街上无所事事地晃悠几圈后,自觉心里发虚,只得低着头溜回报社干瞪眼。晃悠了几天后,我们干脆龟缩在报社哪里也不去,这样好歹还能有一点存在感。
我空虚寂寞地在报社坐了几天枯禅,忽然灵机一动,寻思做记者的需要主动出击。既然社会存在不少的阴暗面,我决定行使媒体的舆论监督权做一系列的披露报道。我把系列报道的名字都想好了,叫做“灰色地带 城市调查”,并且毫不犹豫地将报道首站定在健康人医院。
我的人生信条很简单,想到就去做。我准备好录音笔,把它藏在口袋里,走进了健康人医院。我无视导医小姐别有用心的微笑,轻车熟路地来到男性科。来之前,我特意改了发型、换了服装。胖老太太果然如我所愿,完全不记得我了。她依然语气斩绝地命令我脱裤子。尽管早有准备,我依然惊得全身一抖。当我一狠心再次脱下裤子,等着老太太的手来扒拉的时候,她看着我那玩意,忽然犹豫了一下。
我吃了一惊,莫非这老太太虽然不认得我的脸,却对我那儿印象深刻?胖老太太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我的脸,但是却仔细研究过我这个可能患病的部位。她真要从此处认出我来,倒也并不奇怪。不过,幸好男人那玩意再有特征,也只是大同小异,不足以区别身份。胖老太太虽然略显犹豫,却没放在心上。
之后的程序与之前如出一辙,交钱、检查、开处方。我一边心疼我交的检查费,一边耐着性子与胖老太太周旋。等到我认为获得了所有该获得的信息时,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健康人的男性科,一溜烟杀回报社,开始整理稿子。
我把何平在学校小超市说过的话处理成为某读者的投诉,然后把我的亲身经历处理成记者暗访。
几个小时下来,一篇有理有据、文情并茂的稿子宣告成型。这时候,我的老师刚好回到报社。尽管组织上给我安排了一个老记者做老师,不过他从来没有和我交流过半句经验心得。话虽如此,我的稿子还是必须得交给老师把关。于是,我得意洋洋地把稿子上传到稿库里,请老师帮我看一看,提提宝贵意见。我貌似谦虚地请老师斧正,内心却不无得意地想,这下你该对我刮目相看了吧?
没有想到,老师只看了导语的几个字,就浑身一哆嗦,连稿子也不看了,转头告诉我这篇稿子肯定不能发。
我愣神了一会,心里有点恼火:这人人品只怕有问题。平日不指点我不说,现在看到我自力更生,采写了这么高质量的稿件,居然还想变着法让我发不成稿。这是什么居心?我的脸色和语气显得有点不耐烦:“为什么不能发呢?”
我的好老师注意到了我的脸色,就弱弱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健康人每年在我们报社投多少广告吗?”
我一听,更加火冒三丈,语气就变得强硬了:“新闻媒体不是有舆论监督的权利吗?健康人医院这样变着法子坑患者的钱,它就是投再多的广告,我们也应该予以曝光,提醒市民不要上当,不是吗?”
老师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他沉默了半晌,告诉我:“这篇稿子我看不了,你还是直接交给主任,请他帮你看看吧。”
综合部主任名叫王永,戴着深度近视眼镜,是个斯斯文文、貌不惊人的中年人。我把稿件传到他稿库不久,他就把我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跟我探讨起新闻业务来:“郝惟锁,你到报社上班有几天了吧,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