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王亦婷先在办公室稍等一会,自己赶回宿舍,换上球衣球裤,然后马不停蹄赶到报社,带着王亦婷来到灯光球场。看来我来得不算晚,球场还只有寥寥几个人在练习投篮,除了张朝晖外,沈建也在,另外几个人看起来都很眼熟,应该都是单位的同事。
我和大家以目示意打过招呼后,对张朝晖说:“来了这么久,还没开场比赛?”
张朝晖说:“唐总有点事还没过来,我们等他。”
我笑着说:“等他做什么。就算他来了,也只能打打替补。那么干瘦干瘦的身板,给你一撞,估计得飞出去。”
张朝晖也笑了,说:“你敢撞他吗?除非不想在报社混了。”
我无语,承认他说的是对的,随手捡起掉到自己手边的篮球,结果出手扔了一个三不沾。张朝晖笑得差点岔气,他夸张的大声喊道:“三不沾。郝惟锁,你也太水了吧,这水平还好意思来打篮球?”一边喊着一边眉毛一耸一耸地向王亦婷瞥去。
投三不沾本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给这小子这么一搅和,就显得是挺丢人一件事。我尴尬地咧咧嘴,转过头看了看王亦婷。她安静地坐在球场旁边的长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张朝晖还没有完,他显然吃定我了,只要抓到球,就运球跑到我面前,然后背对着我,撅着******一点一点往篮板下面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我真搞不懂他究竟意欲何为,明明只是投篮练习,非要弄得跟比赛一样。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任由他拱到篮下,然后一屁股挤开我上篮。每次投篮命中,他就握拳挥臂,激情四射地“吔”一声。我只好苦笑着欣赏他的飒爽英姿。
沈建冷眼旁观了一会,看我似乎很好欺负,抢到篮球后居然也跑到我面前来耍球技。他不像张朝晖一样贴着我挤到篮下,而是玩了一个胯下变向,打算轻松过我。他的想法很美好,可惜我看他不顺眼,没有打算让他得逞。我冷冷地看着他,等他球从右手交到左手,还未完全控制球的一瞬间,突然伸手把球掏了过来。沈建感觉左手空荡荡的,低头一看,球已经在我的手上拍得“砰砰”作响。他的脸涨得通红,硬是没有吭出声来。
我懒得跟他纠缠,顺手把球扔给张朝晖,大大咧咧地走到王亦婷旁边坐下,关心地问:“口渴不,我给你买个冰激凌吧。”
张朝晖见状,连忙把球往篮筐一丢,也不管有没有投进,跟着走过来。他压根不把我杀死人的目光放在眼里,自顾自坐到王亦婷另一边,笑嘻嘻地看着我说:“郝惟锁,别休息了,跟我单挑,五球定输赢。”我翻了翻白眼,懒得搭理他。
王亦婷偷偷对我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说:“等会打球流汗多,我们去买些矿泉水来吧。”我还没来得及表示同意,张朝晖早已举起双手赞同。我终于明白,今天休想摆脱这个电灯泡了。我本来打算在半路上牵牵王亦婷的小手,结果这念头直接被张朝晖扼杀在萌芽状态。我恨得牙痒痒的,脸上却依然笑得阳光灿烂:“好吧,我们一起去买。”
张朝晖很认真的看着我说:“才几瓶水,我和王亦婷两个人就行了,你在这里休息吧。”
他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却让我差点一口气没有回过来活活噎死。我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说:“这种体力活怎么好让王亦婷亲自动手?我们俩去买回来就行了。”
张朝晖愣了一愣。王亦婷鼻子俏皮地皱了皱,站起来说:“走了啦,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张朝晖连忙点点头:“嗯,三个人一起去,热闹些。”
超市就在不远处,买几瓶水本来无需耗费太多时间。可是在收银处,我和张朝晖两个人你来我往抢着付钱,折腾得不亦乐乎。收银员开始还有气无力地看着我们两个闹腾,到后来干脆懒得理会,招呼后面排队的顾客先行结账。
就在我们为了这几元钱吵得不可开交时,王亦婷走过来,一脸无奈地说:“钱已经付了,我们走吧。”我们俩顿时像斗败的公鸡一样,乖乖地跟着王亦婷背后走了出去。
唐总已经到了球场,他站在篮板下热身,扭脚踝,活动手腕,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看到我们走过来,唐总一边继续热身,一边笑眯眯地说:“哦,今天来了几个新人,过来自我介绍一下。”我们走过去,老老实实喊了声“唐总好。”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唐总随口说:“不错不错。郝惟锁,我对你有印象,湖南人,有辣子脾气。篮球打得怎么样?”
我谦虚地说:“唐总,这个我说了不算,得打过才知道。”
我们打的是半场赛,通过转球定队友,唐总与张朝晖等四人组成了一个队,沈建和我分在另一个队,哪个队输了就罚做俯卧撑,输一个球做十个俯卧撑,输两球做二十个,依次递增。
这是我第一次和唐总打篮球,我把它当成一次普通的篮球赛。此后,我们还在一起打过许多次篮球。只要单位有篮球赛,我都会踊跃参加,这跟个人爱好有关,出了校门还能找到一帮球友,很让人兴奋。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在篮球场上和唐总拼出来的球友情谊,使我的记者生涯受益匪浅。难怪古语有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个中缘由尽在不言中。
张朝晖明显想找我做他的进攻突破口,只要持球,就会贴着我向里挤。我们这边没有大个子,我的个子不高,虽然看起来还算结实,但是与张朝晖这样的肌肉棒子比起来,身材很单薄,缺乏身体对抗的天然本钱。他显然认为他的持球背打会像刚才练习时一样轻松写意。然而,训练是训练,比赛是比赛,我不会让他在比赛中轻易得逞。
最开始,张朝晖在无球时很轻松地落到深位,然后伸开手要球。我被他死死地顶在背后,无法绕前。我能做的,只是尽力顶住他,然后根据对方持球队员所在位置略微调整一下防守方位。如果持球队员在张朝晖左手方向,我就尽量靠向他的左侧,反之就尽量贴向右侧。同时,我保证有一只手从张朝晖的腋下伸出去,挡在他的身前。
这家伙的身体太重了,无需用力,屁股稍稍往后一坐,半个体重就足够让我的身体变形。这个时候可不能泄气,否则绝对顶不住。他接球之后,因为我的挤压,没有办法很连贯地转身,就只能撅着屁股,运一下球往里面拱一下。我搁在他身前的手派上用场,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将球破坏出去。
张朝晖见在禁区内背身接球之后,除直接上篮以外没有更好的进攻方式,就调整了策略,撤出三秒区,用肩膀倚住我,侧身往篮下拱。一边拱,他一边笑嘻嘻地说:“这下碰不到球了吧?”我们对抗的生死线,就是禁区线。我必须把他顶在禁区外面,或者在他进入禁区之前把球破坏掉,否则如果让他拱到篮下,凭他的身高体重,只要不失误,绝对可以把球打进。
我身体前倾,把整个体重压在他的背上,任由他一点点的拱。我被他拱得很难受,不过我知道,虽然我的体重不大,但是他不断地推动我,也要消耗许多体力,比我好过不到哪里去。
来来去去顶了十几分钟,我喉干舌燥,张朝晖也已经汗下如雨。他往篮下推进的力度和敏捷度明显赶不上之前。当张朝晖无奈地在一次进攻中将球传出去后,唐总惊讶地看着我说:“你竟然顶住了这个大个子?”
我咧嘴笑了笑,看见队友趁机将球抢断过来,连忙跑出三分线接了篮球,面朝张朝晖笔直地运球杀过去。他正双手叉腰大喘粗气,看到我冲过来,举起双手象征性地防守了一下,就被我弯腰溜过去,上篮成功。
对于技术水平差不多的人而言,篮球的输赢就在一口气,谁撑到最后谁就赢。我硬生生地把张朝晖顶在三秒区外,直到他斗志全失缴械投降,所以最后我赢了。我打球属于那种人来疯类型,打得兴起的时候,就不问青红皂白,不懂得手下留情。凭心而论,唐总的球打得不错,很少失误,准心也很好,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一些,控球的时候反应有点慢。我毫不讲情面,逮住机会就不客气地从他手中掏下篮球。
夕阳西下,我们拉下灯光球场的电闸,继续挑灯夜战,一直打到两边的人都瘫坐在地上不愿意起来,一场鏖战才宣告鸣金收兵。唐总的队伍被我们痛宰,俯卧撑累计下来没有做两百个,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我抹着头上哗哗往外冒的汗水,看看安安静静坐在球场边看球的王亦婷,我们打了几个小时的篮球,她就在场边看了几个小时。我对着她笑了笑,她也对我笑了笑,一种温馨的感觉涌上心头,灯光之下,她的眼睛闪烁着星星的光泽。
“走,找个小餐馆吃饭去。” 唐总仰起脖子喝了大半瓶矿泉水,喘了几口粗气后,对王亦婷招招手,说,“小丫头也一起去。”
他转头向一个个子不高、壮硕敦实的男子说:“黄进,明天你给郝惟锁和张朝晖配一套球衣,然后联系健康人医院再举行一场篮球友谊赛。这次我们加入了几个生力军,一定能赢。”
黄进是报社广告中心的办公室主任,他干脆利落地回答:“好勒,唐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