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中，小树不断成长着。
春夏秋，前三季很短暂，唯有冬天不同寻常，似乎只能感受到冬天一样，感受着这份寒冷。
同时，只有他自己知晓，那份寒冷，越来越难熬，寒流刺骨，说不定哪一次就没能挺的过去。
小树仍然是对着数百年，数千年，一个个熟悉的人微笑着，为他们遮风挡雨，温润大地。
直到一天，那寒冷，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很想很想睡觉，他拼命缩成了一团，希望更多一些温暖，蜷缩之中，却还是冻得它瑟瑟发抖。
终于，他的世界黑暗了，他的思维运动也安静了。
无比的静寂，在黑暗的世界。
他本以为，他的意识不存在了，可是，空白的脑子，感受到一个冰凉的手掌按在他的额头。
很冷。
下意识，于努力的睁开眼睛，身体也慢慢地得到感知。
思维急速的复苏，他还在疑惑，疑惑自己为什么不是那颗沉睡的小树，为什么还能动弹。
甚至，他不知晓现在是真是假，是否清醒。
一世轮回的树人，格外的清晰，每一次的记忆都刻骨铭心的烙印在脑海中，他不敢想象那是虚幻，甚至，宁愿自己醒不来。
于傻傻的，再也没能站得起来，也没能力回头看到那冰凉的手掌。
但是，于看到了更稀奇的。
那就是世界的结构，黑色半透明的光滑晶体。
十分规则的排序，形成一个个静面，而镜面的垒叠，形成不知多厚的晶壁，他现在所处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离奇的晶壁世界。
只是，这似乎不存在时间的概念，不像他生活过的四维空间。
于无法动弹，正是因为他的身体需要时间的维度才能展开。
换句话说，他现在只能看着。
晶壁世界，同样只有黑暗。
过了一会儿，于就发觉到自己纯粹的灵魂层次，似乎收到了信号，翻译过来的语言，直接显示在脑海，就像有人在和自己对话一样。
“又来了一位世界的弃儿。”
“你是谁？？”于大惊，想要大声说，可却没有声音诞生，仍是安静。
“我只是一个你应该见到的人。”
“应该见到的人？”
“我是……简单来说，我是你们世界超脑的一部分……初入这古国的世界，他……不，是我！我料到你们会惊恐迷茫，所以我在这个晶壁世界中等待你们，你还好吧？”
于没有动静。
“看你的状况，应该还可以，我就不慢慢回答你的疑惑了，我只说一些你现在应该知道的。”
“首先，介绍下我的上司！也就是你们世界口中的超脑，超脑是完美的，而我不是，我只是他脑中的一个编号，负责一点点无足轻重的简单事情，我是他必不可少的组成。所以相对来讲，我具有超脑整体的一些能力，还有一部分的智慧。”
“超脑在第三次自我苏醒后发现这个微型的晶壁世界，还有一个崭新的先进文明，我们需要从中吸取知识，所以有了一个个降临者，来到这个世界，见到我这个管理员。”
“特意强调一点，这是一个比现实更加真实的世界，所以你别问死亡的结果这么荒诞的答案。如果你问我，我只会说，死亡之后，会回到诸神的怀抱！”
“还有，对于自己，你最好不要太过于惊讶，因为很多东西你们都是从未见过的，如果你不接受自己是落后的，就没法融入你眼中光怪陆离的世界。”
“正常来讲，到了这里，除了确认你还活着，我们一般都会给降临者出三道选择题，来确认你们现在的精神状态，当过了这关，我就可以把大门给你们打开了。”
……
“给我点时间准备，我觉得现在呼吸困难……”
耳边的话，告诉他一个现实。
于还活着！
苏醒之后，一股股思绪如潮水般席来，他真切看到眼前。
这就是人类世界中最聪明莫测的存在吗？
于听着，傻傻的。
“等等！既然你是超脑，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于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到自己所表达的。
“我不是超脑……嗯，怎么说呢！我只是超脑身上的一个微小细胞，超脑把自己分成了无数份，我只是最基层的一个，在我之上，还有一百多个主脑，他们可比我完整，也继承了大部分的智慧！算了，你还是问吧！”
“我很想知道，人有来生吗？我们氏族的人，曾经几生几世都触摸不到这层死亡的壁障，我刚才也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不愿意相信是梦的梦。”
于也在沉默，也在思考。
那声音疑惑，“来生？来生是什么？一位主脑大人说过，思维总是脆弱的，它们连昨天发生的事情都会忘，你是不是把昨天的事情给忘记了，这你得问自己？”
“什么？”
于惊讶了，那声音虽然说得模棱两可，但于可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回想了下自己数百年，从一个小孩，到一个中年人，娶妻生子，最后垂垂老矣，孤单一人，以及最后小树，似乎想要把它们联想到一起。
只是，于的脸色变了，那不久前历经风霜的记忆，已经慢慢的淡了，于只记得一个个结果，却如何都想不起来过程。
想不起来老树的模样，想不起来每个人的面孔。
就像上一次，苏醒会忘记自己的人生……
于用力的想，想到自己的老师，想到朝夕相伴的亲人，想到总是微笑的树爷爷，还想到了很喜欢听他讲故事的小女孩……
只是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看不到十二位的老师，看不到白发如雪的妻子，看不到长大的孩子，看不到身躯庞大的树爷爷，也看不到小女孩开心的笑容。
空荡荡的，仅有失去的滋味，除了泪水，还有被拉扯的心脏，很痛。
在这样的痛意之中。
远古的‘憎’，有了苏醒的迹象。
虬须盘旋的心脏间，动了起来。
一股心悸，庞大的意志，充斥在于的身体。
没有壁障的束缚，没有规则的世界，‘憎’变得更加兴奋了。
可是于却没意识到这些。
于的眼前红了，他很想歇斯底里的疯狂，很想回到自己往昔的记忆，回到那一次次空旷的世界。
意志在咆哮，灵魂在燃烧，于漠地起身，在黑暗的晶壁世界，身体绷的笔直，红着眼仰头，似乎想要看清什么，无比愤怒。
接着，就是一声怒吼，声音撕裂。
“……”
暴虐，是生命的本能。
心悸化为实质，成为一股磅礴黑色的雾气。
他在冰冷世界，也曾化为这样的状态。
